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瓊林禦宴
殿試第二天,整個上午血衣侯府都死氣沉沉。並不是顏子卿心情不好,而是由於顏子卿禦街誇官去了,家中沒人所以顯得沉悶壓抑。
禦街誇官,就是從午門開始,沿著京城的禦道騎馬戴花走上一趟,任由沿途百姓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一番。顏子卿看來這很無聊,但對京城百姓乃至天下士子來說卻是莫大榮譽。
這次李少愚走在最前麵,顏子卿和武明月騎在馬上一左一右緊隨其後。三個人行走在隻有皇帝才能踏足的禦道上,各懷心事。
李少愚今天臉色很難看。和以往的神采飛揚不同,雙眼布滿血絲,神情嚴肅。自打被禮部官員安排上禦道開始就沒露出過一點笑容,仿佛木偶。
武明月若有所思看著李、顏二人。和李少愚的“壞心情”不同,武明月心神放鬆,但臉上也沒有半點喜色,眼珠轉動,不知在想什麽。
顏子卿則是真無聊。
三人座下的馬匹都是那種神駿非凡卻性子溫和的母馬,想要快跑是不可能的。如今三人身上都像樹枝一樣掛滿紅綢、頭上戴著紅花……以顏子卿的審美來看,現在模樣絕對很“爆炸”。
可沿街的大姑娘小媳婦不這麽看。
李少愚除了鼻子稍顯鷹鉤,臉型是絕對標準的“國”字臉,完全吻合大漢主流帥哥的審美標準;武明月女扮男裝之後比男人長得還好看。顏子卿就更不用說,肌膚賽雪的白……
幸虧前方、周圍有宇文鳴天派出的金吾衛保護,兩邊拉起的人牆把“熱情”的京師百姓遠遠隔在好幾米外,否則三人絕對走不出十米。
今年和往年完全不同。三名新科鼎甲,長得一個比一個帥且各有特色,任何口味的男女都能找到符合心裏最美標準的哪一個,所以氣氛比起往年更是熱烈了幾分。
特別是三人沿著禦道走出北坊來到東坊的時候,更是火爆,因為東坊有無數煙花之地,這裏的姑娘們更加熱情。
“哇,大姐你看,今年的三位鼎甲好帥!”一名小娘朝另一位小娘大聲招呼著。
“天哪,狀元身後的兩人好好看!”很明顯,第三名小娘很中意顏子卿和武明月。
“後麵兩個油頭粉麵的哪裏比得上他,那就是狀元!”大姐眼睛都不眨的盯著李少愚,她顯然更喜歡威武霸氣的類型。
京師街道兩邊,無數人如癡如狂、摩肩接踵的朝前擠去,就為了能仔細看看今科的三位鼎甲。很多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朝三人拋灑著花瓣和花朵,還有個別人朝三人丟過來香囊、絲巾等掛件……
有一件事讓顏子卿自尊心小小的受了點傷:自己和武明月二人收到的香囊沒有李少愚一個人多。
這絕不是因為李少愚是狀元,走在最前麵原因,而是因為大漢的審美便是如此。崇尚血與火的年代,粉麵小鮮肉明顯不如硬派帥哥吃香。唯一叫顏子卿好過點的是:武明月的比自己少。
武明月把從不離身的折扇捏的嘎嘣響,若不是周圍有無數百姓喝彩,恐怕早就朝李少愚的“粉絲”們丟飛刀。
三人像熊貓一樣,沿著京城禦道繞城一圈,時間一算,剛好午時——瓊林宴開始。
如果說鹿鳴宴是為新科舉子而設的宴會,那瓊林宴就是為新科進士設置的專場。
瓊林宴又叫聞喜宴或恩榮宴。因舉辦的地點在禦花園內,果樹繁茂、花草奪豔,瓊林之名由此而來。亦或是前朝舉辦宴會的地方叫瓊林苑,由此得名。
瓊林宴所在的禦花園,位於皇城最北側的太液池邊,再北麵就是什刹海,距離顏子卿的血衣侯府不遠。
九月的太液池正是一年最青翠季節。垂柳蘸水、青草鋪地,綠樹掩映、百花婀娜,太液池中島嶼上百,島嶼之間拱橋相連,天青水淨宛如人間仙境。
三人在禮部官員引領下,走進禦花園。雖然在這個世界見識過了無數人間美景,但禦花園的景色還是讓顏子卿歎為觀止。湖水波光粼粼,池中龍舟擁簇,岸邊亭台樓閣,島上宮殿縱橫。
幾個寬敞的地方早已紮上彩棚,歡聲雷動、絲竹繞耳。走近一看,新科進士已經圍在四周,欣賞著大漢最高技藝的雜技、說唱表演。他們不用被拉去“遊街”,所以借此消磨時間。
離開宴還有點時間。這時候自然是諸位同年、同鄉、同窗們拉家常、增進感情的最佳時機。
鼎甲三人“遊街”歸來,一眾同年們趕緊圍了上來。顏子卿身邊人數最多,雲州、交州士子大多圍到這裏,還有些其他州的,就算不認識也露個麵,寒暄幾句。
顏子卿記憶無雙,但凡自報家門者,一次便能記住,一圈下來一百多個名字已經和臉型能對上號。武明月身邊也人數不少,大多以夢州人居多。
隻有李少愚周圍,幾乎一個沒有。不是別人不來,而是李少愚擺著一張臭臉,看誰都像欠了他幾百萬兩紋銀,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淩冽氣勢,沒人能夠靠近。
原本顏子卿話也不多,上百人前來寒暄,總有禮節疏漏之處。但三人站在一起,顏、武二人和李少愚一比,簡直又就算是平易近人的典範,平白又叫前來結交的士子們高看幾眼。
“文青兄,昨晚過的可好?”應付完前來結交的士子們,顏子卿終於有時間和雲州的幾名好友、師弟聊天。徐文青作為二甲第一,也是風光無比,好容易擺脫四周的人,二人湊到一起。
“侯爺別取笑了!”徐文青難得老臉一紅。頭晚的花魁大賽,顏子卿沒參加,徐文青是必定會去的。不出意料,衛沅青名落孫山,“花後”桂冠被一名冀州北地的花魁摘走。
“打算什麽時候完婚?到時候我給你奉上一份厚禮!”顏子卿笑到。
“下個月吧!”徐文青沒好意思抬頭,“我和沅青都是孤家寡人,四海為家,等吏部這邊定好差事,找個好日子就完婚!”以徐文青名次,這回很有可能直接進入翰林院,留在京師。
按理說三鼎甲一般都會留在翰林內,成為一名清貴但前程遠大的“預備閣老”。但很明顯,顏子卿、李少愚三人都不會留下,所以徐文青等二甲名次靠前的人反而有了機會。
“下個月?那我隻能禮到人不到了!”按時間算,顏子卿不可能留到那個時候。
“這麽急——”天下無不漏風的牆。顏子卿的安排,部分新科進士們一晚過後多少聽到點風聲。一傳十、十傳百,一個上午時間足夠在進士中傳個遍。
“嗯!能幫上你的地方不多!”顏子卿愧疚道。徐文青在抗倭之戰中幫助自己良多,說是鞠躬盡瘁、嘔心瀝血也不為過。這次徐文青大婚,自己卻不能參加。
“不,你已經給了我很多很多!”徐文青抬起頭。
如今的徐文青已不再是當年的落魄書生。暫不論心性、經曆,光憑身家已經不是剛到杭州前的那個窮書生,單單南海諸島的“剿匪”分成就讓徐文青“富得流油”,絕對比京師大多數豪門子弟富庶得多。
“需要就說話!”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著一聲“陛下駕到”的尖銳嗓音,一眾進士們迅速從各處匯攏到宴會地點。
顏子卿和徐文青趕到進士席位的時候,數百個席位已經密密麻麻坐滿了人。
“血衣侯,這邊”一名禮部侍從把顏子卿和徐文青帶到左手最靠前位置。顏子卿位置兩邊已經有人,李少愚和武明月剛好把他夾在中間。李少愚依舊冷著個臭臉,武明月朝顏子卿微微一笑。
隨著眾人落座,議論之聲逐漸微弱,直到安靜無比。就在聲音剛剛消失瞬間,鍾樂齊響——“陛下駕到——”一隊金甲金吾衛開道,在一群內侍宮女的簇擁下,元祐帝和一名豔麗女子、兩名青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臣等叩見陛下!”眾人行禮,山呼萬歲。
“眾位卿家無須多禮,平身!”元祐陛下今日氣色不錯。等他穩穩坐下後,身邊宮裝麗人和兩名青年男子在元祐帝身邊座下。
“白貴妃和太子、福王!”看顏子卿若有所思,武明月揭開謎底。不出顏子卿所料,能緊坐在元祐帝身邊的,除了貴妃和二位在京皇子,再無第四個人。
元祐帝身邊的白貴妃,應該就是當今最受寵,尊貴無比、執掌後宮的白娘娘。皇後早逝,白貴妃如今在後宮地位萬人之上,距離皇後隻有一步之遙。
二位年輕人,年齡都在三十餘歲。太子李文成坐在左邊。因少年騎馬摔斷左腿,行動不便需要人攙扶,所以由兩名內侍幫助落座。
因殘疾原因,李文成長得肥胖無比,三十餘歲年紀體重約莫兩百餘斤。據顏子卿了解,太子正直仁慈,為人憨厚,但因長相和出生原因,不得陛下喜愛,處境堪憂。
顏子卿一看太子模樣便生出三分好感,不說別的,光憑前段時間太子冒險進宮為自己求情,顏子卿就要領這個人情,雖然太子是看在德王情麵。
福王李文恭則完全相反,身材修長、麵目儒雅、長相俊朗,和當今有八分相似,相傳極得當今喜愛。
顏子卿暗暗歎口氣,按說太子名分已定,藩王應該就藩,但李文恭和李文通都留在京師,看來在由誰來繼承大位這件事上,當今的意思依舊還在搖擺:這絕非國家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