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後夏侯鶯
翌日清晨,我正在花梨木的拔步床上翻滾的歡暢,泥萌端了盆熱水緩步走了進來。
“娘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她將盆放到長幾上甚是恭敬的到我近前,抬手要扶我起來。
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瞪大眼睛看了她半響,道:“沒外人在的時候叫我名字即可,就是別喚娘娘,聽著太不舒服了。”
泥萌神情滯了一下,瞥了眼門外道:“這……你公主的身份雖是假的,可君上現已封了你為昭妃,奴婢自是不能壞了規矩的。”
“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你我本就是同鄉,我初見你時就覺得甚是喜歡。我比你大兩歲,以後你喚我姐姐可好?”我從床上爬起來,雙手支著床沿微笑看向泥萌。
“娘娘……姐姐如此待我,真是我此生修來的福氣。”泥萌朝我福了一福便幫著我更衣洗漱,又細心的給我綰了發髻。
在正殿後麵的翠竹軒用了早膳後,掌事內監領著我在玉淑宮裏逛了逛,熟悉一下居住環境。
相傳先王在世時,這玉淑宮裏住了位甚是得寵的儷妃,隻是後來這位盛寵正沃的儷妃卻突然因病賓天了。先王傷心欲絕,此後便再未踏足於此,這裏也就一直空了下來。
玉淑宮的正殿名為華裕殿,大殿頂上翠綠色的琉璃瓦延著金黃的重簷卷翹,擎簷柱往下一路都刻龍鳳紋案,上著朱紅色塗料。沿著抄手回廊往東的配殿正我昨夜歇息的地方,名為羽軒閣。對應著的就是西配殿,咳咳,也就是本宮的浴室。
玉淑宮的後麵是個甚寬敞的院子,我那八大缸的泉水挨著圍牆根擺了一排,頗為壯觀。追風和歡歡正在空地上跑的歡暢,我矮身喚來歡歡,將它抱入了懷中。先前聽唐歡說這狗本不是他的,是一位姓申的大娘所養,後來是因為我喜歡,他才厚著臉皮找申大娘討來的。
我遣了掌事內監下去,隻留了泥萌一人在身旁,甚是惆悵道:“住的地兒倒是還不錯,隻是見不到益王我們在這的意義便沒了。”
“樂姐姐不用著急,這不才進宮的第二天嘛,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咱們有的是機會。”泥萌抬手給我披了個鬥篷接著道:“今個天陰得很,你的傷還沒好利索,小心著了涼。”
目光在後院掃了一圈並未看到不歸,估摸著它是不喜這王宮的環境,自己飛回去找唐歡了。
翠竹軒的東邊有個涼亭,我抱著歡歡剛在裏麵坐了一會兒,就有內監來傳說是王後娘娘到了。
泥萌先前和幾個侍女打聽過一番,道這個王後乃是當朝將軍夏侯炎之女,夏侯鶯。當年蕭國的前身‘曜國’正是夏侯家族打下的江山,隻因後來的宮廷政變黎淵才奪了夏侯家的天下。黎淵顧念親情沒有將夏侯家族趕盡殺絕,隻是將他們流放到邊塞蒼廖地區。流放途中,夏侯景以一己之力殺了所有看守的官兵後領著族人投奔到了益國,不幸的是當時的益王維華多疑,並未重用夏侯家族的人,隻是隨意的賞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官職。
現在的益王維洛繼位前獨具慧眼,在十二歲時便拉攏了夏侯家族,這一舉為其當上世子以及登上王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是以夏侯家族的領軍人物夏侯炎開出的唯一條件就是——讓他的寶貝女兒夏侯鶯做這一宮的主位。
當然,侍女們嚼舌根子的話未必全是真的,我且當做故事聽聽便罷,左右不過是個很有背景的王後上門示威來了。
放下歡歡,理了理妝容便緩步來到了華裕殿。
王後夏侯鶯正端坐於大殿中央,她著了一襲水色的錦緞深衣,腰間束了條深色的織錦帛帶,遠遠望去身段倒是窈窕的很。我走進殿內朝她福了一福道:“臣妾慕鳶參見王後娘娘。”
“嗬!”她並未讓我起身,隻是輕蔑的笑了一聲便徐徐走到我近前,用食指挑起我的下巴道:“傳聞昭文公主才貌雙全,如今見來不過爾爾。昨夜本應是洞房之喜,君上卻留在夜央宮批了一夜的折子,想來這個玉淑宮終究是個不吉利的地方,還連累了昭妃你。”
聽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在這裏叫喧,著實是件讓人煩躁的事情,可麵上顧著禮數還得扯著笑臉回:“傳聞本就不可盡信,臣妾未進宮前聽聞益國王後不過蒲柳之姿,是被夏侯將軍硬塞給益王的。今日一見娘娘真容,實乃是該將李延年的詩句改一改作:‘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方可體現娘娘風華之萬一。”
夏侯鶯愣了片刻,許是沒聽懂我話裏的嘲諷之意,反倒很是受用的點了點頭道:“你倒還算是個機靈的。隻是君上下了旨不允許你踏出玉淑宮,你便老實在這待著。若是敢生什麽幺蛾子,本宮定不會輕饒了你!”
我連連應是,夏侯鶯這才扭著腰肢晃著裙擺,在內監侍女們的前呼後擁下出了玉淑宮。
待她走後泥萌雙手叉著腰甚是不平道:“這個王後哪裏可以傾城傾國了,樂姐姐挖鼻孔的樣子都比她好看!”
我甚是受用的點點頭,隨即反手一巴掌朝她揮過去:“你幾時見我挖鼻孔了?”
泥萌將頭一低堪堪躲了過去,揉著自己一張圓嘟嘟的臉道:“就是在婁王宮的時候啊,我可看到不止一次了!”
我黑著一張沒有挖鼻孔卻十分猙獰的臉盯了她半響,轉身往西配殿走去。
“樂姐姐哎!你幹什麽去哦?”泥萌操著桐山方言在我身後大喊。
我腳步頓了頓回頭道:“正經說話!還有趕緊找人給我熱些泉水,我被你氣得頭暈,要去好好泡一會兒!”
泥萌蔫蔫的應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玉淑宮的宮人本就不多,我還特特遣走了一些,本就是我一個人也沒必要讓這麽多人伺候著。泥萌周到,照顧的倒也細致。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益王除了新婚那晚就再也沒來過。我有些發愁,本來覺得我的長相是占盡了優勢的,可現在卻連給益王看我這張臉的機會都沒有。若是違了他的命令出宮被抓到,也不知會有什麽後果。早知會是今日這般,新婚那晚我就該不管不顧一把扯下蓋頭。唉!
天氣漸漸寒了,玉淑宮本就清冷,加上現在落木蕭蕭的光景甚顯淒涼。
我整日裏除了繼續練輕功,研習那些毒藥基本無事可做。一日裏,忽然聽聞益王在惠春宮裏擺了宴席給太後慶祝壽辰。我甚激動,因為玉淑宮剛好挨著惠春宮,我隻需跳到那琉璃瓦頂上便可看到惠春宮裏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