第一百八十章 吾呂布仍是天下第一
是夜,傾盆大雨。
數千穿著蓑衣的軍士立於府門之外,靜候著呂布到來,為首一將,赫然便是張遼,而站在他身側的,還有同樣腰間掛著長劍的陳宮。
「吱呀」屋門打開,露出滿臉疲憊和雙眼通紅的呂布。
「君侯,戰機萬不可貽誤,吾等這便出兵吧,趁雨勢越下越大,一舉攻破曹營,殺他個七進七出。」
眾將士紛紛將希冀的目光看向呂布,此刻城內街道已經是有及腳踝的積水,他們的腳幾乎都泡在雨水中,但他們的雙眼,還有著無比炙熱的目光。
因為,他們的統帥,是虎牢關下,一人策馬持戟,讓十八路關東諸侯都不敢寸進的呂奉先。
「貂蟬染病,吾無意外出,何況雨勢這般大,曹軍不敢外出,吾軍外出,卻會迷失方向,即便是摸到曹營,怕是在泥濘中也消耗了大多氣力,哪裡能和以逸待勞的曹軍廝殺。」呂布輕聲道。
張遼臉上的激動凝滯,身後的眾多將士更是面面相覷。
「君侯」,陳宮雙手一輯,滿臉激動,「汝可要三思啊,此乃天賜吾徐州戰機,君侯莫非當真要為一女子拖累眾軍嗎?」
呂布何嘗不知,又何嘗不曉,他低著頭,雙目有些赤紅,鼻尖卻是有些發酸。
「吾呂布南征北戰多年,當年孑然一身,可以了無牽挂,如今卻已有家室,若無貂蟬,吾便是重掌徐州,又有何用?」言罷,呂布抬頭瞪了一眼陳宮,「汝不必多言,吾意已決。」
言罷,呂布轉身離去。
「錯過今日,君侯,吾等必為曹操所敗,成為那階下之囚呀。」陳宮跌倒在泥水中,看著大步離去的呂布背影,滿臉慘白,頭上的斗笠已經掉落在地,髮絲散亂,他臉上滿是水漬,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公台先生。」張遼上前將他扶起,臉上落寞之色一閃而逝。
溫侯,已不負當年虎牢關下蓋世豪情矣。
夜裡,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呂布在貂蟬榻前被驚醒,他猛地推開房門,朝外走去,「發生何事?如何有如此動靜?」
「報……稟報君侯,大水入城,此刻城中積水已有一人深,吾軍已經被困於城中了。」彙報的傳令兵,滿臉熱淚盈眶,如今,當真是死路一條。
「不可能」,呂布大步衝到府中高樓上,凝視著城內的一片汪洋,面色一片鐵青。
「嗒嗒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他身側傳來,卻是陳宮、張遼等人。
「未曾想,那江東吳侯,竟有未卜先知之能,君侯,是時候了。」陳宮面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呂布,「曹操命人掘了河堤,數日之內,這城中積水難退,除非讓河水再次改道,吾等須得早作打算。」
「如此,汝等掩護貂蟬,走白門樓,乘舢板、漁船,從南門突圍。」呂布淡然道。
「君侯不與吾等一同撤軍嗎?」陳宮面色驚變道。
呂布背對著陳宮等人,「徐州二郡三國之地,為曹賊眼中下設六郡,琅琊、東海、彭城、下邳,吾徐州已失陷大半,今日若這下邳再失,吾等該往何處容身?」
聞言,一名佐官踏前一步,朝著呂布背影拱手一輯,「君侯之婿,乃江東吳侯,君侯何不讓其歸還廣陵一郡,藉此一郡之地,東山再起。」
「廣陵之地,困於淮水以南,九江以東,長江以北,民不過三十萬,如何與曹操坐擁近三州之地,千萬之民而抗衡?」
呂布轉身,臉上露出幾分微笑,「曹操兵圍下邳已久,既是掘開河堤,怕是早有準備渡船,汝等出城,若無人吸引曹操大部兵馬,無法突圍,他率軍此來徐州,一為徐州富饒之地,二則是為擒殺吾一人,報當日奪他兗州之恨。」
「城中多處積水,君侯要乘舟與曹操水戰?」陳宮面色一陣古怪。
呂布突然朗聲大笑,「哈哈哈……公台,汝莫不是小覷吾呂奉先矣,吾有赤兔馬,亦有方天戟,可跋山涉水,猶如平地爾,豈能為區區洪水所阻?」
「吾自領五十條戰船,用篷布蓋住船艙,疑做輜重,再攜城中百姓,以作女眷,從東門殺出,東門外地勢較低,積水不會太深,太史慈駐軍已至東海,吾只需一路殺奔東逃,必可引曹操重兵而來。」
「末將願追隨君侯,榮辱共生。」眾人之中,一將出列喝道。
呂布滿臉複雜地看了一眼高順,正待開口喝斥,卻聽陳宮出言道:「伯平所部皆為步卒,此番大戰,未曾折損,可隨君侯左右,待乘舟出城,抵達無水空處結陣,亦可固守待援。」
「援兵何處?」另一側,原本默不作聲的張遼突然開口道。
「自然是江東軍。」
「公台先生如此信奉江東吳侯,莫不是與其早有勾結?」跟在眾人身後的一將突然冷喝道。
「宋憲,汝敢污衊老夫?」陳宮氣得滿臉漲紅,伸出一隻手指指著宋憲鼻尖,「吾與曹操乃死敵爾,從君侯帳下以來,不曾立下寸許功勞,但自認亦是勤勉中肯,汝此言,若無憑據,老夫與汝,不得干休。」
宋憲正欲開口再言,卻被呂布揮手止住。
「夠了,文遠,宣高,汝二人即刻下去點齊兵馬渡船,命軍士輕裝登船,不得有誤。」
「喏。」張遼和臧霸對視一眼,各自抬腳離去。
「宋憲、侯成,汝等負責焚燒城中糧草輜重,不可為曹操所得。」
「喏。」
「成廉接管城牆駐守,嚴防曹操偷襲。」
「喏。」
「伯平。」最後,呂布看了一眼追隨自己許久的高順。
「末將在。」高順朗聲應道。
「汝率所部兵馬,隨吾登船,吾之老卒兩百,汝麾下步卒八百,一千人五十條船,足矣與那曹孟德廝殺一番了。」
「諸君,吾此去,仍是天下第一的呂奉先,汝等可盡全力突圍,吾率軍殺至東海之後,匯同太史子義,南下廣陵,與汝等匯合。」
「喏。」眾將朗聲應下,目送呂布與高順抬腳下城。
旋即,陳宮也下去準備家眷所攜帶的包袱、行囊。
成廉抬腳下樓,趕往南門駐守。
留下宋憲、侯成二將,面面相覷。
宋憲伸手將侯成拉到一處陰暗的角落,左手攤開,掌心赫然便有一張裹成丹丸的書信。
二人打開一看,牌頭上赫然寫著「納降書」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