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涼薄袁氏
「殺啊。」當黃猗率隊抵達東門馬道,卻已發現,馬道已經被潰軍堵住。
「爾等在此何用,還不速速與吾登城阻擊敵軍?」黃猗舉著手中長劍,隨手推開幾名兵卒,當他站到高處,很快,原本亂糟糟,擠作一團的兵卒便恢復了寧靜。
「喏。」眾多將士紛紛看了他一眼,隨他殺上城牆。
剛衝上馬道,黃猗便被一波箭矢給偷襲,倘若不是他身後的刀盾手補位及時,他已是命隕在這一波箭矢之下。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嚇得面色蒼白,「怎的,這城牆馬道對面還有一架井車?」
「大人,城外江東軍一開始便以二十架井車於城外用箭矢壓制吾等。」
「井車如何靠近?只要敵軍投石車石彈一停,吾不是便命爾等登城作戰嗎?」黃猗瞪目欲裂,他此刻心裡十分窩火,陸續有幾波兵卒衝上城牆,都被站在井車上弓箭手射殺。
「敵軍井車下,似乎有可供推動的車輪,可以在城外平地上移動。」
黃猗面色微驚,小心翼翼地從馬道邊上探出一隻眼睛,「只有一輛井車,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手,隨吾登城,必要奪回此城,否則,吾身死之前,亦要治爾等一個畏戰不前之罪。」
「喏。」眾將士應諾,很快,便有數十名扛著盾牌的軍士強行衝到城牆上,隨後,大隊弓箭手跟進,不多時,他便聽到一陣歡呼聲。
「駙馬都尉,井車上的弓手,已經被吾等射殺。」
「善」,黃猗面色大喜,手中長劍一揮,「眾將士,隨吾奪回城牆。」
「斬首一級者,可領百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今雖然兵荒馬亂,但亦能買到一兩鈞栗米,對於這些貧苦出身的軍士莽漢,那便是赤裸裸的誘惑。
黃猗衝殺在前,身側有著刀盾手擋住流矢,當他衝到城牆之上,入眼,一片血雨腥風。
混雜在一起的敵我雙方士族,穿著青色甲胄和黑色甲胄的袁軍與江東軍,此刻,登上城牆的江東軍僅剩下不足兩百之數,但城外的十幾輛井車的木板,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城牆垛口處,用倒鉤勾著,十分穩固,而在井車下方,卻是有著三層踏板,由百步之外的平地上,由木架拖著,然後搭在井車後方,正有源源不斷的江東士卒,從踏板登上井車,再從井車登上城牆。
而在十幾架井車周邊,亦有不少雲梯,此刻,從城牆垛口處俯身望去,攀爬在雲梯之上的軍士,就如同秋日過境的蝗蟲,不計其數。
黃猗略微咬牙,「刀盾兵,結盾陣。」
「喏。」
二十餘名持盾的刀盾手,上下兩面盾牌靠在一起,兩層盾牆,便是一名壯漢站在盾牆之後,除卻脖頸以下的部位,也全部能被擋住。
「弓箭手,放箭。」
「不可啊,都尉大人,城牆上還有吾等袍澤啊。」
「大人,三思啊。」
一時間,便是持盾的刀盾兵也忍不住回眸看來。
黃猗捏緊長劍的手臂微微發顫,麵皮繃緊,「汝等耳背不成?」
「放箭。」
「喏。」
「咻咻咻……」連續數十支箭矢,直接將正在顫抖廝殺的幾名軍士射成了刺蝟。
眼見著自家袍澤喋血倒地,不少跟在黃猗身後的士卒都有些不忍地低下了頭。
「刀盾手,盾牆推進,弓箭手,不要停,給我放箭。」黃猗見果有奇效,當即大喜,長劍一揮,繼續推進。
「那城牆之上,乃是何人?」城下,正在觀戰的徐庶,也是發現了城牆上的異常。
「那便是袁術老兒之婿黃猗。」站在徐庶身旁不遠處,自皖縣歸降的一名小吏立即上前答道。
「傳令,鳴金收兵。」
「軍師,吾軍已奪得過半城牆,為何後撤?」賀齊面色微變,當即拱手一拜,「軍師,末將願率所部兵馬,攻上城牆。」
「軍師,末將願為先登。」彭式亦是策馬上前,抱拳一禮道。
徐庶微微搖頭,「城上之兵,大多已撤不回來,吾亦曾聽聞那黃猗之名,本以為,只是酒囊飯袋之輩,卻不想,竟有如此狠辣手段。」
他嘴角微微勾勒幾分,,「傳令鳴金,後方投石車的石彈已準備就緒,撤下井車,既然黃猗親率將兵守城,那麼,便讓他先嘗一嘗石彈的滋味。」
「喏。」
彭式和賀齊對視一眼,眼中多出幾分敬色。
他二人亦是親臨過數次戰場,自家這位軍師用兵,當真是進退有度。
「轟轟轟……」當井車被守在車輪邊上的精壯推著朝後挪出數十步后,城牆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江東軍士卒,已經撤下大半,然而,此刻,東門城牆,也被黃猗順勢攻佔。
黃猗鬆了一口氣,正當他回眸看向城下,那原本已經偃旗息鼓的投石車,突然再次裝填石彈,在他雙眼猛地瞪圓之下,無數黑影,已經同時被一個個漏勺般的推桿,送上了天空。
「快卧倒。」
「刀盾兵,快保護大人。」
不多時,密密麻麻地數百顆石彈,直接覆蓋了這一段城牆,到處都傳來吐血栽倒的聲響,甲胄和鐵盾,即便可以抵擋箭矢,但這磨盤大小的石彈,卻並非他們這等肉體凡胎能夠硬抗的。
黃猗被接連四五名軍士壓在下面,身上更是有著十幾面鐵盾,但短短十幾息,他便感受到了數顆石彈落到身上,先後,有四五名軍士,為庇護他而死。
一道道鮮血,順著他的頭頂流淌下來,他滿臉蒼白,當一波石彈過後,他立即推開身上的死屍,「快,留下一曲兵卒,其餘人,撤到馬道。」他踱步奔走,當他來到馬道之上時,一抬頭,卻看到了北門所在的硝煙。
隨即,他聽到了南門、西門的喊殺聲,原本,應當是被佯攻的幾門,竟是同時在被攻打。
他似乎意料到了什麼,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一片死寂。
「咻」一根箭矢,不知從何處而來,從他略微顫抖的後腦勺,一穿即過,帶走一片紅白相間的血花,在空中綻放。
黃猗嘴角帶笑,看著北面無力栽倒。
他為袁氏,拚死苦戰。
怎奈,袁氏舍他,如衣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