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意誌爭鋒
這麽多年以來,香江島上的倭奴們一直把沿海府縣當做免費的糧倉。
沒有糧食了,就到村落裏搶上一把;島上搶回的婦女死光了,再換上一批。在王植還沒有“一統”東海之前,他們就已經是這一片海域的老大。
他們之所以如此囂張,是他們覺得這個天下沒人能把它們怎樣。無所畏懼自然可以想搶就搶、想殺就殺,沒人可以阻止。
香江島上倭奴們大多來自倭國的戰敗大名麾下,一個叫九州的地方。那裏土地貧瘠、民風彪悍,原本就是倭國中的“窮山惡水”,出產的倭奴自然更加窮凶極惡。
漳州府官兵乃至雲州五軍都督府不是沒剿過。前後十幾萬人,花費好幾年時間愣是沒能把這群倭奴剿滅,反而愈加助長了其囂張氣焰。
之所以對這個小島束手無策,還是因為這該死的地形。香江島早上退潮、下午漲潮,漲潮的時候會淹沒原有陸地,使得島和陸地之間距離達到幾十裏,且船隻無法停靠。
所以,想從西頭上島,隻能是白天。而且還有個最致命的問題:時間。每天白天落潮時間隻有三個時辰,一到下午潮水又會漲起。也就是說,登島後若不能在三個時辰內殺光島上的敵人,就要被殺光。
經過三天的緊張籌備,第四天早上,顏子卿的五千白袍軍靜靜肅立在香江島西部對麵的海灘上。
聽聞消息趕來的盧堂和漳州相關府縣官員,站在原處的山坡上。盧堂等人再三勸阻,可惜顏子卿沒有接受。聞訊趕來的百姓堆集在山坡下麵,大致一數竟匯攏了一千多人。
此時,天已大亮,站在大海這邊的雲州百姓和官員們,甚至能和對麵的倭奴隔海相望,部分眼力較好的,甚至能看清倭奴們大致長相。
香江島的倭奴也大多匯聚到對岸。或三五成群聊天吹牛,或吹著口哨向這邊作著挑釁動作,還有的席地而坐、擺出吃食大吃大喝起來。在他們看來,這又是一場鬧劇。
顏子卿身穿湛藍鎧甲,左手持盾,右手執刀和普通士兵們一樣裝束。身後狼嚎手裏擎著一杆大旗,那是血紅色的“顏”字旗。
“侯爺,您別去了,讓我們去吧!?”“是啊,哥哥,交給兄弟們就好!”
這是幾日來,蘇定遠、李鐵牛他們說的最多的話。然而也沒用,顏子卿真正決定的事,不是輕易能改變的。
“擂鼓,出征!!!”顏子卿最後整理一次腳上纏著的繃帶。
“咚!咚!咚——————”
顏子卿一聲號令,無數身穿白袍的將士跟在顏子卿和“顏”字旗身後,目光堅定朝香江島走去。
五千多米道路,最前麵部分是最好走的,因為基本都是沙灘。可剛走出百多米,問題就出現:沙灘漸漸消失,接下來是泥沙混合的道路。
“稻草!”又一聲令下,最前麵身負稻草的部分兵將,取下身上的稻草,整齊平鋪在前方的道路上。在最後麵的人群依次朝前傳遞著稻草、枯樹枝、玉米高粱杆,很快,前方就鋪就出一條金黃色的道路。
隨著道路的鋪開,後續人員陸續跟上,不到一盞茶時間,大軍就走了接近三成道路。
雲州百姓很受鼓舞,站在岸邊不停為白袍軍大氣;香江島倭奴連連冷笑,因為他們知道,這才剛剛開始。
長跑的人都知道,跑步的時候必須合理分配體力。為什麽?因為跑步進行到三分之一以後,才是最考驗人的。那時候體力逐漸消耗,能讓人維持下去的,除了體力還要意誌。
顏子卿的軍隊也出現了這個問題。正常來說,大漢正規軍作戰,身上穿戴的裝具外帶武器盾牌,負重至少三十斤,若是全身鐵甲,會有六十斤重。顏家眾人身上雖然少有鐵甲,但皮甲加藤甲的重量也不輕便。加上數量繁多的武器和盾牌,負重絲毫不亞於正規軍。
這個數字對於平道上的人來說倒也能勉強維持,可對於身處淤泥,每一步都要使勁拔出腿的人來說,無比艱難。很快,原本整齊劃一的隊伍開始變得散亂,很多人東倒西歪、體力不支,隻能靠著相互支撐才能勉力前行。
倭奴們站在對麵冷笑。剛才還在吃喝的部分人也站了起來,隨大流朝這邊吹口哨、辱罵、作著下流動作。在他們看來,漢軍已經不行了。
可惜他們沒有等到他們想看到的撤軍。因為一個人,白袍軍們即便再艱難也在咬牙堅持;因為一個人,不管前麵的路有多難走,他們都義無反顧。因為顏子卿走在最前麵。
身穿湛藍鎧甲的顏子卿無比醒目。散發著耀眼藍光的戰甲,在任何地方都是目光匯聚的焦點,倭奴們能看到,身後的白袍軍戰士們也能看到。
狼嚎身穿重甲舉著大旗跟在身後。鎧甲、戰旗,有了這兩樣東西,就給了白袍軍們無限的力量。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心中的信仰始終和他們在一起。
五千白袍軍戰士,沒有一個說話。不管身後百姓們的呐喊雀躍還是驚呼助威,也不管對麵倭奴們叫囂的多麽厲害。每個人的表情都如同亙古不化的冰山,嚴峻而淩冽、冷酷而莊重。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上午,他們在一個湛藍身影的帶領下,在一杆血紅色大旗的指引下,拖著無比沉重的身體,向著眼中唯一的小島舉步前行。
此刻支撐將士前行的,再也不是體力,而是敢於戰勝一切的意誌和與天爭命的信念。
至於那些還在跳腳的倭奴們,隻不過如同螻蟻一般,再也不算什麽。除了小島,所有人眼中再也沒有其他:因為那本來就是屬於大漢的土地。
“整隊(倭語),整隊!——”當白袍軍們走過三分之二距離的時候,倭奴們終於開始驚慌。一股巨大的恐懼開始籠罩這群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倭人。
因為,他們看到了奇跡,看到了一群明明馬上就要摔倒人,每一步都無比艱難的軍隊,正散發著衝天的氣勢朝自己一步步逼來。他們征服了過膝的泥沼和漫腰的海水,朝自己一步步走來。
“放箭!放箭(倭語)!”倭奴們拿出庫存多年的弓箭,開始彎弓朝白袍軍射來。
相距還有五百餘米,顏子卿根本沒關注憑空出現的密集箭支。按白袍軍的防護,五百米外,弓箭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握了握手中盾牌,穩步朝前。
“快,射箭,射最前麵那個藍色鎧甲的!(倭語)”倭奴們也不傻,知道走在最前麵的顏子卿是隊伍的頭領,令眾人朝藍色鎧甲集火。
距離還有三百米,飛揚的弓箭多少有了一點準頭。零散的箭支“劈劈啪啪”釘落在盾牌上,發出一陣陣脆響,狼嚎也取下身後背負的大盾,一首擎旗,一首持盾,緊跟顏子卿身邊。
“不要射別人,隻射藍色鎧甲那個(倭語)!”當雙方距離還有不到兩百米的時候,顏子卿停下了腳步。此處腳下的土地已經沒有海水,隻有不到膝蓋的爛泥,是時候整隊做最後準備。
漫天飛舞的箭支,雨點般朝顏子卿飛來,大多被盾牌格擋後掉落到泥地裏,還有部分透過空隙落到鎧甲上。這一次左賢王的鎧甲很爭氣,無一例外把箭支全部擋住,除了有幾隻卡在縫隙裏掛在身上,顏子卿沒受到任何傷害。
狼嚎也沾了顏子卿的光,渾身布滿弓箭。不過因鎧甲厚重,大多傷及皮肉。渾身像刺蝟,看著很嚇人,實際都是皮外傷。
“首領,我們衝上去和他們拚了吧!?(倭語)”,一名心腹朝倭奴們的首領建議。
白袍軍剛剛貼近到兩百米距離,隊形雜亂無章,毫無陣列可言,這對倭奴們來說確實是最好的時機。隻要倭奴們一擁而上,接下來的便是混戰。
倭奴首領看了看身後密密麻麻的人頭,可不知為什麽心裏還是發虛。回想著剛才看到的場景,“衝上去”三個字始終沒有從他嘴裏冒出來。
“列陣,準備迎敵!”對麵的藍色鎧甲敢一馬當先,可自己不敢。對於已經徹底失去凶性和雄心的倭奴首領來說,“穩妥”才是最重要的。
在倭奴首領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隻要把這股漢軍打退即可,若是他們要退,絕不追趕。
由此,倭奴們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失去了唯一能擊退白袍軍的機會,失去了唯一活命的機會。
“終於上去了!”盧堂在山坡上默不作聲卻熱血沸騰。
顏子卿的身先士卒和白袍軍的堅忍不拔、勇往直前,深深刺激了這個嚴謹、內斂的將軍。心中所有對顏子卿十九歲封侯的懷疑和輕視都消失殆盡,留下的隻有欽佩和失落。
漳州府大小官員喜不自勝,長了幾十年的毒瘤今日終於能拔掉,誰人能不高興。至於說接下來顏子卿能不能打敗倭奴們,已經沒人懷疑。
“上去了——”百姓們瘋狂慶祝。這條灘塗有多難走,百姓們是知道的。倭奴們都從不走這條路,上下島全靠東部港灣,香江島的曆史上,從沒有大部隊能從這條路趟過去。
今天,這個神話終於被人打破,打破的人卻也隻是一群凡人。
已經有眼珠子亂轉的倭奴們在考慮退路。有的人在算計哪裏可以躲藏,有的人在思考哪裏還有離島的船隻。香江島那麽大,光憑顏家幾十艘戰船是不可能封鎖住的。
這群人也許還真有活下去的希望。但即便他們或者逃出香江島,他們也徹底失去了一樣東西。失去爪子和牙齒的狼,還能稱之為狼?
他們逃出去的意義,也隻是把白袍軍的恐怖散發出去,僅此而已。
待到後續白袍軍在兩百米外列陣完畢,一麵麵堅固的盾牌樹立起來,一根根鋒利的長槍架了起來,一雙雙冰冷的眼睛看了過來……
“四象陣,殺!——!”
“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