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荷包又現
陳德娣原本也不想跟聶青婉說話,自古情敵見面都份外眼紅,若不是要來看看聶青婉是什麼個情況,她能坐在這裡一面笑著一面又疼著嗎?
眼見李玉宸還有楊儀瀾和襲寶珍以及寧思貞幾個人跟聶青婉說個沒完沒了,陳德娣也不插話了,她跟聶青婉著實也沒話可說,反正該問的問完了,該看的也看完了,陳德娣就站起身,撣了撣鳳袍的袖子,也去參觀皇上住的這個寢宮了。
李玉宸她們還在嘰嘰喳喳。
好不容易來了一趟龍陽宮,陳德娣不想那麼早回去,拓拔明煙也不想,雖然站在這裡,看到床上的那個女人會讓自己呼吸悶疼,可這裡是殷玄住的地方啊,她只想能多留一會兒就多留一會兒,李玉宸倒不是沖著這個寢殿,她就是想多陪陪聶青婉,楊儀瀾和寧思貞以及襲寶珍一樣。
可她們想留,殷玄卻不樂意。
殷玄批了二十幾本奏摺后,一邊拿下一本,一邊問隨海:「皇后還沒走?」
隨海道:「沒呢。」
殷玄皺眉,看一眼時辰,說道:「兩個多時辰了吧?」
隨海道:「快三個時辰了。」
殷玄當即把奏摺一甩,擱下御筆,一臉冷沉地站起身,穿過門檻,去了寢宮。
寢宮裡的姑娘們看到他,立馬福身見禮。
殷玄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一路往龍床走,走到龍床邊上了,看了一眼擺在床前的那兩把椅子,此時李玉宸已經站起來了,陳德娣和拓拔明煙也走了過來,楊儀瀾和寧思貞還有襲寶珍全部垂著頭,跟在李玉宸身後。
殷玄的視線從椅子上收回,看向聶青婉:「已經聊很久了,你還在養傷,得多休息。」
聶青婉笑道:「我沒事。」
殷玄拂開褲蔽,往床沿一坐,拉住她的手,低問:「還想聊?」
聶青婉抿了抿唇,她知道殷玄既來了,就不會再允許她繼續聊下去,問她是因為他尊重她,愛戴她,不想用帝王的獨斷專行對她,不然,他一句話都不會問,直接將人給轟走。
聶青婉微微嘆道:「不聊了,也確實有點累。」
殷玄立馬抬起頭,看向陳德娣一行人:「皇后帶人回去吧,呆了這麼久,你們也該累了。」
陳德娣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拓拔明煙跟著福身:「臣妾告退。」
李玉宸、楊儀瀾、寧思貞和襲寶珍也紛紛跟著告退。
等人陸陸續續地走完,殷玄扭頭,瞪著聶青婉:「朕不來,你就這麼不顧身體,要聊到黑?」
聶青婉不理他,自己撐著手臂要躺下去。
殷玄立馬撐起上半身,伸手從她兩肩窩下穿過去,抱著她,輕輕地把她放平在床上。
等她躺好了,他蹬掉龍靴也要上床,被聶青婉喝住,她問:「你幹嘛?」
殷玄道:「朕陪你躺一會兒。」
聶青婉道:「不用。」
殷玄道:「那你陪朕躺一會兒。」
說完,不由分說地將外衣脫了,擠到她的身邊去。
隨海低咳一聲,走了。
王雲瑤忍著笑,也走了。
浣東和浣西壓根不敢看龍床上的情形,沉默地垂著頭,也走了。
等某個不要臉的男人欺到身邊后,聶青婉翻了個大白眼,殷玄整個人都側到了她這一邊,看看她的臉色,看看她的衣服,伸手,要去解她的衣帶。
聶青婉伸手拍開,一臉怒惱:「做什麼。」
殷玄笑道:「朕看看你的傷口。」
聶青婉不幹。
殷玄道:「看看有沒有滲血。」
聶青婉還是不幹。
殷玄輕哄道:「乖,不要任性,朕真的只是看看傷口。」
聶青婉伸手把薄衾一撈,蒙住身子。
殷玄:「……」
頓了一下,接著就——「哈哈哈哈」地大笑出聲,笑的聶青婉拿眼刀片子割他。
意識到自己笑的太過份了,殷玄收斂了一下,但依舊忍不住那樣開心的笑,他低下頭,吻著她的小鼻尖,笑道:「婉婉真是幼稚,朕要是想碰你,你蒙一百張床單也沒用。」
他又對著她的唇啄了一下,笑著哄:「乖了,手拿開,朕不看一眼不放心,你今日聊的時間太久了。」
聶青婉咬住唇,不動。
殷玄伸手,把她的手拿開,這次她沒固執了,任由殷玄託了她的衣服,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
見繃帶上沒有血滲出來后,殷玄放心了,又把她的裡衣穿上,外裳就沒穿了,他半擁著她,說:「朕也知道你一個人在龍陽宮養傷無聊,明日朕要上朝,沒法陪你,就讓宸妃過來吧,朕看你極喜歡她。」
聶青婉道:「西苑的幾個小主我都喜歡。」
殷玄笑道:「那就讓她們幾個都來,只要你高興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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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青婉問:「你剛在做什麼?」
殷玄很是饜足,臉貼在她的肩頭,呼吸噴在她的脖間,一時間什麼話都不想說。
他只是靜靜地貼在那裡,自己撐著自己身體的重量,平復內心裡的噪熱。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低低啞啞地開口:「往後娘子就知道了。」
他鬆開她的手,起身到旁邊穿衣服,再穿鞋子,穿好喊了隨海進來,讓他去打水。
水端進來,殷玄蹲在腳蹬處,解了聶青婉身上的定身穴,然後垂眸認真地給她洗手。
洗手的時候,看到她手上的東西,他還是扼制不住地紅了臉,紅了耳,他有些尷尬的別開眼睛,想著他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剛那一會兒,他覺得他不用一用,他會死。
他真的已經忍到了極限。
把聶青婉的手清洗乾淨,殷玄喊了王雲瑤進來,讓王雲瑤把盆子端出去,等王雲瑤出去了,殷玄又喊了浣東和浣西進來,讓她二人換床單。
浣東和浣西不明所以,但還是去找床單,找床單的時候,殷玄讓她們還挑紅色的,浣東和浣西不敢馬虎,選了一張正宗的大紅床單過來鋪。
殷玄將聶青婉小心翼翼地抱起來,讓浣東和浣西換床單。
大紅的床單上原本應該什麼都沒有,可此刻卻多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浣東和浣西只匆忙一瞥就趕緊收回了視線,動作麻利地將髒的床單一卷,換上乾淨的。
等乾淨的床單鋪好,殷玄又將聶青婉放回床上,他沒再上床了,蹲在床邊,低聲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朕再去看看奏摺,晚上過來陪你吃飯。」
聶青婉看了他一眼,視線又慢慢往下,還沒觸及到某個位置,殷玄忽地一下子站起身,急急忙忙地走開了。
那離開的腳步,明顯的有些慌亂。
細看之下,還有几絲狼狽。
等坐到龍椅里了,殷玄蒙住臉,哎嘆一聲,想到剛剛……殷玄痛苦地往桌面上一趴,什麼時候才能……才能隨時都可以……
殷玄閉了閉眼,一個人去了溫泉池。
說好看會兒奏摺再陪聶青婉吃飯,可這麼一泡到溫泉池裡,殷玄就沒能起來,洗盡了身體,卻洗不盡滿腦子的玉望。
雖然沒看奏摺,但到了吃飯的點,殷玄還是收拾收拾,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去寢宮陪聶青婉睡覺了。
這個時候聶青婉已經想明白剛剛是怎麼回事了。
她看著殷玄,眼神很是古怪。
殷玄低咳一聲,俊臉上慢慢爬滿尷尬的紅,見她一直盯著他看,他微微慍怒,抬頭輕瞪了她一眼,說道:「好好吃飯。」
聶青婉忽然把身子往他跟前一湊,低聲問:「那樣會舒服些嗎?」
殷玄一下子被嗆噎住了,不住地咳嗽著,臉和脖子跟著躥起青筋似的紅,聶青婉嚇了一大跳,連忙端了一杯水遞給他,他迅速接過,往嘴裡灌,等一杯水下肚,嗓子眼好多了,但還是難受,殷玄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臉色十分的不淡定了。
他看著她,說道:「吃飯。」
聶青婉卻很執著,非要盯著他問:「真的會舒服些?」
殷玄抿緊唇瓣,著實不明白她怎麼就糾結這個話題了,那種事情,能不能不要說出來,她好意思,他不好意思行不行,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想著,朕要怎麼跟你講,朕又沒跟你真的來過,朕哪裡知道哪一種更舒服,他沒理她,垂頭吃自己的。
聶青婉還是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他,然後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吐一句:「難怪你後宮佳麗那麼多,卻沒一個人懷孕,原來你一直都用……」
手還沒說出來,殷玄就夾了一筷子菜堵住了她的嘴。
聶青婉:「……」
她眨巴著眼睛,看向他。
殷玄也看著她,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吃飯。」
聶青婉默默地嘟嘴,將一筷子菜吃了。
殷玄收回筷子,心想,朕就只用過你一個人的手,往後也只用你一個人的身子,能懷孕的人只有你,能為朕誕生皇子的人也只有你,朕從來沒用過別人的。
殷玄怕聶青婉又問東問西,吃了飯就趕緊逃了。
聶青婉慢條斯理地擦著嘴巴,在王雲瑤和浣東浣西的伺候下躺在了床上,祝一楠過來號了脈,又把晚上要換的葯和紗布也拿來了,冼弼那頭熬好葯也送了過來。
雖然王雲瑤很想動手幫聶青婉把葯和紗布換了,可她實在不敢,只好去喊殷玄。
殷玄來了后,先餵了聶青婉吃藥,然後給她換藥換紗布。
等一切弄好,殷玄讓隨海把剩下沒有批改完的奏摺搬過來,在床前擺一張桌子,他在這裡批,隨海領命下去,不一會兒東西就擺好了。
殷玄揮揮手,讓他還有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都走了。
殷玄是打定主意今晚不睡覺,因為昨晚他睡著了,害的早上聶青婉起來的時候扯到了傷口,紗布上滲了血,故而,他忙完手上的奏摺后,就又去拿了一些書籍看。
聶青婉躺著躺著就睡著了,殷玄在龍燭下看她,看著看著就失神了。
這樣的場景,他幻想過好久,如今,終於成真。
……
下午從龍陽宮出來,陳德娣直接回了壽德宮,她沒有邀請拓拔明煙去壽德宮坐坐,也沒有邀請李玉宸去壽德宮坐坐,拓拔明煙和李玉宸也沒說要去她的宮殿,故而,各回各的宮。
陳德娣回去了后心情看上去挺平靜,何品湘給她奉茶的時候小心地觀察了一眼她的臉色,低聲說:「娘娘怎麼不尋著這個機會讓拓拔蠻子來坐坐,商量一下荷包的事?」
陳德娣垂眸接過茶杯,慢慢地喝著,喝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麼,再也喝不下,她將茶杯遞給何品湘,掏了帕子擦了擦嘴,說道:「不著急。」
何品湘便不吭聲了。
采芳不明白,說道:「娘娘怎麼能不著急呢,今日看婉貴妃的狀態,好的不得了,我們如果不快點動手,她的病養好了,我們就沒機會再動手了。」
陳德娣冷笑道:「皇上心疼她,雖然她今日氣色看上去是挺好,可她那身板,中了那樣的箭傷,不養個半月一月的,皇上是不會撤了她的葯的。」
她又垂眸,緩慢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鳳戒,陰毒地道:「放心,時間足夠用。」
采芳笑了笑,亦不吭聲了,想著娘娘是東宮皇后,論心機,那華北嬌不一定比得上,論謀略,那華北嬌也不一定比得上,論權勢,那華北嬌更比不上,她擔心什麼呢,她應該相信娘娘,更應該相信陳家。
再看一何品湘,老沉靜穩,一點兒都不擔憂,采芳就覺得自己是瞎操心了。
采芳道:「娘娘說的是。」
陳德娣看了她一眼,說道:「雖然不用著急,但該準備的工作還是得做,我們得弄到婉貴妃喝葯的那張單子,龍陽宮裡裡外外全是皇上的人,想要在那裡偷東西,十分困難,不過,萬幸的是,婉貴妃中的是箭傷,而治箭傷的葯太醫院裡的太醫們應該都知道,所以,晚上讓我母親進宮一趟,我與她一起吃頓飯,然後讓她明日去一趟竇府,找竇太醫要藥方。」
采芳道:「奴婢這就派人去陳府,請陳二夫人進宮。」
陳德娣道:「不急,得太陽落山了再去。」
采芳雖不明白,卻還是點頭:「是。」
陳德娣要找拓拔明煙,但也不急一時,至少今天是不能去的,而且在找上拓拔明煙之前,她這邊得先把那個能引發聶青婉葯中的毒香找出來。
拓拔明煙雖然擅制香,可她無權無勢,就算有心要致聶青婉於死地,也沒那個能力。
她只能等時機。
陳德娣就是要拓拔明煙等的不耐煩了,等的所有情緒都用盡,然後再找上她,到那時候,你讓她做什麼,她都會做什麼。
不得不說,陳德娣也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人,把拓拔明煙的心理抓的准準的。
拓拔明煙回到煙霞殿,著實被嫉妒沖昏了頭,回去就把屋裡的東西砸的稀巴爛,等砸完,坐在那裡,氣喘吁吁,極為痛苦。
紅欒和素荷都勸她。
可勸不住。
拓拔明煙太愛殷玄了,哪怕她告訴自己,她應該死心,可怎麼能死心呢?
她若能死心,當初能背叛太后嗎?
她若能死心,還用如此折磨自己嗎?
她不能死心,她亦沒辦法不愛他。
拓拔明煙紅著眼眶,只覺得人生從來沒有這麼痛過,哪怕早年被父親無情地賣給羌氏,任羌氏之人蹂躪踐踏,她也沒有這麼痛過。
拓拔明煙抓住紅欒的手,哭道:「紅欒,你說華北嬌為什麼就有這麼好的命,她憑什麼能得到皇上的寵愛,她憑什麼!」
紅欒心疼地抱著她,說道:「娘娘,這只是一時的,你別又被她刺激了。」
素荷冷著聲音道:「我今日沒去,不知道龍陽宮是什麼情形,但猜也猜得到,龍陽宮在禁嚴,那個華北嬌又受了傷,按理說她該靜養,不該宣你們進去才對,可她宣了,這就說明她就是要故意刺激你們的,娘娘,你別又被她的小心機給刺激了,這個婉貴妃就是歹毒的,面上端著一幅笑,在皇上面前表現的仁慈善良跟後宮妃嬪們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可轉眼她就讓你們看她在龍陽宮有多風光,有多受寵,天下女子,哪一個受得了這樣的刺激?」
素荷道:「娘娘,你已經上過她一次當了,萬不能再上第二次。」
拓拔明煙戚悲道:「我心理明白,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戳著自己的心口:「這裡很疼,你們能明白嗎?」
素荷神情悲痛地看著她,默默地也紅了眼眶。
娘娘做錯了什麼呢?
她什麼都沒做錯。
她唯一錯的就是愛上了皇上。
素荷走過去,輕聲說道:「我們都能明白,可娘娘需要振作,你這身體剛養好,若是中了婉貴妃的歹計,那就真的讓她趁心了!」
拓拔明煙垂了垂眼,睫毛上的淚珠滴落在衣襟上,迅速將衣裳浸濕了一大片,紅欒拿帕子為她拭淚,素荷也掏帕子。
拓拔明煙擋開紅欒的手,輕聲說:「我沒事。」
紅欒道:「娘娘別哭了,好不容易才養回來的身子。」
拓拔明煙細細地哽咽道:「我知道。」
她又抬起頭,快速地伸手,就那般用袖子擦了擦眼,一手握住紅欒的手,一手握住素荷的手,說道:「我是不是很沒用?好像除了哭,我也做不了別的。」
紅欒道:「娘娘是身子不好,若身子養好了,旁人想欺負你也得掂量掂量。」
素荷也道:「就是,所以娘娘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養好身子,其它的事情都不要想,如今婉貴妃風頭正盛,我們避著就是了,只要皇上還念著娘娘,那娘娘總有翻身機會的。」
是后一句話說到拓拔明煙的心坎里去了。
拓拔明煙知道,殷玄雖是帝王,看上去冷酷無情,可他對恩人卻很看重,不然,也不會事事都牽就著她。
想到這裡,拓拔明煙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問素荷:「離上次冷毒的發作,快一個月了吧?」
素荷想了想,皺眉說道:「快了,娘娘是要奴婢去拿那株藥草嗎?」
拓拔明煙搖頭:「不,我是在想,冷毒發作的時候,婉貴妃的傷有沒有好,那個時候,皇上是來陪我,還是陪她。」
紅欒道:「皇上定然是來陪娘娘的。」
素荷也道:「這點娘娘就不用多想了,每一回皇上都是陪著娘娘的。」
拓拔明煙心想,以前他能陪我,現在卻不一定能了。
拓拔明煙垂頭,說有些累,紅欒和素荷對望一眼,其實知道娘娘不是累,她只是心情不好,想躺著罷了。
紅欒和素荷扶起拓拔明煙,伺候她躺下。
想比較陳德娣和拓拔明煙想殺婉貴妃的心思,李玉宸就完全是希望婉貴妃好了,楊儀瀾和寧思貞還有襲寶珍也是,她們四個女人回去了討論了一番,就一致決定明天再去龍陽宮陪聶青婉,悄悄地帶上牌盒,若她想玩,就陪她玩一會兒。
臨到黃昏了,采芳派人去陳府,請了胡培虹進宮。
胡培虹來到壽德宮,陳德娣與她吃了一頓晚飯,說了要用香毒殺聶青婉,回去后胡培虹就把這話告訴給了陳亥。
陳亥聽了,覺得這個方法不錯。
一來荷包經由拓拔明煙之手,他們陳府就能置身事外。
二來荷包里裝的也只是普通的香,就算聶北是閻判,也不可能把普通的香料判成是毒香,枉加罪名。
三來此荷包是戴在皇上身上的,也就等於說,殺害婉貴妃的人是皇上自己,皇上能怪別人嗎?
四來拓拔明煙於皇上而言,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旁人不知,可陳亥最清楚,當年太后的死,可是拓拔明煙一手絕香造成的,她對皇上有極大的恩情,有這個恩情在,就算聶北當真查出那荷包有問題,判了拓拔明煙的罪,皇上也不會真的殺了她,最多冷落她。
五來拓拔明煙也不是好鳥,如果真被聶北查出那香能跟婉貴妃喝的葯產生致命的毒素,她也可以說自己並不知情,把此事推脫的一乾二淨,畢竟,她只是好意給皇上縫個荷包而已,誰知道那香料能害婉貴妃呢?只能怪婉貴妃自己倒霉。
當然,還有一點陳亥是一定要考慮的,那就是拓拔明煙會不會反咬陳府一口。
這其實不用想,如果有這個機會,拓拔明煙必定會反咬陳府。
之前陳裕臨陣出賣她的事情她一定沒有忘懷。
陳亥沉默地敲著桌面,對胡培虹說:「爹知道了,德娣這方法極好,她要的香料我們陳府會找來,到時候你縫製進荷包里,帶給她。」
胡培虹應了一聲是,下去了。
等胡培虹走了后,陳亥回了延拙院,找到竇延喜,把她拉到了室內,摒退一切隨仆,關上門,把這件事情對竇延喜說了。
竇延喜一愣,看著他道:「所以老爺的意思是,讓我回趟娘家?」
陳亥道:「嗯,明日竇福澤不值班,你明日去竇府一定能見到他,由你去最合適,這個時候是最緊要的關頭,也是最緊張的關頭,聶北還在調查婉貴妃中箭一事,他眼睛毒辣,往往由一件事情能分析出十件陰謀,旁人去,很容易讓他警覺,你是竇府的人,回去看看娘家人,別人不會多想。」
竇延喜蹙了蹙眉:「可這個時候是比較敏感的時候。」
陳亥道:「確實敏感,但是,我們有做什麼嗎?」
竇延喜又是一愣,繼爾就笑了,她笑拍了一下陳亥的手,說道:「還是老爺英明,我明日就備些禮物,回家探探親。」
陳亥點頭:「嗯,反正你隔三岔五都會回去一趟,這懷城的達官顯貴們都知道。」
竇延喜第二天清早起床,收拾收拾就帶著嬤嬤孫丹還有很多禮物回了竇家,果然在竇家看到了竇福澤,她把竇福澤單獨喊到一邊,對他問了治箭傷的一些藥方。
竇福澤納悶地看著她,問道:「姑姑,你要治箭傷的藥方做什麼?府中有人中箭了?」
竇延喜道:「府中沒人中箭,姑姑是想去配些香料掛在身上。」
竇福澤越發納悶了,不解地問:「姑姑想配香料,去香料坊,自有人給你配妥當,怎麼跟到侄兒這裡要藥方呢?還是箭傷的藥方,著實奇怪。」
竇延喜笑了笑,說道:「你我姑侄,有些話倒也不必瞞著,姑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這香料得是跟治箭傷起衝突的,能致命的。」
竇福澤大吃一驚,瞪著她:「姑姑你是想……」
竇延喜看著他,不說話。
竇福澤心中咯噔一聲,四處瞅了瞅,沒人,他把竇延喜帶到他的院中書房,關上門,他凝重地道:「姑姑,不可呀。」
他又壓低了聲音:「皇上十分寵愛婉貴妃,若是我們害了婉貴妃,這是要抄家滅族的。」
竇延喜淡定地挑了一把椅子坐,平靜地說:「怕什麼,雖然香料是我們找的,但真正害死婉貴妃的人卻是皇上,而送給皇上荷包的人又是明貴妃,與我陳府何干呢?就算退一萬步講,明貴妃反咬我們一口,說那香料是皇后給她的,有什麼證據呢?不管是之前宮中發生的『藥材殺人』事件,還是後來的『皇后中毒』事件,宮裡宮外的人都知道明貴妃與皇后不和了,明貴妃想藉此陷害皇后,也是很在情在理的,是不是?」
竇福澤張了張嘴,目駭地看著竇延喜。
他們是想借皇上的手,來害死婉貴妃。
天呀!
他們怎麼這麼敢呀!
皇上要是知道了,那何止是抄家滅族,會血洗江山的。
竇福澤心口拔涼,勸道:「姑姑,這事做不得。」
竇延喜道:「這事沒讓你做,姑姑只是讓你開一副藥方,不會牽扯到你,亦不會牽扯到竇府,你放心,姑姑姓竇,不會害竇府的人。」
竇福澤道:「不是誰害誰的問題,而是如今聶北出來了,皇上此人又深不可測,這個時候在聶北眼皮子底下,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這事,十有八九會被逮個現形。」
竇延喜撣了撣裙擺,笑道:「會逮個現形嗎?都說聶北是閻判,那姑姑也領教一下,他是否真是閻判。」
竇福澤眼見勸不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竇延喜道:「你去開藥方,再幫姑姑分析一下哪些香料可與這些葯產生相剋,姑姑來一趟不容易,你不能讓姑姑無功而返。」
竇福澤看她半晌,終是搖了搖頭,沒再多勸,他下去幫她開藥方,再分析藥材的成份,推出幾種相剋的香料,然後把藥方和寫有香料名稱的紙張一併交給她。
竇延喜笑著接了。
竇福澤道:「姑姑還是再考慮考慮。」
竇延喜道:「你放心吧,陳府做事,什麼時候失手過。」
竇福澤想說,怎麼沒有失手,這次暗殺婉貴妃一事不就失手了,可想是這樣想,他卻沒有說出來,歷代大家族之間都很少信息互通,即便竇家與陳家是親家,關係一直極好,陳府派人暗殺婉貴妃一事竇家也不知情,但陳亥為了防止有個萬一,還是派人對竇福澤說了,無非是考慮到萬一失手,還能讓竇福澤出一下面,來把聶青婉致於死地,只不過,竇福澤沒答應罷了,但陳府要殺婉貴妃這件事,竇福澤還是知道的。
竇福澤送走了竇延喜,去見了竇尉,把剛剛竇延喜來他這裡要的東西說了,還說陳府這次是非要殺死婉貴妃不可。
竇尉聽了,沒言語。
竇福澤道:「爹,你不去勸勸姑姑嗎?」
竇尉睨他一眼,說:「你這個姑姑,單不說她在當姑娘的時候就是個不聽勸的,如今嫁到了陳府,那就更不可能再聽我的勸了,再者,既是陳府的事情,我竇府也不會去摻和。」
竇福澤悶悶地道:「可兒子已經摻和了呀!」
竇尉冷眼瞪他:「當了院正多年,腦子還這樣笨,誰說你摻和了?有誰看見了?你以為你姑姑是傻子嗎?她會逢人就說這香料是你配給她的?」
竇尉拿起書往竇福澤腦袋上一拍:「豬腦子,出去。」
竇福澤揉著被他拍疼的腦門,站起身,悶哦一聲,出去了。
不得不說,自家妹妹還是自家哥哥了解,竇延喜從竇府出去后沒有直接回陳府,而是帶著孫丹去逛街了,今日街頭沒了禁軍,各個商鋪又陸陸續續地開了門迎客,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雖然街頭巷尾依然充斥著喜慶的氛圍,那些大紅囍字也還滿街頭的貼著,可似乎,人們早就忘了前日的那一場驚心動亂,吆喝著,談笑著,街頭巷尾人聲鼎沸,繁華依舊。
竇延喜帶著孫丹還有幾個家僕去了香料坊,在那裡選了幾種香料,然後回了陳府。
回去后,陳亥還沒下朝,竇延喜換了一套衣衫,接見過來請安的媳婦和兒孫們。
等陳亥下朝回來了,竇延喜就揮退了媳婦和兒孫們,把陳亥領進屋,將香料拿出來給他看。
陳亥不識香,只問:「是竇福澤開的?」
竇延喜道:「是他開的。」
陳亥道:「那就交給老二媳婦吧,讓她縫製進荷包里,送入宮中,給皇后。」
竇延喜點了點頭,去找胡培虹。
胡培虹接了香,也不讓丫環們幫忙,自己用一天的時間將這些香料縫入了荷包裡面,然後晚上又進了宮,把荷包給了陳德娣。
昨天晚上殷玄一直撐著沒有睡,天灰濛濛亮的時候他讓隨海去御廚傳話,備早膳,順便帶一盤玉米糕過來,隨海沒問要什麼口味的,就端了雪梨味的。
殷玄凈了手,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吃著。
吃著吃著就覺得床上的姑娘醒了,他將吃了一半的玉米糕一放,拿手帕擦了擦手,走到床邊,兩膝往床上一跪,低頭去看床上的人,果然看到她眼皮子蠕動了幾下,然後睜開了。
殷玄給她一個大大的笑臉:「醒了?」
聶青婉被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笑臉嚇了一跳,受驚地啊了一聲,然後用手拍著胸口,瞪著他:「離這麼近做什麼,你想嚇死我呀!」
殷玄皺眉:「不許說死。」
聶青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手撐著胳膊要起來,卻被殷玄輕輕地按住,他拿了靠枕墊在床頭,又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讓她靠過去。
等她靠穩了,他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衫,聶青婉知道他又想看她傷口有沒有滲血,聶青婉也不阻止了,任他解了衣裳,看個仔細。
見紗布上沒有血后,殷玄又將她的裡衣穿好,問她:「餓不餓?」
聶青婉道:「有些渴。」
殷玄立馬去倒了一杯水,端過來喂她。
喂完,把他剛吃的玉米糕也端了過來,對她道:「你先吃這個墊墊,朕已經讓御廚那裡傳膳了,一會兒就能吃飯。」
聶青婉沒拒絕,玉米糕是她的最愛,她拒絕誰都不可能拒絕玉米糕的,她伸手就要拿。
殷玄笑了笑,倏地把盤子一撤,放在了旁邊的柜子上,他笑道:「先洗手。」
殷玄讓隨海打了一盆凈水進來,他親自給聶青婉洗了手,這才又把玉米糕端給她,讓她盡情的吃。
在聶青婉吃玉米糕的時候,殷玄讓隨海去傳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過來,他去隔壁換衣服,然後上朝。
昨日沒上早朝,前日也沒有,今日卻不能再曠廢了。
殷玄沒吃早飯,就墊了一些玉米糕,去了金鑾殿。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進來伺候聶青婉吃早飯,吃早飯的時候王雲瑤對聶青婉說了昨夜李東樓去她房間想找她切磋的事,還說了她想讓王去峙進宮,擔禁軍教頭的事。
聶青婉一聽,眉梢一挑,看著王雲瑤:「是你向李東樓舉薦的王雲峙?」
王雲瑤道:「是呀,我念他一片忠心,覺得如果是我哥哥進來教他和禁軍的話,一定會讓他跟禁軍們更上一層樓。」
聶青婉笑了笑,說道:「李東樓同意了?」
王雲瑤道:「他能不同意嗎?你沒見他昨晚那個樣,他說今天他也會向皇上提一提這件事。」
聶青婉道:「嗯,不錯,以王雲峙的武功,來教他們,沒什麼困難,只不過,這禁軍教頭一當,想摘下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王雲瑤問:「什麼意思?」
聶青婉道:「沒什麼,這是好事,等皇上回來了,我也會向他說一說的。」
王雲瑤看著她,微微蹙了蹙眉。
聶青婉卻沒看她,只是說:「今日皇上去上朝了,沒人給我換藥,你來換吧。」
王雲瑤當然不推辭,等聶青婉吃飽,收拾了碗筷,就傳冼弼和祝一楠過來診脈,等診完脈,確定聶青婉的脈象越來越好,祝一楠就去開藥拿紗布,冼弼去熬藥。
葯和紗布拿來,祝一楠就走了。
王雲瑤給聶青婉換藥換紗布,浣東和浣西在旁邊伺候清洗。
等換好,穿上衣服,冼弼的葯也端了過來,王雲瑤要喂聶青婉喝,聶青婉不讓,她自己端過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邊喝邊問:「知道聶北查案查的如何了嗎?」
王雲瑤道:「沒去打探,不過聶北既被大殷帝國的百姓們稱為閻判,那一定有真本事,娘娘不用擔心那個兇手會逍遙法外。」
聶青婉嘴角勾了一絲笑,心想,擔心兇手會逍遙法外嗎?不擔心,有聶北出馬,這個兇手怎麼有逍遙法外的本事?
她在意的是,陳溫斬要如何逃過這一劫。
聶青婉沒應王雲瑤的話,低垂下眸子,靜靜地喝著葯。
雖然葯很苦,可還是一滴不漏地喝完了。
當空碗遞給王雲瑤的時候,聶青婉十分想念任吉。
雖說她當太后的時候不用受苦受累,可她的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偶爾也會生個小病小痛,喝葯的時候,任吉總會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一邊給她加油打氣,一邊說:「嫌苦下次就別把自己搞生病,你受罪我也受累,每回得想不同的笑話給你聽,我也很頭疼的,小祖宗,越苦的滋味,越要記清楚了,記清楚了,下次咱就不再去嘗了。」
任吉的笑話都很狗血,但好在,他的笑話一講,聶青婉倒真樂意喝那麼苦的葯了。
只是現在,沒人給她講笑話了,她卻還得喝這麼苦的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