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仲秋佳節2
殷玄這話一出,整個餐桌瞬間一靜,聶青婉翻了翻白眼,覺得這人的醋勁怎麼就這麼大,謝右寒完全不敢再說話了,華圖和袁博溪抬頭掃了殷玄一眼,皆沉默著不言,周邊伺候著的下人們當木樁一樣地立著,也不說話,隨海是覺得皇上這醋吃的太不應該,皇后只是慰問一下謝右寒的傷勢,又沒說別的,這醋都吃,也真是有夠小心眼的。
殷玄自己不覺得有什麼,說完自若地吃自己的,過了一會兒,他自己跟謝右寒攀談起來,多數也是在問謝右寒的傷勢,表現出一國之君的關心。
既是仲秋,那就少不得在餐桌上擺一些糕餅,除卻桂花糕外,還有堅果餅,梅花酥等,雖說早上吃飯一般都不喝酒,大多在中午和晚上喝酒,但今天是節慶,又加上殷玄來了,華圖就讓凃毅去備了酒,酒有兩種,晉東區的白雪三窖,帝都懷城的桂花釀。
殷玄是土生土長的帝都懷城人,逢此佳節必要喝桂花釀,但今天多了白雪三窖,他自然也要嘗嘗。
隨海接過酒罈給殷玄倒了酒,旁邊華圖和袁博溪以及謝右寒也都給自己置了酒杯,有下人們將酒倒上。
聶青婉原身華北嬌是晉東之人,逢此佳節也是要喝酒的,故而,浣東也給她滿杯了。
但是,眾人都舉了杯,唯獨她不舉杯。
殷玄看著她,問道:「不想喝?」
八月仲秋喝桂釀也是習俗,而晉東喝白雪三窯也是習俗,不管是聶青婉還是華北嬌,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不想喝。
可聶青婉懷孕了,不想飲酒。
原本是說了仲秋佳節這天跟家人們一醉方休的,可遇上這個意外,她也很無奈。
不想讓殷玄發現她的異樣,聶青婉還是將酒杯端了起來。
只是在即將要對著嘴巴喝的時候,袁博溪抬起手臂,輕輕拉住了她:「不想喝就不喝,這一大早上的喝酒也確實不好,你女兒家的,身子……」
話沒說完,聶青婉笑著推開她的手,說道:「我沒事的娘,一杯酒還不能讓我醉。」
袁博溪聽她這樣說,往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緩慢鬆開手。
聶青婉舉杯將這杯酒喝了。
但浣東再倒,她就不喝了。
殷玄蹙眉看了她一眼,倒沒再說什麼,剛那會兒都舉杯了,唯獨她不舉杯,也確實說不過去,既然已喝了一杯,這剩下的她不想喝就不喝。
吃完飯,華圖去書房給謝端寫信,邀請他在仲秋節之後帶上夫人來帝都懷城,到華府住幾日,又說謝右寒想他們了,他跟袁博溪也想他們了,能抽空來一趟就抽空來一趟。
寫完,華圖喊了凃毅進來,讓他找人把信送到晉東之地,交到謝端手上。
凃毅就了一聲好,拿了信就下去了。
華圖也沒多停,出了書房去找華北嬌,但是找了一圈沒找到人,他回恵孝院,看華北嬌是不是在恵孝院里跟袁博溪聊天,結果回了主屋,瞧見了袁博溪,就是沒有看到華北嬌。
華圖問袁博溪:「你怎麼沒把女兒帶到院子里來,這都好多天沒見了,你不想她?不想跟她說說話?」
袁博溪說:「當然想的,但皇上領北嬌出去了,我想跟,又不敢呀。」
華圖:「……」
華圖問:「皇上帶北嬌出去了?」
袁博溪說:「嗯,說是今天街上熱鬧,帶北嬌去轉轉。」
華圖朝門外看了一眼天色:「早上去轉轉也行,下午就熱了。」
袁博溪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沒攔,讓她去吧,她老是呆在宮裡,難得出來,出去走走也好,就是皇上太小心眼了,連我都不讓陪著。」
華圖笑:「下午不出去了,你好好陪她。」
袁博溪只能說好,不然還能說什麼。
殷玄帶聶青婉去了街上,街上確實很熱鬧,各種民間活動在街頭展開,四處都是鬧哄哄的,人聲鼎沸,東市更是熱鬧的不像話,軒轅凌尚沒有離開,今日也在帝都懷城過佳節,跟隨他一起過節日的還有元令月和華子俊以及寧北。
一大早軒轅凌住的三留府也很多人來送禮,都是當地的鋪子的掌柜們,送完禮,軒轅凌就直接喊上這些掌柜們一起去等風酒樓吃飯,這既是吃飯,自然不會落下元令月和華子俊以及寧北,吃完軒轅凌就讓掌柜們回去了,他領著元令月和華子俊以及寧北去逛。
這一逛就碰到了殷玄和聶青婉。
雖然是在大街上碰到的,但還是得上前見個禮。
軒轅凌雖然不是君王,但他本身的份量等同君王,見到殷玄,除了客氣地打聲招呼外,就是熟人間的一個拱手,殷玄也還了一禮。
然後就是元令月以及華子俊和寧北朝殷玄和聶青婉見禮。
等彼此見完禮,殷玄的目光落在了華子俊身上,掃了一眼后收回。
聶青婉一直想讓華氏皇門與華氏葯門破鏡重圓,這個時候,於這樣的佳節,遇到了華子俊,自然要邀他上府去吃酒的。
聶青婉沖華子俊問:「吃過早飯了嗎?」
華子俊說:「吃過了。」
聶青婉說:「中午去華府吃飯吧,你我本是一家,理應在一起過團圓節。」
華子俊抿了抿嘴,抬頭掃了她一眼,心想,我雖然幫了你的忙,但不代表華氏葯門和皇門之間的恩怨就這樣一筆勾銷了。
那些陳年舊怨他雖然並不能感同深受,但祖輩傳下來的遺訓,他作為小輩,可不敢隨便違背。
華子俊說:「中午沒空。」
軒轅凌在旁邊拆他台:「你中午怎麼就沒空了?你剛不是還說你中午單了嗎?」
剛吃早飯的時候軒轅凌說了要帶元令月出去,這個出去不帶華子俊,寧北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跟著軒轅凌,所以寧北也去,故而軒轅凌就單了下來,他剛剛還在叫苦呢。
華子俊沒想到軒轅凌會拆他台,忍不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軒轅凌是覺得那陳年舊怨可以解了,如果華府沒有搬來帝國懷城,如果華北嬌沒有被太后佔據身體,如果大殷的皇后不叫華北嬌,那這舊怨他也懶得管,積著就積著吧,可如今就不得不管了,如今他跟這個太後有了牽扯,且華氏皇門一躍而上,成了大殷帝國的大紅人,這個時候,自然交好更甚結惡,而當年是華氏葯門遠走,背離家國的,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華氏葯門的遠走,才是這一門分裂的開始,如今由華氏葯門先摒棄前嫌,也算一種誠意。
生意人嘛,講究的就是眼光獨到,在軒轅凌看來,這是解除華氏皇門與華氏葯門之間恩怨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既千載難逢,就不該被錯過。
軒轅凌沖華子俊說:「難得華皇后邀請你了,你就去吧,你若覺得族人那邊不好交待,等回去了,我自會找他們說,你無需擔心。」
華子俊往旁邊瞅了聶青婉一眼,不情願地說:「知道了。」
殷玄一直站在旁邊聽著,不言語,但聽到軒轅凌的話后忍不住抬起頭朝軒轅凌看了一眼,這才又看向華子俊,聽到華子俊答應了之後,殷玄深邃的鳳眸眯了眯,等回了華府,他就把隨海喊到身邊,對他吩咐:「去查一下華子俊自來大殷之後都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查好了回來稟朕。」
隨海應了一聲是,立刻走了。
聶青婉回來之後去找袁博溪了,華州也已經從李府回來,在袁博溪那裡,華圖也在。
一家四口坐在花亭里吃糕餅飲著小酒,一邊聊天。
聶青婉問華州:「早上除了哥哥,李府還有客人嗎?」
華州說:「有,王長幸和夏男君一家人在,還有王榆舟夫婦和孩子,早上吃完飯,他們就動身出發去大名鄉了,說是要明天才回來。」
聶青婉哦了一聲,說道:「夏公在大名鄉,他們作為小輩,確實得去一趟,難怪要早上來喊我吃飯了。」
提到這個,華州就有點兒不悅:「下回再有這樣的事兒,妹妹可千萬別再推到我身上了。」
聶青婉一聽,笑了:「讓你去吃酒,你還不樂意了?」
華州說:「不樂意,跟不熟悉的人吃酒,彆扭。」
聶青婉說:「一回生二回熟,吃習慣了就不彆扭了,早上也不是我不去,是皇上不讓去,再說了,我現在也不能飲酒。」
這句話被袁博溪精準地捕捉到了,袁博溪早上那會兒就覺得女兒有點兒不正常,這會兒聽了她的話后,袁博溪立刻眼冒金星地問:「北嬌不會是有喜了吧?」
這句話一出,華圖和華州皆一愣,然後二人紛紛看向聶青婉的肚子,臉上顯出喜色。
華州說:「妹妹,當真?」
華圖蹙眉說:「若真是真的,皇上怎麼不知道?」
浣東和浣西也一下子傻了眼,看向聶青婉,心想,娘娘有喜了?她們怎麼也不知道?
聶青婉確實有喜了,但她卻不會對任何人說,聶青婉道:「沒有,娘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袁博溪瞪了她一眼,礙於華圖和華州在場,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直白,只是道:「娘見你早上那會兒不大想喝酒,就這麼猜想著,沒有就算了,若真有了,那一定不要再喝酒了,對孩子不好。」
聶青婉垂眸說:「我知道。」
袁博溪給華圖和華州使了眼色,他二人站起來,走了,等這個花亭里沒有男人了,袁博溪拉住聶青婉的手,小聲說:「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懷上?是皇上……沒跟你同房?」
袁博溪自己說著都覺得不可能,皇上對女兒的那股子霸佔勁,寵愛勁,是個有眼睛的人都瞧得見,這麼喜愛,哪可能不碰的?
就算皇上貴為九五之尊,可到底也是男人,男人嘛,說來說去不還是那麼一回事兒。
袁博溪問完,聶青婉在內心裡翻了個在白眼,面上卻不顯,只是說道:「可能還沒到時候吧。」
袁博溪語重心腸地說:「早點兒懷上早安心。」
聶青婉說:「女兒明白。」
袁博溪見她聽進去了,拉著她進了屋,跟她說閨房之術,在對女兒傳授這方面知識的時候,當娘的總是毫無保留。
還沒說完,就到中午了。
華子俊是踩著點來的,敲響了門,他就掛著個臉站在那裡,等凃毅拉開了門,他直接說:「是你家皇後娘娘邀請我來的,不是我想來的。」
凃毅在華府呆了那麼久,自然知道華氏皇門和華氏葯門之間的恩怨,之前華子俊是隨著軒轅凌來的,不算他本人的登門拜訪,那也就無關恩怨不恩怨,可這一回,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而且,還說是郡主邀請他來的。
當然,凃毅也知道,若華子俊不想來,就算郡主邀了,他也不會來。
所以,他既來了,雖然表現出一臉的不甘願,可還是證明他內心裡其實已經接受了華氏皇門和華氏葯門的和解。
華氏葯門的人跟華氏皇門的人一樣,骨子裡都太傲強了,要讓華圖或是現在華氏葯門的長輩開口提出和解,那是萬不可能的,只能靠小輩們。
郡主有心,實在難能可貴。
凃毅很高興,笑著沖華子俊說:「進來吧,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也到中午了,外頭熱,別站著。」
華子俊縱然不高興,可凃毅這麼熱情,尤其那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還是讓他覺得心頭一暖,在他鄉,在外地,在這個本該與家人們團圓的節日里,有人與你說這話,怎麼能不暖?
華子俊說了一聲『中秋闔樂』,便提著褲蔽進了門,將手上買的禮物塞給了凃毅。
凃毅笑呵呵地接過來,將門關上,領華子俊進屋,然後又興沖沖地跑去向華圖和華州以及袁博溪和聶青婉說華子俊來府一事兒。
華圖聽說華子俊來了,甚是意外。
華州問凃毅:「他一個人來的?」
凃毅說:「是呀,說是郡主邀請來的。」
華州一聽說是妹妹邀的人,便不問了,只問人在哪裡,凃毅說在前廳后,華州便帶著桂圓去了。
華圖沒去,回屋找袁博溪和聶青婉。
跟聶青婉確認了確實是她邀請的華子俊后,華圖說:「父王知道你想做什麼,但僅一個華子俊,還化解不了這麼久的兩門恩怨。」
聶青婉倒不這麼覺得,她說:「事在人為。」
袁博溪坐在一邊兒,聽著聶青婉這話,朝她看去了一眼,女兒性子的轉變,哦,也不能說是性子的轉變,只是偶爾間女兒身上所表現出來的睿智和氣度有些令袁博溪恍惚。
當然,身為原綏晉北國的公主,華北嬌身上本來就有一股子高貴勁,那是與生俱來的皇家氣度,只是那樣的氣度橫架在她年幼的身上,似乎有些蒼白,可如今,這蒼白被填上了飽滿的色調,變得厚重且充滿了深韻。
對於女兒的改變,袁博溪自是高興的,但同時也隱隱地有一抹不安,至於不安什麼,袁博溪也不知道。
袁博溪聽了聶青婉那四個字,沖華圖說道:「嬌嬌說的對,事在人為,既然把人請了,人也來了,那便好好招呼吧,畢竟也是姓華,同出一門,今天又是月圓人圓的好日子,多一個家人,也多一些喜慶熱鬧,你可別板著一張臉。」
華圖說:「只要華子俊不對我板著一張臉,我自也不會對他板著一張臉。」
袁博溪說:「你是長輩,要寬佑小輩。」
華圖哼一聲,不理她了,轉身就走。
沒一會兒就有家僕過來喊吃飯,袁博溪站起身,聶青婉也跟著站起身,往外走的時候袁博溪說:「你要不要去雲廂院里喊皇上?」
聶青婉說:「他自己會來。」
袁博溪說:「還是去喊吧。」
聶青婉說:「飯好了凃毅自會去喊,我何必再多跑一趟。」
袁博溪說:「還是你去吧,我看皇上這人彆扭的很,除了你,別人不一定請得動他,凃毅肯定也會去喊,但你去了,皇上會更高興。」
她說著,推著聶青婉,把她推到了往四進院的路上。
聶青婉無奈,只好跑一趟雲廂院。
剛走進院門,就看到殷玄帶著隨海出來了,看到她站在院里,殷玄眉頭一皺,大步走上前,抬起手臂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問道:「怎麼沒去飯堂,來這裡做什麼?」
聶青婉說:「我母妃讓我過來喊你吃飯。」
殷玄說:「剛剛凃毅來過了。」
聶青婉說:「我母妃也知道凃管家肯定來過,但還是非要讓我再過來,就怕怠慢了你。」
殷玄聞言頓了頓,笑道:「晉東王妃有心,婉婉來了,朕確實更高興。」
說著,牽緊她的手,往門口走去。
走出門,殷玄問:「華子俊來了嗎?」
聶青婉說:「來了。」
殷玄低嗯一聲,便不再說話,可垂下的黑眸里卻翻滾起濃重的鷙色,剛剛隨海說,華子俊前幾天一直出入聶府,還是在半夜子時前後,而每回從聶府出來了,陳溫斬都會跟隨,想到那幾天王雲瑤老是進宮,雖不知道王雲瑤進宮做了什麼,但必然跟此事有關。
那麼,華子俊為何會頻繁地出入聶府,還要在夜深人靜時分?
如果是為了給聶北看傷,完全不用如此見不得人,且,聶府里人才濟濟,學醫者也不少,壓根用不上外人來看聶北看傷。
那麼,必然不是為了聶北。
那麼,是為了什麼呢?
殷玄能想到的只有太后。
而跟太後有關的,能讓一個醫者頻繁出入聶府的,無疑就是太后體內所中的神奇之毒——所以,她的目標,是揭露那一場宮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