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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欺負

  陳德娣怒地一拂袖,走了,她一走,何品湘和采芳自也跟著走,兩個人離開的時候都朝床沿上的聶青婉看了一眼,那一眼,全都寒氣四溢。


  等皇后一行人走完了,李玉宸走到床邊,輕拍了一下聶青婉的肩膀,笑道:「你如此不給皇後面子,小心她偷偷整你。」


  聶青婉撇嘴:「我怕她啊?」


  李玉宸笑道:「是是是,你不用怕她,你如今被皇上疼著寵著愛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皇上的手心寶心頭肉,含在嘴裡怕化了,捏在手裡怕碎了,你哪用得著怕皇后啊。」


  聽了李玉宸這打趣的話,聶青婉忍不住翻起眼皮白了她一眼。


  李玉宸道:「你翻我白眼做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聶青婉道:「都對。」


  李玉宸不滿道:「那你翻我。」


  聶青婉笑了笑,沒理她。


  李玉宸也不說這個了,那話本來也就是打趣,樂呵一下就過了,她也看向床上的拓拔明煙,見拓拔明煙由風光跌落至此,又禁不住看向聶青婉,想著,她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從天堂跌到地獄,從金字塔的頂端跌到塵灰里。


  李玉宸甩頭,暗罵自己瞎想什麼呢,真是不想好的,光想壞的。


  李玉宸正欲開口說些話,紅欒那邊拿了冼弼開的藥單子,走了進來,冼弼也走了進來,進來后見皇后不在了,紅欒就把單子拿給李玉宸看,李玉宸道:「我又不懂,拿我看做什麼,冼太醫既開了,你們就趕緊下去抓藥,熬了給明貴妃服下。」


  紅欒說了一聲是,拿著藥單下去抓藥,冼弼也跟了上去,檢查所抓之葯有沒有不對,完全都符合后他又陪同紅欒一起去了廚房,交待紅欒如何熬,火候怎麼掌控等,等到紅欒完全領會了,冼弼也沒走,就陪她在廚房,看著第一碗葯湯成形。


  等葯熬好,裝入碗中,紅欒用木托盤舉著送到寢殿。


  原本紅欒對冼弼沒什麼印象,也不大認識,就是聶青婉住到了春明院后,因為中暑,冼弼來給聶青婉看診,接觸過幾次,但也不熟悉。


  冼弼的等級太低,拓拔明煙每回生病問診,叫的都是王榆州,雖說竇福澤比王榆州的品級更正一些,但竇福澤是竇家的人,而竇家的人,說穿了也就是陳家的人,是皇后的人,故而拓拔明煙從不讓竇福澤來給她看診,每回都是喊王榆州。


  這還是頭一次用冼弼這樣低下的太醫來看診。


  剛開始紅欒對冼弼也諸多防犯,而且沒少給他甩冷眼,畢竟他是聶青婉帶來的,但冼弼陪著紅欒在廚房煎藥又細心囑咐她每一個環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並再三問她有沒有掌握好火候等,如此的體貼用心盡職盡責,是那些高級御醫們完全沒法比的。


  紅欒一下子就對冼弼親切了許多,路上還與他說了幾句話,見冼弼一一笑著應了,她就嘰嘰喳喳地笑著與他說起了別的,似乎連自己娘娘的病都不擔心了。


  快到門口的時候,紅欒沒跟冼弼說話了,可王雲瑤武功卓絕,雖然站在屋中,卻能耳聽八方,老早就把冼弼跟紅欒一路笑著說的話聽進了耳里,她不動聲色,等冼弼進來后,朝他臉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眉眼間含著笑。


  王雲瑤冷哼。


  紅欒端了葯走到床前後,李玉宸往後退了,聶青婉也起身離開。


  紅欒喂拓拔明煙喝葯的時候李玉宸和聶青婉沒呆在房中,二人出了屋子,李玉宸道:「明貴妃喝了葯,怕是要休息很久,我也不留了,先回去。」


  聶青婉道:「嗯。」


  李玉宸道:「你一會兒有事嗎?」


  聶青婉道:「沒什麼事。」


  李玉宸道:「那去我那裡坐坐吧,知道你封了妃,我們西苑的幾個姐妹都替你高興,昨櫻花國來是去了龍陽宮想向你道喜,但你在午睡,皇上又特意交待不要讓我驚擾了你,我就沒敢打擾,坐了一會兒見你沒醒就走了,本來今天也想再去看你的,如今碰到了,倒省了很多事。」


  聶青婉笑道:「那就去姐姐的宮裡坐一坐吧。」


  李玉宸高興地一挽她的胳膊,說道:「那就走吧,趁天早,咱們走一走。」


  聶青婉點點頭。


  於是二人就胳膊挽著胳膊,往前走了。


  康心、浣東和浣西在後面跟著。


  王雲瑤和冼弼也在後面跟著。


  走了幾步路后,王雲瑤用著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不陰不陽地對冼弼道:「冼太醫可真是敬業,不管給誰開藥,都如此的盡心儘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明貴妃的心腹呢。」


  冼弼微微抬眉,對於王雲瑤如此陰陽怪氣的話語很是不解,他有些好笑地問:「王管事,我又哪裡惹著你了?」


  王雲瑤不冷不熱地說:「冼太醫好本事,走哪裡都能巴結奉承,這話還用問我嗎?我只是提醒你,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小心噎死。」


  冼弼臉色一沉,擰著眉頭問她:「王管事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雲瑤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冼弼道:「我不清楚,你不用如此含沙射影地挖苦諷刺我,你把話挑明了說。」


  王雲瑤看著他,目光微眯,冼弼也看著她,目光微眯,二人之間的氣勢完全不對等,冼弼雖是男子,卻是個柔弱的太醫,站在那裡,像顆溫潤的樹,王雲瑤雖是女子,卻是個深不可測的武功高手,站在那裡,銳氣如虹。


  二人對視了很久,最後王雲瑤錯開視線,哼了一聲。


  冼弼也錯開視線,哼了一聲。


  王雲瑤道:「記住你是侍奉誰的。」


  說完這句話,她揚長而走。


  冼弼抿唇瞪著王雲瑤的背影,心想,我當然知道我是侍奉誰的,也很清楚我此刻正在侍奉著誰,倒是你,知道個屁,用得著你提醒嗎?


  無緣無故沖我發脾氣,毛病了吧!


  冼弼冷哼,提著醫用箱慢騰騰地挪開步子,往前走。


  等出了煙霞殿,冼弼往太醫院的方向回,李玉宸帶著聶青婉回了星宸宮,回去后李玉宸就讓康心去喊了楊儀瀾、寧思貞和襲寶珍過來。


  幾個姑娘坐在一起聊天。


  原本聶青婉沒進宮以前,李玉宸每次閑來無聊都會喊楊儀瀾、寧思貞和襲寶珍過來聊天玩鬧,要麼下下棋,要麼對對詩,要麼彈彈琴,要麼就打牌,偶爾聽楊儀瀾講講百蟻國的事情,那些事情雖然聽過很多次了,在楊儀瀾進宮后就等於隔絕在了九重宮門之外,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可李玉宸就是喜歡聽,還有寧思貞和襲寶珍。


  楊儀瀾不是大殷帝國的人,她是百蟻國上貢的美女,屬百蟻遺臣,兩年前入宮,她所講的故事,全都發生在之前的百蟻國,確實有好多年了。


  百蟻國亡於殷太后第六年,距今已有七年。


  那些故事,都屬於塵封的傳奇了。


  大殷皇宮並不限制人們對遺臣之國的談論,不管是以前的太后還是現在的殷皇,他們都不畏懼已經被降服的遺臣之邦,西苑又偏僻,平時也少有人來,小主們私下裡當作樂趣聊一聊,也無傷大雅,無人會追究什麼。


  這些故事在李玉宸和寧思貞以及襲寶珍耳里已是老掉牙的故事了,可在聶青婉耳里,卻是很新奇的。


  聶青婉去過百蟻國,但呆的不久,大概就兩個月,基本沒接觸過百蟻國的任何百姓,戰爭結束后,剩下的安撫工作交給了朝廷,說是交給了朝廷,其實也就是交給了三公之一的夏謙,所以,聶青婉對於百蟻國的傳說基本不知。


  聶青婉聽的津津有味,李玉宸卻意興闌珊地托著腮,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聶青婉問道:「宸妃怎麼了?」


  李玉宸道:「故事是好故事,但也不能一直講故事聽故事啊,多無聊。」


  聶青婉笑了,擱下手中的杯子,問她:「那你想做什麼?」


  李玉宸坐正身子,問她:「你會打牌吧?大殷帝國很流行的摸方九。」


  摸方九是一種牌戲,殷太后時期甚為流行,那個時候大大小小的官員,包括家中親眷,無一人不因太后喜歡玩這個牌戲而亟亟鑽研,雖然太后死了,可這個牌戲卻沒有從人間消失,依然繁榮在皇宮內外,大街小巷。


  摸方九是聶青婉發明的,她當然會。


  可以說,普天之下,玩的過她的人,還沒出身。


  身為太后,她會,可身為晉東郡主,她應該是不會的,聶青婉挑了挑眉頭,說道:「我不會。」


  李玉宸道:「沒勁。」


  聶青婉笑道:「但我學習能力強,你們玩著,我在旁邊看著,看幾局就能上手了。」


  李玉宸不太相信地問:「真的?」


  聶青婉道:「當然了,你要相信我的這裡。」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李玉宸一下子振奮了精神,忙讓寧思貞回她的香茗居去拿牌,寧思貞二話沒說,帶著香澤就回了香茗居,然後拿了牌盒就來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聶青婉怔住,看著面前李玉宸、寧思貞、襲寶珍、楊儀瀾這四個姑娘如狼似虎的眼神,無語地想,別的後宮女子只想對皇上如狼似虎,她們倒好,窩在西苑,備受冷落,卻似乎甘之如飴,對一副牌盒的熱情完全超過了對皇上。


  聶青婉眨了眨眼,看著李玉宸她們依次坐下,將牌擺好,一副『我要大展拳腳,誰都別想擋我財路』的土匪樣了,抿起唇角笑了。


  位置都挑好坐下,李玉宸沖聶青婉說:「我們四人中,就屬寧思貞最會玩,但素來我手氣好,襲寶珍不上不下,楊儀瀾是最不會玩的,可她又最愛玩,你看你坐哪裡。」


  聶青婉看了四人一眼,此時日上梢頭,竹制的涼軒四周栽滿了桐竹,枝葉繁茂,大片如花,擋住了一大清早就熱辣辣的太陽,有少數日光的斑點灑下來,倒為清幽的涼軒增添了幾許晶瑩的波光,波光折射在聶青婉的一眉一眼上,醞出驚心動魄的美景,她笑著說:「就坐在楊儀瀾身邊吧。」


  李玉宸道:「不該是坐在寧思貞身邊嗎?」


  聶青婉道:「反正一左一右,我先跟寧思貞學,再看楊儀瀾,這樣就知道怎麼打才能避開差牌了。」


  李玉宸一怔,說道:「聰明。」


  旁邊的寧思貞打趣道:「娘娘,你一下子看兩方的牌,切忌不許說牌啊。」


  聶青婉笑道:「這是規矩嗎?」


  寧思貞點頭。


  聶青婉道:「那我堅決不說話。」


  得了她的允諾后,四個人就開始玩了起來。


  聶青婉安靜地坐著,一邊喝茶一邊觀看。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伺候在身邊,三個姑娘也隨著她一起看向面前的牌,王雲瑤負責給聶青婉添茶倒水,浣東和浣西左右各拿著圓扇,給聶青婉扇風。


  康心、香澤、閑玉、半玫四個宮女也伺候在一側,端茶倒水,遞水料點心,或是也拿著扇子為自家小主扇風,同時,也幫她們清算銀錢。


  走完三圈,第四圈的時候,聶青婉拉了一下楊儀瀾的袖子,對她說:「我來給你玩一局。」


  前三局,楊儀瀾都是輸的那一個。


  聶青婉著實對她的爛牌技感到無語了,看都看不下去了。


  楊儀瀾一愣,問道:「婉貴妃看會了?」


  聶青婉道:「大概比你強一點。」


  楊儀瀾一噎,而聶青婉的這句話引的其他三個姑娘全都哄然大笑,李玉宸笑道:「楊妹妹,婉貴妃是看不下去你那爛牌技了,你就讓婉貴妃幫你打一局,也許她更差,你也可以趁機嘲笑嘲笑她。」


  寧思貞看著聶青婉,笑著問:「婉貴妃真的會了?這才看了三局呢!」


  聶青婉道:「半斤摻八兩。」


  三個姑娘又噗嗤一笑,楊儀瀾也忍不住笑了。


  襲寶珍道:「婉貴妃想玩,咱們就讓她一局吧。」


  聶青婉眉梢一掀,淺淺地笑了,她說:「你們不用對我手下留情,我也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的。」


  說著,她提起裙擺站起身,楊儀瀾只好也起身,把位置讓給了她,然後自己坐在了她剛剛坐在的那個位置上,觀看。


  洗牌的時候寧思貞沖李玉宸道:「娘娘你手下留情啊。」


  剛那三局,全是李玉宸在贏,她今日的手氣似乎特別的好。


  李玉宸笑道:「牌場如戰場,這可是太后之前說的,你讓我手下留情,莫不是想讓我自殺?不行不行,都得拿出真本事。」


  寧思貞笑道:「我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了。」


  襲寶珍道:「那就是你今天手氣太差了,不過,沒關係,婉貴妃一會兒會墊底的。」


  聶青婉道:「小心我讓你們輸到哭。」


  一句話惹的三個姑娘都嘰嘰喳喳起來,說看誰把誰輸到哭,就在這樣熱熱鬧鬧你來我往的氛圍里,牌聲轟隆轟隆地響了一圈又一圈,然後聶青婉不單把之前楊儀瀾輸的錢給重新贏了回來,還額外贏了不少,對面的三個姑娘都輸的鎚頭頓足。


  李玉宸道:「婉貴妃還真是天才。」


  寧思貞道:「我要拜你為師。」


  襲寶珍道:「能不能手下留點情啊?我再輸就真的要哭了。」


  楊儀瀾噗嗤一笑,說道:「我師父厲害吧?」


  三個姑娘美眸一瞪,睃著她:「誰是你師父?婉貴妃都沒開過口,何時收你為徒了?」


  楊儀瀾仰仰下巴,一臉自豪得意道:「婉貴妃在幫我打,當然就是帶我的意思啊,既是帶我,那必須是師徒啊。」


  三個姑娘都拿袖子甩她:「歪理。」


  聶青婉道:「往後有空我會多來陪你們玩的,到時候帶你們一起飛。」


  四個姑娘高興之極,卻不能再繼續了。


  太陽越來越高,涼軒里也越來越熱,差不多也要到吃午飯的時候了,又結束一局后,李玉宸說:「不打了吧,進屋裡坐會兒,眼看中午了,婉貴妃留在府里吃了飯再回吧?」


  聶青婉想著今日無事,也就應了她。


  只不過,玩的太開心,忘記向殷玄通知這件事,殷玄壓根不知道,等他從御書房離開,回了龍陽宮,發現人不在後,問了李東樓。


  李東樓自昨天殷玄要求近一個月都宿在宮中暗中觀察王雲遙后就守在龍陽宮了。


  他沒得到皇上允許,時刻跟在婉貴妃身邊,故而,就守在龍陽宮沒動。


  今早婉貴妃離開他是知道的,但沒敢攔。


  殷玄問起了,他就回答了,還說婉貴妃是帶著冼弼一起去的煙霞殿,這會兒又去了星宸宮,大概留在星宸宮吃飯了。


  殷玄眉頭皺起,帶冼弼一起去的煙霞殿?


  他不是說了,不准她去煙霞殿的嗎,她怎麼還去了。


  去了就算了,偏又將冼弼帶上了。


  他吃飯前不是表明了態度不准她帶冼弼嗎?她完全沒把他的話放在心裡!

  殷玄一想到聶青婉事事都想著冼弼,把他的話視作耳邊風,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又何嘗不是把他當成了一股風,她的眼裡,看到過他嗎?

  殷玄手指攥緊,呼吸又悶沉地喘了起來,他望著空蕩蕩的宮殿,心口撕裂般的疼,幽黑的瞳里泛起狂燥的猩紅之氣,這一刻,他只想囚禁她,讓她永生永世只能呆在他的身邊,連輪迴都不能。


  驚覺到自己竟然生了如此恐怖的想法,殷玄猛地抱住了頭,進到宮殿里,找了個龍榻坐了下去。


  他緩著內心裡的情緒,閉上眼睛,壓住內心洶湧而起的狂燥暴亂。


  隨海不明白好好的皇上怎麼好像又不對勁了,似乎從今天在御膳房開始,婉貴妃跟皇上提到明貴妃,又提到冼太醫,皇上就開始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這二人?

  可這二人怎麼能影響到皇上呢,明貴妃雖然以前受寵,可那寵也是因為煙霞殿,卻並非因為她這個人,如今,明貴妃也過氣了,應該影響不到皇上才是,冼太醫就更加影響不到了,可早上那會兒,皇上還是為此而跟婉貴妃置氣了,皇上什麼時候因為別人而生氣過?


  那麼,不是這二人,就是婉貴妃了。


  是婉貴妃就好辦呀。


  隨海心思一動,趕緊跨門進去,沖殷玄道:「皇上,婉貴妃每天一個人呆在龍陽宮裡,除了眼巴巴地等著皇上外,她也沒有事情可做,別的妃子也不敢來龍陽宮打擾她,她一個人,難免會苦燥寂寞,她才得了寵,自然想親近一下後宮里的人,而後宮裡頭,脾氣最好又最親和的就是宸妃了,再加之婉貴妃是從西苑出來的,頭一次中暑也是宸妃給她喊的御醫,想來婉貴妃跟宸妃相處的挺好,這一苦燥寂寞,必然就會想著去星宸宮找宸妃聊聊天,大概是中午了,被宸妃留下了,婉貴妃又不好婉拒,就留下了呢!」


  殷玄眉頭微皺,單手支著額頭,說道:「你不用為她說好話,她想在星宸宮用膳,不能派人通知朕一聲嗎?朕有說不讓她四處走動嗎?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但前提是,她得跟朕說一聲,讓朕隨時知道她在哪兒。」


  她眼巴巴地等著朕,明明是朕眼巴巴地回來,撲了個空。


  再者,他是因為這個而生氣嗎?


  殷玄猛地一甩龍袖,起身說道:「擺駕星宸宮。」


  殷玄來到星宸宮,事前沒派人通知,完全讓星宸宮裡的宮女太監甚至是主子們都措手不及,本來五個姑娘坐在膳堂里正在有說有笑地吃著飯,被人通知說皇上來了后,五個人都是一驚,慌忙擱了筷子,擦乾淨嘴角,在宮女們的攙扶中慌慌張張出來,迎接聖駕。


  路上,李玉宸蹙眉道:「這大中午的,還是吃飯的時候,皇上怎麼跑到星宸宮來了?」


  聶青婉嘆氣:「希望不是來找我的。」


  楊儀瀾小聲道:「很可能是來找婉貴妃的,婉貴妃今日留在星宸宮用膳,可有跟皇上說?」


  聶青婉道:「沒有。」


  李玉宸道:「你可真行,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派人去通知一聲。」


  聶青婉微皺眉,說道:「我忘了,你們也沒提醒我呀。」


  李玉宸一噎,她那會兒也沒想起來。


  寧思貞、襲寶珍和楊儀瀾也沒想起來,皇上從來不留宿她們殿,說是生活在宮裡,其實跟獨居差不多,哪裡知道那麼多規矩。


  寧思貞見聶青婉皺眉了,連忙寬慰道:「皇上現在很寵愛婉貴妃,一會兒見了皇上,認個錯,態度好一點兒,應該就沒事了,你不用太擔心。」


  襲寶珍也道:「是呀,皇上是九五之尊,定然很愛面子,你不要讓他落面子就行了。」


  聶青婉道:「我倒沒事,就是好好的一頓午飯,被攪擾了,掃興。」


  四個姑娘嘴巴一閉,紛紛瞪眼,心想,皇上都殺到門口了,你還在埋怨掃興,你真是奇葩,這會兒不是該擔心皇上生氣,治你什麼罪嗎?

  這才剛封妃,還沒行大典呢,皇上一句話就能讓你從天堂跌到地獄里去,你不想著等會兒怎麼哄好皇上,還說掃興!

  別這麼得瑟行不行?

  看著很想讓人揍一頓。


  四個姑娘各自喘著氣,被刺激到了。


  還沒走到門口,剛出主殿大門,就與已經走過來的殷玄碰上了,五個人齊齊行禮。


  殷玄看著眼前的五個姑娘,視線一轉,落在聶青婉身上。


  原本,殷玄是該生氣的,氣她不聽他的話,氣她把冼弼看的比他還重,氣她心裡眼裡都沒有他,可所有的怒氣和悶氣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奇迹的就平息了。


  見她低著頭,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在她的身上,他眉心一蹙,上前就把她拉進了自己的御傘下。


  聶青婉還沒站穩,就被他摟住了腰,按在了懷裡。


  李玉宸、寧思貞、襲寶珍、楊儀瀾皆低著頭,不敢偷看。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也低著頭,不敢偷看。


  隨海倒是飛速地看了一眼,主要是看殷玄的臉色,見他臉上的神色由冷轉暖,由緊繃轉為鬆弛,一路上過來都緊緊地抿著的彰顯著怒氣的薄唇也輕輕地揚起,似乎是笑了,他就知道,皇上炸起的毛又被婉貴妃給撫平了。


  就那麼抱一下。


  哎,皇上你真是沒出息到家了,至少得吻一下吧!


  隨海垂下頭,也不敢看了。


  殷玄摟住聶青婉的腰,伸出手掌在她額頭擦了一下,擦到薄汗,他擰眉:「大中午的,出來怎麼也不撐一把傘?」


  王雲瑤和浣東浣西一聽,嚇的立馬跪了下去,磕著頭說著一時沒注意,請皇上恕罪的話語。


  殷玄沒管她們,只看著聶青婉,見她沒有臉紅中暑或是難受不舒服的現象,他心裡才慢慢踏實,然後扭頭讓王雲瑤和浣東浣西起身,再之後又問聶青婉:「還在吃飯嗎?吃飽了沒有?」


  聶青婉道:「正吃著,還沒吃飽,皇上來了,我們就出來迎接了。」


  殷玄道:「朕也餓了,一塊兒吃吧。」


  李玉宸立馬在前面帶路。


  楊儀瀾、寧思貞、襲寶珍跟隨在後面,丫環們又跟在小主們的後面。


  再後面就是隨海和李東樓,還有撐著御傘的兩個禁衛軍。


  再之後就是宮女們了。


  一行人去到膳堂,殷玄看了一眼吃到一半的飯桌,實在沒胃口坐上去,就讓隨海到另一個廂房重新擺了一桌,他拉著聶青婉過去。


  李玉宸趕緊讓人去通知廚房那裡擺菜,還好因為今天聶青婉在這裡,廚房那裡備的菜有多的,不然,皇上吃什麼?

  吃飯的時候殷玄什麼都沒說,吃完飯殷玄也沒留下,帶聶青婉走了。


  殷玄來的時候是坐的馬車,回去自然也坐馬車。


  靠在車廂壁上,他支著手肘看著對面的聶青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起身,走過去將她抱起,靠在了她那一側的龍榻上。


  殷玄把玩著她的髮絲,說道:「你今日去了煙霞殿?」


  聶青婉道:「去了。」


  殷玄問:「帶冼弼去的?」


  聶青婉道:「是帶冼太醫去的。」


  殷玄道:「給明貴妃號診了?」


  聶青婉道:「號診了。」


  殷玄淡淡嗯了一聲,似乎沒生氣,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也沒責備她不聽他的話任意妄為,他只是倏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很久之後,他鬆開她。


  聶青婉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瞪著他道:「以後不許吻我。」


  殷玄沉著聲音道:「不可能。」


  聶青婉氣的拿手指著他,很想吼一句:「你明明已經知道了我是你母后,還敢這麼對我,你就不怕遭雷劈嗎!」


  可想是想,她卻不敢真這樣說,她氣呼呼地瞪著他,除了指著他,似乎也沒別的辦法了。


  聶青婉自認自己能擺平一切,卻獨獨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一個老是喜歡吻她的男人,當然,殷玄喜歡吻的很可能不是她,而是原本屬於這個身體的主人華北嬌,可她不是華北嬌啊!


  聶青婉真是心累。


  千算萬算沒算到殷玄會喜歡上華北嬌。


  聶青婉收回手,氣的一翻身躺在榻上,拿背對著殷玄,眼睛望向窗戶外面了。


  窗戶在緊緊地閉著,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卻能聽到後面的動靜,聽到殷玄走過來的聲音,她一驚,又要翻身轉過來,卻被胳膊一伸摟在了懷裡。


  殷玄低聲道:「你是不喜歡朕的吻還是覺得朕的吻技不夠好?若是不喜歡,那就儘快喜歡,若是覺得是朕的吻技太差,那……」


  他頓了一下,呼吸似乎也跟著椯了一下,低低地帶著磁性僚人的聲音說:「我們多練練,好不好?每天練習十次或是二十次,朕一定會有很大的進步,到時候,你一定會喜歡的。」


  聶青婉冷著聲音說:「你想得美。」


  殷玄低笑,把她翻轉過來,面對面地抱著,摟著她柔軟的嬌小的身子,滿滿的幸福與喜悅,他的下巴壓著她的肩膀,輕聲說:「朕想的還有比這更美的,你要不要試一試?」


  聶青婉抿唇,不吭聲,但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


  殷玄哈哈地笑起來,笑的好不開懷,他把她的小腦袋從懷抱里拉了出來,看她柔柔的嫩嫩的臉,小巧的鼻子,紅潤的唇,還有如星辰大海一般漂亮而璀璨的眸子,那雙眸子此刻正含著怒光瞪著他,嘴巴也嘟的老高,憤怒的臉彰顯著一種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飛的樣子。


  可她踹不動他。


  他的太后啊,無所不能,執掌天下,運籌帷幄,卻手無縛雞之力。


  這一世,朕不欺負你欺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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