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此生君作伴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爹爹好意帶慕賢來雪山絕地不過是想除掉他罷了，念此便不再猶豫，推著爹爹縱身跳入了湖中。
爹爹隨行的人自是不會放任我們落水，像下水餃一般撲騰撲騰的盡數跳了下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九離。
入水後的感覺有些奇怪，同之前越過山體混沌空間時的感覺十分相似，難道他們挖金子的時候觸動了某些機關，然後這碧湖便成了唯一的出口？
眼前方見到一絲光亮，突聞身後傳來慕賢奮力的呼喊聲：“流蘇姑娘！你難道不把蕭然帶走嗎？他一個人在這裏可怎麽是好！”
我身形頓了頓，隨即快速的往回走，爹爹焦急的出聲阻止道：“蘇兒！不要相信他的話，他是在騙你，我們要趁著出口沒關閉以前離開這裏，你不能再回去了！”
罔顧我爹的阻攔，我快速出了水麵。將將從碧湖裏爬上來便見慕賢衣袂翻飛的正抱著荷兒往這邊趕，想來以他的機智不難猜出我爹的這點小伎倆，出口是碧湖的這事他應該已經知曉了。
我手腳並用的爬上岸後扯過他的衣角焦急的詢問道：“蕭然呢，他在哪裏？”
“在樹林前麵的那座山丘上，你快去找他吧！”慕賢揮手指了下遠處的山丘，說完後便忙著命手下將成筐的金子全部扔進了湖中，然後自己抱著荷兒也快速跳了下去。
我匆匆過了木橋，疾步奔到樹林邊的山丘上，尋了半響也沒看到一個人影。難道慕賢真的是在騙我？
看著山丘上凹凸不平的土包，一時有些失神。
蕭然在山丘上？
我頹然坐到地上，一時竟莫名的難過起來。當初我們把他一個人丟在了這裏嗎？腦中不斷浮現出那日我們離開雪山絕地前的情形……
“爹，蕭然失蹤了，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他……咳，誰不見了？”
“蕭然啊，就是那個長得十分俊美的少年啊，難道他已經不在這雪山絕地了嗎？”
“他已經不在雪山絕地了，應該是發現了出口，獨自一人出去了。”
“那我們也趕快想辦法出去啊，我娘還在桐山等著我們呢！”
“這個……等你相公醒來以後我們再想辦法吧！我被困在這裏二十年都沒能找到出去的方法，隻怕我們一時半會的還出不去。”
“可蕭然不是出去了嗎？如此說來出去應該不是很難啊！為什麽爹爹會被困在這裏二十年呢？”
……
爹爹救治維洛的時候故意將我支開，而後蕭然便消失了。我多次詢問蕭然的下落，每個人都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這其中到底隱藏了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待我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永遠被困在這雪山絕地了。起身快步往湖邊奔去，看著漸漸從混沌狀變得清澈透明的湖水，一時沒了主意。
就這樣出去嗎？萬一蕭然真的還在雪山絕地，那他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裏……可他若是不在這裏，我便要被永遠的困在這裏。
躊躇良久，直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傳來，我才終是做了決定。
“流蘇！！！”
我要出去，因為那裏有我的維洛，有我的景兒，還有我的父母和朋友。略略吸了口氣，縱身跳進了湖中。
原本混沌狀的空間已經變成了冰冷刺骨的湖水，湖底一片昏暗沒有半絲亮光，看來出口已經完全閉合了。
我本不會水，在這種情況之下嗆咳著灌了幾大口湖水。
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心頭湧起陣陣難過。
以後我再也見不到維洛和景兒了，再也見不到爹娘還有師兄他們了。我的生命就要這樣了結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還有，慕賢帶著這麽多金子逃了出去，東隅大地此後的數年間怕是再難安寧。唐歡若是想與之對抗，怕也是沒什麽勝算。
暗歎自己臨死之前居然還有閑心去憂心這天下大事，不免覺得有些可笑。漸漸沉入湖底的身子突然被一雙大手托了起來。
難道水底有湖怪？
沒容我胡思亂想，隻覺頭部一陣暈眩便失去了知覺。
恍惚間有水滴滴落在石頭上的脆響，一隻冰冷的手掌輕撫著我的臉頰，有微微的寒意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蘇兒，快醒醒！”一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傳來，我惶惶不安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
是維洛，是維洛來救我了！
猛然坐起身子，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雙眸，眼前的人兒一襲白衣勝雪，烏黑的發絲上還濕漉漉的掛著晶瑩的水珠，他一雙狹長的眸子彎出些許笑意，寵溺的將我擁入懷中。
“你怎麽會來？你不是已經回桐山去了嗎？”
“我不放心你，所以跟著唐歡的人馬又折返了回來。隻是不想剛到這裏就發現了入口快要閉合，你爹說你還在這裏，所以我就進來了。”維洛撫著我的腦袋，撿起一旁不知誰落下的大氅輕輕蓋到了我的身上。
“你為什麽要進來？你知不知道，進來了就再也出不去了，這雪山絕地的出口和入口都不會再出現了，我們兩個人要在這裏過一輩了……”衝他吼了幾句之後，我甚是愧疚的垂下頭，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若不是我的固執，若不是我的任性，我和維洛便不用被困在這裏了。
“這裏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它有你一直想要的平靜，我們便在這雪山絕地裏雙宿雙棲，做一對神仙眷侶好了。”維洛用下巴抵著我的腦袋，輕聲安撫道。
我點頭，然後窩進他的懷中長長舒了口氣。雪山絕地畢竟有我爹生活了二十年的痕跡，我和維洛隻要自己動手倒也可以生存下去
自從雪山絕地的出口閉合以後，這裏便開始有了正常的時間，日出日落，黑夜白晝。我每日日落時分都會坐到山丘上看日出，然後看著滿山飄落的桃花露出淡淡的笑意。俊美翩然的少年在桃花樹下舞劍的情景慢慢浮現在眼前……
維洛背對著我坐了下來，一副悠然的樣子喚道：“娘子，你怎的還不去做晚飯。”
我輕笑，從懷中摸出娘親交給我的玉笛遞到他手中：“給爺吹一曲小調，若是吹得好，爺便賞你一頓吃的。”
維洛接過玉笛，用一端敲了敲我的腦袋，隨後緩緩放到唇邊，手指輕按，一曲宛轉悠揚的樂聲便回蕩在落花漫天的融融春色中。
以後這東隅大地便與我們再無關係，隻是那些我們最最在乎的人此生已無法再相見了。念此，我緊緊攥住維洛的衣袖，說不出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隻是低聲念道：
“絕地雲舒卷，玉笛曲調三兩聲。夢裏霜華染，青絲白發倚孤城。歸雁輕過處，獨留哀聲空徘徊。此生君作伴，不羨鴛鴦不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