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曲
手中的毒藥溶入江水之中， 不識水性的我被嗆的喝了幾大口水，這下就算淹不死我，也該毒死我了。
絕望之際，一隻手臂將我托了起來。腦袋浮出水麵時，我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還不忘回頭看看我的救命恩人是誰。
未央一張俊美的容顏落入視線的時候，我頓時有種以身相許的衝動。
他眉頭緊蹙，臉色在江水的映照下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見我轉頭他隻是輕聲道：“別怕，很快就到岸邊了，你抓緊我。”
看著水霧朦朧的江麵，我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在心裏祈禱，還是不要那麽快到岸邊了吧。想著想著，隻覺腦袋一熱，鼻血嘩的就流了出來。幸好他沒有發現，我悄悄抽回一隻手，不動聲色的將血跡擦掉。
不知道在水裏漂了多久，感覺自己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未央托著我的手臂一緊，將我推出了水麵。這才看清原來已經到了岸邊。
我和未央像兩隻落湯雞，狼狽的爬上了岸。
係在身上的包袱完全濕透了，還好那些藥品都裝在瓶瓶罐罐之中，完全沒受影響。
未央拉著我要走的時候，我猶豫再三，想到追風還在船上，實在有些不放心。可是看到江麵上隱約可見的人影，知道那群人很快就要追上來了，便任由他拉著我一路狂奔起來。
人在危難關頭總是考慮不了很多，不知道唐歡過江後發現江對麵隻剩一匹追風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一直跑到體力嚴重透支，未央才停下腳步。
此時我們正身處一片樹林之中，天色昏暗，想必已經過了申時。倚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我抬眼看他，不覺揚起嘴角。
未央伸手撫上我的額頭，道：“逃命還這麽開心，是不是發燒了？”
我打掉他的手，尷尬的清了清嗓子：“你才發燒了。”
他輕咳一聲，坐到我身側，微弱昏黃的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染出一層淡淡的金光，他雙目微閉，玄色的袍子上依舊濕漉漉一片。我疑惑起來，剛才一陣奔跑，我身上的衣服已經半幹，他的衣服鎖水效果這麽好？
伸手摸過他的肩頭，他眉頭一緊悶哼出聲。我的指尖染了暗紅，剛想鄙夷他的衣服居然褪色，恍然發現原來是血跡。
“你受傷了？”我急忙將身上的包袱解了下來，手忙腳亂的翻出一瓶止血的傷藥，“快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
“小姑娘，你不覺得這樣很危險嗎？”他蒼白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下來。
“首先，不許叫我小姑娘，叫我流蘇。其次，我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危險，你不讓我幫你療傷才是危險，剛才在水裏泡了這麽久，傷口很容易感染的。”我義正言辭的說完，心裏跟了一句，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他拗不過我，隻好將上衣褪去。我這才看見他肩上纏了厚厚的紗布，已經完全被血染紅，原來他在上船之前就受了傷。
小心的拆掉紗布，給他上藥，眼光卻來來回回在他身上掃蕩，看似瘦弱的他，肌肉還是挺結實的。看著看著，手上的動作就漸漸慢了下來。
“你……”他接過我手上的藥瓶，轉過身子，“你流鼻血了。”
暗罵自己不爭氣的同時，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就是再好看我也不至於一直流鼻血吧？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我中毒了……
自己中了自己的毒，我是什麽心情呢？
還好毒藥溶於江水之中，我中毒尚且不深，隻是解藥找起來就麻煩了，我包袱裏的瓶瓶罐罐，除了毒藥和止血療傷的藥，其他的解藥我一概不認識啊，總不能每一種都吃一點吧。
以前覺得唐歡很討厭，可是事關性命的時候我才知道，師兄原來是那麽重要啊！
未央處理完傷口，穿好衣服，見我一臉愁眉不展，問我怎麽回事.我猶豫半天怕暴露了身份，還是沒敢說出實話，隻道是我的馬兒還在船上，有些擔心罷了。
天色完全黑下來以前，未央已經揀好了柴禾升了火。
“你是什麽人，那些人為什麽要追殺你？”我支了幾根樹枝，把包袱裏的衣服都拿出來放在火堆旁烤。
“我是人口販子，專門拐賣你這樣的小姑娘，那些人應該是衙門的捕快吧。”他朝我微微一笑，我手一抖，險些將衣服扔進火裏。
“你是人口販子，那我就是山賊土匪，江洋大盜，快把你身上的值錢的東西交來，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拿起樹枝架在他的脖子上，隨後又覺得自己很無聊，幹笑兩聲：“不說算了，反正你有你的道理。”
頭頂的樹冠兀的飛出一隻夜鶯，飄落的幾片樹葉正落在未央的肩頭。
他修長的手指捏起樹葉，緩緩貼到唇邊。我以為他是餓了，想用樹葉充饑，可是片刻之後，一陣美妙的旋律傳出，讓我目瞪口呆起來。隻是一片普通的樹葉，他居然吹奏了一首曲子。
他並沒理會我驚奇的目光，繼續靜靜的吹著，整個樹林仿佛都靜了下來，隻有一曲旋律伴著月色流水般潺潺滲入我的心底。
好像是夢又不是夢，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眼前的未央用力晃著我的胳膊，晃得我頭暈眼花。想掙脫他的手，可是卻使不上力氣，未央一臉奸詐的笑著說：“小姑娘，你再這樣，我就把你賣到勾欄去了，聽見沒有。”
我抬手給他一巴掌：“我呸！我才不去勾欄，我還有正事要辦……我……我的任務還沒完成，我的殺父之仇還沒報，我不能跟你走……等我把事情辦完了，我帶著追風和不歸跟你走……那個勾欄在哪裏？遠不遠啊？”
勾欄？勾欄？好熟悉的地方啊，我在哪裏聽過呢？想著想著又睡了過去。
在柔和的晨光中醒來，朦朧睜開眼，微風輕撫過樹葉，一滴露珠滑落在我頸間，縮了縮脖子，轉頭看見未央一臉疲憊之色的倚在樹上，而我的頭正壓在他的大腿之上。
停頓了幾秒之後，迅速的坐起身子，發現身上還蓋了烤幹的衣服。
我不會壓在他的腿上睡了一夜吧？昨晚是怎麽睡著的，我一點映像也沒有。
“你醒了。”未央睜開眼，慢慢的彎了彎腿，扶著樹幹站了起來：“發了一夜的高燒，怎麽不多睡會。”
“啊？”發了一夜的高燒？難怪之前覺得忽冷忽熱的，還有未央說的奇奇怪怪的話，原來是我發燒燒糊塗了：“這麽說你照顧我一夜沒睡？”
未央並不答話，隻是四下打量了一番，道：“我要去蕭國辦些事情，就不和你同路了，我先把你送回邑江岸邊，看能不能遇到你的……”
“他是我師兄！”我急忙接道，生怕他會說出什麽私奔的話題來。
“師兄？哦，原來是這樣啊。”未央彎腰將我翻亂的包袱收拾好，遞到我手中。
我接過包袱，想了想，要不要告訴他我也要去蕭國呢？可是師兄不在，我不可能跟著他上路，還是尋到師兄以後再做打算吧。
到達邑江岸邊的時候，追風正埋頭在岸邊吃草。我瞬間淚奔，現在的民風真是淳樸，這麽肥碩的一匹馬，居然在這裏過了一夜都沒有人牽走。
後來師兄告訴我，如果追風是一頭豬的話，百分之一千會被人牽走，因為這年頭豬肉的價格非常可觀，還有就是追風壓根沒有獨自在岸邊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