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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忤逆

  聶青婉今年十九歲,其實比這些姑娘們大不了多少,這些姑娘們的年齡是從十四歲開始到十六歲結束的,年齡再大一些的,聶青婉沒讓拓拔明煙下帖,所以,此刻眼下的這些姑娘們,可真的嬌嫩無比呀。


  聶青婉去看旁邊的殷玄。


  殷玄面無表情,但視線也停留在那些姑娘們身上。


  聶青婉見了,笑的越發的高興,她沖一邊的拓拔明煙說:「太子來了,有什麼好的節目,快讓姑娘們展示展示。」


  這話說的真是直白,殷玄一下子就扭頭看了過來。


  殷玄剛在仔細地看著那些姑娘們的樣子,他要記清楚這些人,然後把這些所有人都列入黑戶。


  太後下帖的用意,殷玄不信她們不知道。


  就算她們不知道,她們的家人也知道。


  可知道了還敢打扮的這麼花枝招展的,以為自己是誰呢。


  人很多,一排一排地站在那裡,拘謹,好奇,但都不敢明目張胆的抬頭。


  偶有大膽的抬起了頭,也不知道觸到了什麼,立刻慌張的垂下。


  殷玄心知這一趟來了就避不過某些事情,但他從來沒想過,太後會當著這麼多姑娘們的面說這麼直白。


  殷玄看著聶青婉,那一刻的眼神十分的冰冷。


  但他什麼都沒說,轉頭就坐在了早就擺好的龍椅里。


  聶青婉也坐了過去,她坐在最高的鳳椅里。


  等她坐了,任吉趕緊過去,站在她身邊伺候。


  隨海和翠玉也站到殷玄的兩邊伺候。


  大殷帝國的朝堂,目前官最高的就是三公,但三公中包含殷德和聶武敬。


  殷德跟殷玄同宗,自然不可能讓殷氏姑娘們進宮來。


  而聶家如今已經如日中天,早在聶公述的時候,聶公述就限制了聶家小一輩子弟們進朝為官,若非聶青婉要啟用新的力量,也不會讓聶家小輩們再次踏進權力的漩渦。


  一般而言,為了穩固地位,聶青婉肯定會從聶家挑選合適的姑娘來當太子正妃,可聶青婉沒打算做一輩子的太后,更不願意再把聶氏牽扯進來。


  太子妃固然高貴,皇后固然高貴,可聶家兒女,哪一個不高貴呢?

  聶家的兒女,打出身,就是富貴金身,完全不需要進宮,靠出賣自由,來換取什麼富貴。


  她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愛情,自由選擇自己的夫君。


  所以,聶青婉沒有讓聶家姑娘們來。


  三公另一人夏謙,雖然年齡也不小了,但兒子剛結婚,倒是生了個孩子,卻是男孩兒,女兒們也結婚了,倒也生了孩子,但都小,還在外地,自然也沒有姑娘進宮。


  所以,此刻進宮的這些姑娘們,父親在朝官位最高的大概就是尚書們了,而在這些尚書們的女兒中,就屬霍純孝最出色,長相甜蜜,讓人第一眼看去就十分喜愛。


  殷玄倒是見過霍純孝幾次,聶青婉當初問過他,覺得霍純孝如何,當時他並沒有多想,但因為她問了,他就格外將霍純孝的樣子看了一遍,當時覺得長的還可以,縱然他不喜歡,但她長了一張笑臉,讓人確實生不起厭惡。


  但今天再看去,就十分的厭惡了。


  殷玄坐在龍椅里,支著額頭,興緻缺缺。


  可聶青婉和那些姑娘們卻很興奮,就連拓拔明煙,面上也帶著喜光。


  殷玄想,好像為了給他選個妃,這女人們一個一個的比他還興奮。


  可他完全興奮不起來。


  尤其看到聶青婉那麼興奮,他只覺得憤怒。


  他沉默地坐在那裡,看著上前來表演的姑娘們。


  眼神是在看著她們,可視線不知道穿透到哪裡去了。


  拓拔明煙準備了很多節目,聶青婉之前看過,對這些節目很滿意,這些節目基本讓每個姑娘都有表演的機會。


  而每個姑娘都有表演機會,那殷玄自然也能將每個姑娘都看一遍。


  聶青婉多次注意殷玄,見他在認真地看著中間姑娘們的表演,心裡十分滿意。


  但是,每一輪的表演完畢,殷玄就把這些人批判的一無是處。


  表演其實也是有安排的,先出場的姑娘們都不重要,因為重要的全在後面,作為壓軸出場。


  而前面安排的節目,難度也不大高,越往後難度越高,也越好看。


  這樣的安排本身也沒有錯,可殷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前面的一輪一輪過去,殷玄把這些姑娘們的打擊的體無完膚,幾乎是從頭到腳地數落了一遍,就不說他打擊她們的舞藝或是歌藝或是才藝了,就是他毒嘴地說姑娘們長的如此難看也敢到殿前獻醜時,都基本上把幾個年輕的姑娘們說哭了。


  被他這麼一輪一輪地打擊下來,到後面,都沒姑娘們敢去表演了。


  一個一個縮在後面。


  而被安排在後面作為壓軸的霍純孝、文添喜、韓絛也不敢冒然再去刷存在感。


  聶青婉扭頭,目光沉沉地看著殷玄,那表情已經是十分的不悅了。


  殷玄卻仿若不自知似的,見一直沒人再上前,他挑眉,問拓拔明煙:「沒節目了嗎?」


  拓拔明煙吸了吸氣,想著怎麼沒有,還有好多,但太子你這麼故意發難,還有誰敢上來呀!


  就算上來了,那也演不好了。


  心裡緊張,臉上無光,怎麼可能演得好?

  不用你打擊,她們就會頻頻出錯獻醜的!


  拓拔明煙輕輕掃了殷玄一眼,正準備回答:「還有節目。」


  結果,還沒張嘴,聶青婉就抬了抬手,語氣不大好地說:「先讓姑娘們去自由活動活動,然後讓御廚那邊傳膳,等吃過午飯,休息一會兒,我們再進行下面的節目。」


  拓拔明煙聽聶青婉這麼說,立刻鬆了一口氣,連忙應了一聲是,埋怨似地瞪了殷玄一眼,趕緊去招呼那些心神不寧的姑娘們,慢慢的走遠了。


  等人都走開,聶青婉站起身子,生氣地走了兩圈,然後實在氣不住,就沖殷玄說:「你跟我過來。」


  丟了這句話,她就往旁邊的東宮走了去。


  任吉瞅了殷玄一眼,趕緊跟上。


  殷玄撇撇嘴,不緩不慢地站起身子,隨海擔憂地望著他,翠玉也擔憂地望著他,可他卻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站起來后還漫不經心地垂眸,撣了一下明黃色的袍袖,眼尾掃到剛剛那些姑娘們表演的地方,森冷地眯起。


  他猛地一甩袖,嘴角勾起冷笑,沉穩雍容地走了。


  隨海和翠玉趕緊跟上。


  這個御花園就在東宮旁邊,沒走幾步路就到了。


  殷玄就住在這個東宮裡面,自然對這裡很熟悉,一路不停地進到正殿,果然看到聶青婉背手站在門廊處。


  看到他過來了,她冷冷地橫了他一眼,轉身進了殿裡面。


  任吉要跟上,被她喝住了。


  隨海和翠玉也被限制在外面。


  聶青婉就只讓殷玄一個人進去。


  進去之後,聶青婉就讓任吉把門關了。


  任吉微愣,但還是依言將門關住。


  等門關上,聶青婉看著殷玄,冷聲說:「跪下!」


  殷玄頓了頓,這兩個字對他而言並不陌生了,在豐丘的時候,他受傷醒來,去看她,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兩個字。


  跪下。


  那個時候他覺得他應該跪。


  可這個時候,他不覺得他該跪。


  她要給他納妃,他不願意,可她不聽他的意願,還非要讓他來。


  好,他來。


  他來了,他也坐了,他也看那些姑娘們了,她還讓他看那些姑娘們表演,行,他都依她,他看就是了。


  可看了就要喜歡嗎?


  不喜歡就不能說嗎?


  他確實覺得她們一個一個長的很難看,表演的節目也難以入眼,說她們的那些話有什麼不對?

  那都是他的心裡話!


  他說的還是輕的呢,更惡劣的話他都還沒說出來。


  殷玄沉了沉臉,明知道自己不該跪,可還是一撩褲擺,面對著聶青婉,跪了下去。


  聶青婉又何嘗不記得豐丘的那一次,可那一次他跪的甘願,這一回明顯的不甘願了。


  聶青婉並不會知道殷玄為何上一次甘願,這一次不甘願,在她的心裡,她想的是,他長大了,有了傲骨,有了傲氣,他以前對她的話對她的命令說一不二,可現在他顯然不大願意聽她的話了。


  聶青婉沉默地看了殷玄好幾眼,這才轉身挑了一個椅子,坐了下去。


  坐下去后,她問他:「你對我安排的這一次賞花宴會很不滿意,是不是?」


  殷玄說:「沒有。」


  聶青婉冷笑:「有就有,堂堂大殷帝國的太子,連真話都不敢講嗎!」


  殷玄抿唇,不應話,就只是跪在那裡。


  他也不看她,就只是跪在那裡,垂著頭,看著眼下的袍擺,看著袍擺上的那些龍紋,背挺的很直,一副我很有理的樣子。


  聶青婉氣的一下子覺得呼吸都提不上來了。


  她氣的抬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殷玄!」


  殷玄聽到她拍桌子的聲音,猛的一抬頭,去看她的手,見她的手在桌子上輕微的顫抖,他瞳孔狠狠一縮,呼吸猛的一沉,當下就跪著奔到她的面前,要拿起她的手看。


  她的手多嬌嫩啊,剛剛的聲音有多大,她就拍的有多狠,她疼的五指都在發顫。


  殷玄心一緊,抓住她的手就要拿在眼前看。


  可聶青婉用力甩開了他,縱然手心很疼,可疼不過眼前這個少年忤逆她的樣子。


  她想,他才剛剛執政,還沒登基為帝呢,就這麼的忤逆她。


  等他登基為帝了,等他真正的大權在握了,他還能容忍她嗎?


  大概不能了。


  聶青婉一時心緒難平。


  其實早在打算輔佐他的時候,她就猜到往後的路會是這樣,可真等到這一天了,她還是難過。


  她親手輔佐大的孩子,縱然不是她親生的,可到底也是她花費了所有精力和心力培養起來的。


  哪一個娘不想讓孩子聽話呢?


  就算是男孩子,就算結了婚,當娘的也總是希望兒子能聽自己的。


  聶青婉也不例外,她憑生從沒寄託過感情,唯一寄託過的就是他,她沒想他事事對她百依百順,可婚姻這事兒,他定然要從她,不能忤逆她。


  可偏偏,在這十分重要的大事上,她才剛起了個頭,他就這麼的忤逆她。


  當著她的面,給那些世家女子們難堪,他是在給那些世家女子們難堪嗎?他是在給她難堪!


  聶青婉氣的站起身就要走,她得讓他跪著,好好反省。


  可她剛起身,殷玄就整個人一慌,幾乎想都沒想,伸手就將她的腿抱住了。


  他壓抑著嗓音,低聲說:「我沒有不滿,我只是純粹覺得那些節目真的不好看,那些人也不好看,我都不喜歡,我看著煩,忍不住就出言不遜了,你不要生氣。」


  不要生氣,婉婉,不要生氣。


  我不是要惹你生氣,我是真的不喜歡。


  殷玄緊緊地抱著她的腿,不讓她走,聶青婉低頭看了他一眼,輕嘆一口氣,又坐了下去。


  對他,她總還是心軟的。


  殷玄見她坐了,心裡微微一松,可想到她的手,他的心又是一提,他去拿她的手,這一回,她沒有甩開他了。


  殷玄將她的手翻過來,看到她嬌嫩的掌心紅了,還有一些腫了,他心疼不已。


  而心疼的時候,他又十分的自責。


  他不該氣她的。


  他也沒想到她會氣這麼狠,直接就那麼去拍桌子了。


  殷玄手上沒有葯,現在也不能起,他就沖著她的手掌吹氣,希望能緩解她的疼痛。


  聶青婉看著他一口一口朝自己掌心吹氣的樣子,心又一軟,著實深刻體會了一把當娘的矛盾心理。


  她其實還是氣他的,可又沒辦法去怪他。


  聶青婉見他自責不已,輕聲說:「沒事,剛剛疼,這會兒不疼了,一會兒讓御醫看看,開些葯,敷敷就好了。」


  她說著就要抽開自己的手,可殷玄不放,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沉默不言地繼續給她的掌心吹氣。


  他怎麼跟她說,她不疼,他疼。


  他怎麼跟她說,他的心裡眼裡都是她,壓根容納不了旁的女子一眼。


  他怎麼跟她說,他不要當她的兒子,他要當她的丈夫。


  他說不了。


  殷玄吹著吹著就一陣心酸,心裡泛堵。


  她以為他是忤逆她嗎?

  不是的,他只是沒辦法忤逆自己的心。


  看著殷玄沉默不言地給她的手掌吹氣的樣子,聶青婉忍不住就抬起另一隻手,沖著他的頭頂揉了揉。


  殷玄怔了怔,抬頭看她。


  聶青婉的目光很溫柔,柔聲說:「我沒事了。」


  接著又嘆一聲:「行了,你也起來吧,你要是真不喜歡這些人,就讓她們散了吧。」


  殷玄看著她的手,啞聲說:「讓任吉先傳御醫吧。」


  他說著,站起身就朝門外走,還沒拉開門,聲音已經含了內力傳出去:「去太醫院,把聶宗叫過來。」


  聲音剛落,他已經拉開了門,看著門外的任吉和隨海以及翠玉。


  任吉還沒反應過來,隨海已經一抬步,跑去太醫院,喊聶宗了。


  隨海去了,任吉就不去了。


  任吉沒有得通傳,不敢進去,張了張脖頸,問殷玄:「怎麼了?這個時候傳聶宗,太后不舒服了?還是太子你不舒服?」


  殷玄說:「太后的手……」


  話還沒說完,任吉面色一變,連忙抬過門檻,沖了進來。


  衝到聶青婉面前後,也不顧身份有別,拿起她的兩手就去看。


  殷玄轉身,見任吉旁若無人地拿著聶青婉的手,而聶青婉淡笑地沒有拒絕,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自是知道這段時間,都是任吉在卧室內伺候聶青婉。


  一個大男人,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監,為什麼婉婉要留他在室內伺候!

  殷玄的心嫉妒的不行。


  可他壓根不敢表現,只能漠然地站在那裡,看著任吉一臉擔憂地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手怎麼成這樣子了。


  說著,目光還朝他這裡瞅了一下。


  殷玄心想,確實是我造成的,你不要露出那種心疼的樣子,我看著膈應,我才是那個應該心疼她的人。


  聶宗來的很快,他其實並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來了才知道,是聶青婉的手受了傷。


  說受傷有些不對,就是紅了,腫了,沒有破口。


  但也不嚴重。


  問了聶青婉,這才知道她是被殷玄給氣的,一時沒忍住,就拍了桌子。


  聶宗聽到是這個原因,忍不住笑話她,說她怎麼跟個孩子置氣,哪有當娘的樣子。


  任吉和隨海以及翠玉都在邊上呢,一聽這個原因,都忍不住朝殷玄去看,想著也就太子有這種本事,把太后氣的想掀桌子。


  但是桌子沒掀,倒把自己的手拍紅腫了。


  只有殷玄沉默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眼睛落在聶青婉受傷的那隻手上,看聶宗如何給她敷藥,如何給她包紮,認真地聽著聶宗的交待,一日敷兩次,早晚各一次,敷了葯一定得用紗布包著,免得藥效流失,還得切記,這手暫時就不要去動了,雖然沒大礙,但她身嬌體弱的,受一點兒紅腫都像是割刀子,還是注意養著才好。


  絮絮叨叨地說了大半天,末了,他又強調:「當娘的跟孩子置氣,那是不合格的娘。」


  這話聶宗強調了兩次,殷玄知道,他是說給聶青婉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殷玄靜靜地想,她不是我娘,我也永遠不會認她這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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