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神話故事
城衛軍和血衣衛各自派了一隊人馬跟隨顏子卿回府。雖然目的各不相同,但結果一樣。
待顏子卿回到血衣侯府後,城衛軍拍屁股走人。血衣衛嚴嚴實實、正大光明把血衣侯府圍了個滴水不漏。往日裏監視王公大臣,血衣衛們還假扮個販夫走卒、家仆馬夫,這次是紅果果的身穿紅色公服堵門,把四街的左領右舍嚇得一個個閉門不出。
血衣衛們如此高調,事情自然會在最短時間內傳遍京城。
當血衣衛都指揮使田惟忠在晚飯前趕到元祐的“臨時寢宮”時,“血衣侯血洗血衣衛”這件事,京師大小豪門幾乎已全部知曉,除了閣內幾名閣老。
因為幾名閣老如今正和元祐皇帝商量賑災事宜。
“如今籌集多少銀子了?”元祐陛下最近幾天憔悴不少。往日的仙風道骨,被布滿血絲的雙眼徹底破壞了形象。特別是隨著時間推移,全國受災結果陸續報到神京之後。
最開始戶部做出的計劃是兩百萬兩,接下來是三百萬……到如今的七百萬兩。還有好幾個月才秋收,稅賦年底才能收繳上來,到哪裏去找這七百萬兩?
戶部胡青正滿臉皺紋,明顯是愁的。全大漢就屬他最難熬,幾十年前剛開始變法還好些,最近十年國庫徹底萎縮,財政幾乎年年是拆東牆補西牆,用第二年的稅補前一年漏洞。
胡青正知道這樣下去,離自己完蛋不遠,但沒有辦法。身為維新派一員,再難也要把這個局麵撐下去。清流黨如今虎視眈眈,自己這邊稍有差池,就可能引起整個維新派崩盤。
李悝作為首輔,必須咬牙支持自己鐵杆。“陛下,臣三天來把鹽監和銅監的賬目清理明白,所結餘一百五十萬兩也各有去處,其中六十五萬兩填補北軍軍費,三十萬兩須得償還京師官員曆年拖欠薪奉……”
“好了,你就直說清理完還能剩多少?”這筆錢是元祐皇帝手裏的“私房錢”。銅山和鹽稅一直掌握在皇宮太監們手中,但這次沒有辦法,隻能用“自己”的錢來補貼國家。
“……還剩十五萬兩!”李悝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頭皮發麻。葉文忠作為次輔,表情同樣嚴肅,但眼神中卻帶著微笑。
“十五萬!朕的一百五十萬兩銀子,交給你們不到三天就隻剩十分之一!?”元祐帝尖利的嗓音響徹在大殿。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怒不可遏。
“陛下,難民這邊我們想的是——”李悝欲言又止。
“有什麽辦法,你們趕緊說!”這個時候,元祐心中跟貓抓一樣,那受得了李悝說話吞吞吐吐。
“看看能否問天下世家、勳貴‘借’上一點!?”李悝說出這個辦法,臉紅成蝦米一樣。作為首輔,國家財政吃緊,要靠向臣民借錢度日,怎麽不羞愧。
其實李悝提出的方案倒並不過分。問世家、勳貴借錢,這麽幹在大漢還真不是第一次。
四十年前朝廷沒開始變法前,財政比現在還緊張。在最艱難的時候,同樣的事世宗先帝也幹過。所以現在李悝提出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但李悝有顧慮。李悝知道,幾十年的變法,已經把大漢九成九的世家豪族們得罪個遍,和四十年前不同,如今想要世家們主動拿出錢來……反正維新派這邊是無能為力的。
方法我可以提出來,至於說能不能辦到——這根本不再李悝考慮範圍,因為這是葉文忠的鍋。以葉文忠為首的清流黨,其代表的利益便是世家、豪族、勳貴。自己做不到,葉文忠未必做不到。
大家都是內閣成員,這時候自然要“和衷共濟”,“暫時”共乘一條船。不過李悝和胡青正等人提出的辦法,提前沒在內閣裏討論,所以,葉文忠一點都沒比元祐帝早知道。
“這怎麽行?——”果然,葉文忠一聽李悝的“突然襲擊”,馬上表示反對。還沒等他據理力爭,用無數確鑿的事實飛來反駁李悝,話就被人掐死腹中。
“這怎麽就不行?”元祐皇帝朝葉文忠怒目一瞪,打斷接下來的扯皮和撕逼。元祐如今處於“管他白貓黑貓”的狀態,有錢就行,管他怎麽來的。
李悝就是徹底吃透元祐這一心理,所以提出這麽個注定“人人喊打”的方案。至於說借完以後還不還?什麽時候還?怎麽還?那是以後的事了,自己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還難說。
維新派在天下世家心目中,名聲早就臭不可聞,再爛又能爛到哪裏去?清流黨不同,身為世家豪族代言人,用彼之矛攻彼之盾,李悝覺得胡青正想出來這個辦法妙不可言。
“葉閣老,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麽艱難!”李悝覺得閃了人一巴掌,還是應該給個“棗”吃:“七百萬兩而已,老夫清查過,去年一年,大漢歲入百萬兩以上的世家豪族至少有百戶以上,這還是往低了算!”
“南方好些個大戶、中戶人家修棟宅子都能花費十萬兩,更別說各州州望和‘天下七望’。遠了不說,就你那學生方鳴石的弟子,雲州顏家家主、禦賜血衣侯顏子卿顏侯爺,為抗擊倭奴捐獻的錢糧就在千萬兩以上。”
“他在西湖邊修建幾百套宅子就賣出好幾百萬兩,七百萬兩,真的不多!”
這個“棗”一點都不甜,吃得葉文忠又苦又澀。李悝打算拉自己給世家豪門放血不說,還故意提起方鳴石,揭自己“傷疤”。葉文忠瞥一眼元祐,見皇上沒有露出不豫表情,小心翼翼道:
“如今北方世家百姓一樣遭災;南方倭亂剛剛好些,九夷和蠻族又鬧的不可收拾,世家大戶也損失慘重——”“夠了!”
葉文忠的話被截成兩半。若是內閣一條心,元祐皇帝也許還沒有辦法朝世家勳貴們“薅羊毛”。如今首輔和內閣大半站在自己一邊,元祐皇帝沒有任何猶豫的理由。
“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元祐皇帝指了指葉文忠。葉文忠想做縮頭烏龜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但這事容不得拖延,世家們等得起,受災災民和官府等不起。
“啊!微臣!?”原先還說是內閣的事,怎麽突然就落到自己一人頭上。
“對,就是你!你和他們熟!”元祐皇帝嘴裏的“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可,可,微臣和他們不熟啊!”葉文忠嚇得滿頭大汗。“結交世家豪族”這個大鍋,自己小身板可背不起。真要讓當今起疑,自己全家都不夠殺。
“管你熟不熟。正好馬上會試,各大世家家主、嫡長子、話事人都在京師,這事你趕緊去辦!朕給你十天時間籌集七百萬兩!至於說怎麽還錢,你看著辦!”
皇帝耍起賴來,比流氓還流氓。但元祐多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你那學生的弟子不就在京麽,別以為朕不知道!一進京就買下了岐王宅子,他們家比朕都有錢,你第一個向他借!”
“有了七望之一顏家家主帶頭,相必剩下那些個世家豪族們都能痛快些!”元祐皇帝為自己的急智感到很滿意,甚至看向葉文忠的目光都柔和很多。原因麽,葉文忠馬上能為朝廷帶回大把的銀子。
顏子卿和葉文忠的關係,臨時寢宮內眾人皆知。不光李悝,其他所有內閣成員早就把顏子卿劃歸到葉文忠一脈。師徒關係,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這更親密。
葉文忠看內閣其他人都沒吱聲,甚至自己“一係”的都保持沉默,知道此事九成落到自己手裏。
七百萬就七百萬,葉文忠心底籌劃了下。數量對世家們來說並不大,但朝廷需要用什麽來交換?葉文忠可不敢像李悝和元祐期望的那樣空手套白狼。真要那麽幹,自己名聲馬上會臭大街。
正當眾人各具心思,看看天色,準備跪安離開的時候,進來一位小黃門。小黃門跑到太監總管徐力謙麵前耳語幾句,遞給徐力謙一本奏章。徐力謙弓著身子小碎步跑到元祐麵前,耳語幾句。
“什麽?趕緊拿給朕看看——”元祐帝接過徐力謙手裏的奏章,低頭看起來。
“陛下,那臣等告退?”李悝等人見天快黃昏,元祐帝還有事,打算先行告退。還沒等眾人磕頭,卻隻見元祐帝抄起奏章,“啪”一聲扣在禦案上麵。
“混蛋!王八蛋!——”誰說皇帝就不罵人,皇帝也是人。元祐帝剛剛一直低垂的眼睛,“唰”一下看向葉文忠,頓時往葉文忠心中升起一種極度不妙感覺。
“快去,宣田惟忠覲見!”元祐開口,徐力謙趕緊去領人。“你們都別走了,一會田惟忠給大家講個神話故事!”
“神話故事!?”眾人一看元祐帝臉色,就知道出了事。此時的元祐,明顯一副憋著火、打算找人發泄模樣,不知道誰是下一個倒黴蛋。
“對,故事,還是神話的!!!”能讓平日裏仙氣淩然的元祐帝氣急敗壞的時候不多,即便前段時間的地震發生後,眾臣也也沒見過元祐帝如此模樣。
“滑天下之大稽!世上還有如此荒謬的事!混蛋,田惟忠那廝怎麽還沒來?”元祐嘴裏,“那廝”這樣的街頭對罵之話也毫無忌諱,脫口而出。
“陛下,血衣衛都指揮使田惟忠覲見——”
“行了,別整那些,趕緊讓他滾進來。”
山呼萬歲之後,田惟忠頭皮發麻抬起頭來。沒想到自己來的這麽是“時候”,滿朝內閣都在陛下這裏。遞出的奏章已經呈交,事情那麽大,掩是掩不住的,可也不必讓所有內閣閣老們參與進來。
見閣老們都在,田惟忠的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滿肚皮話被擋在嗓子眼,難受的很。
“說話,這裏沒外人!”除了胡青正,內閣閣老們都齊了。剛還指著顏子卿“主動”、“帶頭”借錢救災,轉眼就傳來其惹出通天大案。元祐一想此事,就覺得心裏有一萬隻神獸在奔跑。
“我血衣衛副都指揮使得到線報,懷疑血衣侯顏子卿與狄戎有染,想請他回北鎮撫司協助調查!”田惟忠說起來,滿嘴苦澀。
也許消息太震撼,剛開口就被李悝打斷:“什麽?私通狄戎!?”田惟忠說的話,李悝半句都不信。顏子卿什麽身份,有必要私通狄戎?血衣衛是幹什麽的,他知道,血衣衛們最喜歡幹什麽,他也知道。
“老夫不信!”李悝第一時間就站出來否定。也許是血衣衛名聲太臭,其他幾名閣老都在搖頭。唯一比較奇怪的是,唯有顏子卿的“師祖”葉文忠,暫時沒發表意見。
“陛下,不能倉促下結論!”閣老袁善州建議。
還用你建議。元祐帝看袁閣老一眼,再瞪著田惟忠:“一氣說完,蠢貨!”
跪在堂下的“蠢貨”田惟忠抹抹汗:“那顏侯進北鎮撫司後,和審訊人員發生誤會,暴起傷人。經過一番搏殺,最終越獄而出!”
“什麽,越獄——”葉文忠這次終於坐不住了。曾在心中預測了一百種結果,也絕對沒有“越獄”這一條,葉文忠眼中冒出的精光,把田惟忠嚇了一哆嗦。
越獄!顏子卿會越獄!?葉文忠這次真的不淡定了。不管誰看,包括陛下都認為顏子卿是“自己一係的人”,如今顏子卿竟然在血衣衛越獄。
而且,有的事元祐帝不知道、李逵不知道,但自己知道。顏子卿“越獄”的起因是什麽,自己再清楚不過。想到這,葉文忠有點頭暈。
“是的,而且——”說到這,田惟忠有點難以啟齒:“而且他殺死三百血衣衛後,揚長而去!”
“什麽——”
……“葉閣老,葉閣老你怎麽倒下了?快來人呐,葉閣老中暑,送點神仙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