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再回雲州
顏子卿再次回到杭州的時候,已經是元祐三十九年五月。
五月,正是江南風景最美、氣候最好的季節。一去接近半年,顏沈氏擔心受怕的心終於落地。
顏子卿回到雲州的時候,雲州形勢已經大變。雖然眾人不知道王植已經身亡,但倭奴對雲州的進犯情況卻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這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出來的。
接下來的幾個月內,零散的小股倭奴對大漢再也夠不成威脅。狼軍、丹陽軍、黑淵軍相繼調回原籍,伍雲易、麻貴、李子茂、盧堂因戰功卓著,提拔使用,陸續離開雲州。
隻有戚元儉榮升雲州將軍,留下清剿倭奴餘孽。在顏子卿回歸杭州的時候,雲州已經一個多月沒再發生倭奴擾民事件,倭患算是結束。
很奇怪的是朝廷對顏子卿的賞賜。不管是乍浦鎮外一戰,還是杭州城外大戰,亦或是幾場海戰。按理顏子卿功勞最大。可其他幾人相繼升官、賜爵,唯有顏子卿沒有動靜,這叫蘇和仲很生疑。
知道顏子卿回歸,蘇和仲親自到杭州一趟。既是慰問,也是開導……畢竟“有功不賞”這種事,朝廷做的實在不地道。
但顏子卿表示真的無所謂。區區功勞而已,顏子卿反倒笑蘇和仲太小家子氣。武官軍職,顏子卿不可能接受;本身已是侯爵在身,朝廷不可能賜封公爵,還能如何?畢竟朝廷也很難辦。
這麽一“嘲笑”,反倒讓蘇和仲心情好了不少。走的時候,裝了一馬車顏子卿從南海帶回的香料和珊瑚、玳瑁殼,至於珍珠、寶石之類,也是必不可少的。
南海不出產黃金、白銀。糧食也不多,但各類香料卻種類繁多、產量巨大。光是食用香料便有好幾十種,更別說用來製作香水、香精的品種。
除此以外還有糖。這個世界甘蔗也有,但太需地力,所以種植的人不多,因為人們有一種更好的產糖植物:紅楓樹,又叫糖楓樹。
這種樹高大粗壯,這就意味著產糖量巨大,最關鍵的是不需要在肥沃的土地上種植。其唯一缺點就是冬天怕冷,所以在大漢隻有最南方交州、滇州能種植。
南海的氣候,天生適合種植糖楓樹。顏子卿艦隊回航的時候,除了向當地土著部落、王國購買香料,珍珠、珊瑚,剩下絕大部分空間都用來裝運楓糖。
這種糖和紅糖很像,吃起來很甜還有種楓樹的特殊清香。不說顏子卿“洗劫”的幾十個海盜獲得的財物,也不算那些昂貴的香料和珍珠,光是那幾百條船上滿載的楓糖,就是一筆天大利潤。
船隊回到杭州城的那一天,一個個密封的箱子被搬進乍浦鎮地下室。一船船南洋特產香料和楓糖,甜膩了全杭州城的百姓,也打開了杭州眾大家族的心。
臨走前,顏子卿把但馬島改名為新加坡,海盜城也被命名為“新加坡城”。
沒人知道顏子卿為什麽取這麽“奇怪”的名字,但第一任“新加坡總督”黑傑克表示非常支持。
因為顏子卿向黑傑克表示:自己非常喜歡布丁島。
所以黑傑克鄭重表示:那原本就是您的領地。
由此,黑傑克當上了“新加坡總督”。以後,這座由顏子卿命名,作為東西方交易中轉地、商品集散地的寶地,就由黑傑克掌控。
半島屬於大漢,這是顏子卿再三明確的。但黑傑克有收稅的權利,隻要能維護好“新加坡”的穩定和繁榮,這就是一隻下金蛋的母雞。
雖然大漢規定海商隻能通過“市舶司”進行海外貿易,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別的不說,市舶司提舉便是蕭如秀的親叔叔,蕭家也有商船……
如今到“新加坡”的商道已經打通。根本不需要大漢商人們冒任何風險,隻要把貨物運送到“新加坡”,直接倒賣給當地中間商,便是一倍的利。回程還能再拉上當地的香料、楓糖。
若有“膽子大”的,敢開船繼續朝西跑,走得越遠、利潤越大。這樣的誘惑,是大漢任何一個家族都無法拒絕的。
不出顏子卿所料,一封信就把蕭如秀的叔叔、市舶司提舉、雲中城知府蕭雲遷吸引到了杭州。二人密會大半天,隨後又是幾封信寄發出去。
半月後,一個由顏家出船、出人,顏家、蕭家、宋家、武家、陸家、謝家,六大家族合作建立的“血帆”船隊就此建立。
船隻和船上水手都是顏家“退役”水軍和白袍軍。因倭奴被剿滅,朝廷下令遣散白家和顏家組織的“家丁”。白家求之不得,但顏家有點為難。
顏子卿的親衛還能保留兩千,這是身為侯爵待遇。雖然如今全大漢沒有哪個侯爵家會養著兩千多親衛,但顏家保留兩千人,誰都說不出啥。但多出來的怎麽辦?
進入“血帆”船隊,成為商會“水手”就是顏子卿折中的辦法。船隊有“多少船隻”、“多少人”這樣的核心機密隻掌握在顏子卿、顏商等人手裏。
雲州到“新加坡”的海路來回至少需要一個月。而每月都有一隻上百艘的船隊裝滿各類貨物來往於杭州灣和新加坡之間。這表明,顏家絕對不止一隻船隊在運作。
因為人是需要休息的。幹一個月、休一個月這是大海上跑船人通常作息,由此表明顏家船隊最少也有兩支、每支都在百艘大船以上。
這還沒算顏家航行在銀江、雲夢澤、雲州各條河流上的船隻。“血帆”船隊招募人手的舉動持續了半年,至少上萬人成為這個船隊名下的“水手”。
船隊和管理層由六大家組成,但提供貨物的商家幾乎遍布整個大漢南方。
短短半年,凡是能在和西方貿易中產生利潤的商品,不光絲綢、茶葉、瓷器,還有各類編製、紡織、刺繡、雕刻,以及新出產的玻璃、香水甚至美食等等都能上船。顏家和“船隊”隻收取極少數傭金。
上百名商人搭上了“血帆”這條“大船”,因為顏家在這場貿易中很“良心”。原本可以壟斷一切、控製一切謀取最大利益的顏家,沒有這麽做。反而隻擔任“搬運工”角色,除了自己的產業,顏家沒有再趁機謀取半分利。
甚至就連屢次“作對”的白家都被邀請“上船”。顏家船隊所有的商業行為都是在市舶司“備案”過的,合理合法,白家沒有任何拒絕理由。不論和顏家關係如何,白家也毅然投入到這場海貿大戰中。
密會當天,蕭雲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告知顏子卿:有空到蕭如秀那去看看。
蕭雲遷這麽說,明顯是蕭如秀有事。
回來好幾天,自己卻沒有得到半分關於蕭如秀的消息,這極不正常。這個世界上能做的這件事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當今陛下,還有個隻有自己母親。
顏子卿借著去雲中城談船隊運作、回訪蘇和仲的機會,第一時間趕去了雲中城。當見到蕭如秀的時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衛季道,衛家最後一根獨苗苗最終還是夭折。
過完年不就,就在顏子卿和王植在杭州城外大戰前幾天,衛季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在蕭如秀無盡的禱告和絕望的祈求中,還是沒能受到衛家列祖列宗保佑,不治身亡。
衛季道剛去世的那一刻,蕭如秀本打算聯係顏子卿。可王植即將進犯杭州的消息傳來,讓她打消了這個計劃。一個人,默默的打理著自己小叔、這個自己看護多年、相依為命的親人的後事。
但這不是最讓蕭如秀揪心的。
最揪心的事,是在衛季道去世後,衛家族人找上門來。
理論上,衛家產業是衛家老太爺和衛家族人們一起經營的。多年來,衛老太爺一直占據著主導並強勢地掌控一切。
在衛家下屬的商鋪、酒樓和其他產業中,或多或少都摻雜著族人們的“股份”和產權。但因為衛季道還在的原因,衛家人至少在表麵上維持著這台機器運轉,暫時沒考慮讓“機器”停擺,甚至拆分開。
如今衛季道死了。接下來掌控的人不再姓衛,這是衛家人無法接受的。
一紙狀書告到雲中城衙門,由此開啟了衛家人分割家產的“家產爭奪大戲”。
按大漢律,大部分家產還是蕭如秀的。但若是真按照當年的合約上那樣分割家產,衛家在雲州的產業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產、供、銷這是一個複雜的鏈條,其中某一個環節出問題就可能造成某項產業的崩潰,更別說三個環節都出問題。
這樣分割,蕭如秀難以接受。衛家如今隻剩蕭如秀一人苦苦支撐,這麽多年,最艱難的那段日子都熬了過來。如今衛家產業被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條,卻要被強行分割。
蕭如秀希望能拿出部分能分離產業,用來抵押屬於衛家人的那部分。其實這樣對衛家人來說是更有好處的,但衛家人卻不同意。
衛家人背後仿佛有一隻大手在操縱什麽。不管蕭如秀提出什麽樣的建議和如何妥協,衛家人隻認定一件事:財產分割。至於其他事,分割後再說。
這種無異於損人不利己的行為,衛家人卻執意如此。
這件事原本很簡單。在官府屢次調解不利的情況下,秉公辦案即可。
可事情又不簡單。如今全雲州都知道蕭如秀和顏子卿的“關係”,在顏子卿不在情況下,“欺負”了蕭如秀……而且拋開顏子卿和蘇和仲關係不說,蕭如秀的親叔叔蕭雲遷就是雲中城知府。
辦案的縣令第一時間就把案子推到府城。蕭雲遷想“秉公”,可實在吃不透自家侄女和顏子卿關係到了何種地步。第二時間,蕭雲遷把案子放到了蘇和仲案前。
作為顏侯爺老師、雲州總督、即將高升的蘇大人,蘇和仲也坐蠟了。
自己弟子自己知道。錢財什麽的顏家不缺,但牽涉到女人……而且衛家人有理有據,背後也明顯有人在支招。自己若是“盲斷案子”,幫親不幫理,一捅出來就是通天大案。
“拖——”這就是蘇和仲給蕭雲遷的辦法,蕭雲遷轉手就把這個字送給下屬縣令。
於是,衛家的案子就拖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