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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技術泄露

  “祖聲,莊家那邊聯係的怎麽樣了?”白宗吾斜靠在躺椅上,精神萎靡,說話有氣無力。


  白宗吾嘴裏的莊家也是雲州大戶,在雲北地區,僅次於白家。


  “父親,前陣子和莊家已經談好了,白家的酒業商會股份,一百八十萬兩轉賣給他們,就等這兩天簽文書。”白祖聲最近為這事沒少費心,來回扯皮好幾次,就等這一哆嗦。


  原本這些大事都該其兄長白祖名負責,可上次的囤糧事件叫白家損失慘重,元氣大傷,所以族內剝奪白祖名話語權,白祖聲撿到了這個天大的便宜。


  白祖聲也算是能忍的。早年埋下的眼線提前就向其匯報了兄長囤糧動作,白祖聲愣是忍著幾百萬的損失沒開口。如今終於心想事成,兄長被甩到一邊,自己成功上位。


  “那他們莊家還猶豫什麽?”白宗吾最近感到身體大不如前,所以放權放的厲害。但多年的經曆告訴他,任何事情在塵埃落定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也不知道!”白祖聲很煩躁。沒接過家族權利之前,天天盼著,如今到手了才知道:家族看起來風光,實際已經千瘡百孔。


  和顏家的兩次“爭鬥”白家損失銀兩近千萬。這幾乎抽空了白家所有流動資金。


  前陣子接到聖旨後,為組建三千抗倭家兵,家族甚至賣掉了好幾處商鋪、酒樓才湊齊招人的安家費,和各類安置費用。接下來:武器、皮甲、糧草、俸祿……每樣都花費巨大,這三千人像吸血鬼一樣抽著白家元氣,每個月都要靠賣出部分房產才能養活。


  如今倭奴在雲州鬧得實在太凶。隨著糧食減產,各項物價飛漲。人心惶惶不說,最直觀的損失就是去年建立的酒業商會幾乎陷於停滯。糧食連吃都不夠,哪來的原料產酒?

  也就是說,整整一年,酒業商會幾乎形同虛設,當初圈定的股份,有和沒有差不多。


  這種情況下,家族內部終於出現“賣掉股權彌補虧空”的聲音。鑒於目前狀況,白宗吾也隻能隨大流。


  白宗吾感覺很心疼,酒業商會的前景他十分看好,假以時日,絕對是聚寶盆一樣的買賣,現在放棄,和割了他心頭肉一般。但沒有辦法,不賣股份就隻能賣地。地和股份之間,白宗吾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白宗吾心中算了算,有了這一百八十萬兩紋銀,應該能支持好一陣子。至少支撐到十月,等這批秋糧上市,以現在糧價,該是可以緩解白家目前困境的。


  白宗吾搖頭歎息,當初還是太急。為打壓顏家,投入太多太多,多到以至於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現在從頭來看,哪個千年世家是如此輕易得來的?自己真是鬼迷心竅。


  再說如今的情勢。和顏家說和明顯很難。給女兒和福王招惹這麽個強敵,白宗吾想起來就腦袋疼。


  “爺爺,爺爺!!!”正在冥想間,孫子白呈俊的聲音出現在門外,等到白宗吾睜眼的時候,白呈俊已經來到身邊。


  “爺爺,發生大事了!”白呈俊看白宗吾睜眼,徑直說了起來:“得到消息,倭奴把得到的顏家蒸餾酒技術,向整個雲州公布了!”

  “什麽技術?”白宗吾耳朵不太好了,腦子反應也慢,被孫子呲溜的一串話弄得有點迷糊。


  “爺爺,得到消息,倭奴們把從顏家得到的蒸餾酒技術,向雲州所有家族公布了。現在整個雲州釀酒家族都懂得了怎麽釀蒸餾酒,以後咱們家也可以了!”


  “咱們家也可以了!?”至於可以幹嘛,白宗吾還在迷糊中。過了好一陣子才咀嚼出話裏的意思,失聲大叫:“啊!——那怎麽行!”


  孫子白呈俊不知道,白宗吾卻體味過來,這對白家來說哪裏是好事,是天大的災難。


  白家一直以來依靠壟斷釀酒行業,賺取無數資材,可以說如今八成產業都和釀酒有關。一旦蒸餾酒技術外泄,就意味著從此木薯可以釀酒,自家黃酒產業頓時被一刀切去,白酒那邊也會受到巨大衝擊。


  木薯可以釀酒,以後誰還會用糧食來釀造黃酒?原先用以釀造黃酒的那部分糧食消耗,一部分會轉成百姓口糧,還有一部分會轉成白酒,這對白家來說,意味著恐怖的災難。


  “怎,怎麽,怎麽可能泄露出去,韓家不是被姓顏的滿門屠了麽?”白宗吾在顧不得將養身子,坐起身,須發怒飛。


  “爹,從後麵得到的消息看,韓家那一場該不是顏家幹的!”白祖聲適時發聲。這事最開始在白家也引起過巨大爭議。開始都認為是顏家幹的,但隨後的蛛絲馬跡表明,凶手另有其人。


  不管是不是顏家幹的,白宗吾明顯不是關心韓家被誰屠,而是那至關重要的蒸餾技術。看著麵前的蠢貨兒子,氣不打一處來。


  看老爹發火,白祖聲試探著問:“爹,您看這技術泄露會不會就是那顏家幹的?”蠢貨雖然蠢,但不會想太多,有時候他們說出來的話,其實無限接近事實的真相。


  但白宗吾不這麽想:“不可能!絕不可能!”


  白宗吾顫抖著站起身,由白呈俊扶著走到窗前:“技術泄露,對顏家百害而無一利;保留酒業商會,對顏家有百利而無一害!你想想——”


  “顏家如今壟斷整個雲州絕大部分下田,那些田種糧食不行,種木薯是沒問題的。一旦技術泄露,顏家每年損失多少錢,真要算起來,我們家損失這點連人家零頭都不算。”


  “如今技術泄露,他們家那些下田就等同於廢了,誰家損失最大?”


  “還有好處!他顏家把技術泄露出去,又能得到多大好處?我白家損失的那部分利潤,又落不到他顏家口袋裏,全天下都能釀造木薯酒,與顏家何幹?好處在哪?”


  以己度人,給自己一萬個理由,也做不出自己泄密殘害自己的事,顏家那位二十歲的侯爺就能?當然不可能。這件事絕對是第三者做的!可惜,他哪裏知道世上還有鳥糞磷酸鹽這種農業神器。


  白宗吾如此肯定,白祖聲這種習慣了一輩子當應聲蟲的人哪有主見,傻愣愣的點頭,不知所措。


  這副表情叫白宗吾看到,更是上火。長子的事別無他法,否則家族中意見太大。可老二明顯是坨爛泥,根本扶不上牆:“還在這幹麽,去啊,去找莊家,趕緊去談股份的事,實在不行一百萬都給他”。

  “哦,額馬上去!”白祖聲麻溜的爬起身,趕緊朝外跑去。


  造孽!白宗吾內心哀歎一聲,看看自己兒子,再看看人家的兒子……依在窗戶邊,看著窗外喜愛的幾隻畫眉、八哥,白宗吾冥思苦想,想著到底是誰這麽狠要砸雲州酒業的鍋,想著如何應對眼下這局麵,想著哪裏還能抽出資金彌補這巨大虧空。


  想著想著想入了迷,倏忽間突然被一陣叫聲驚醒,“爹,爹大事不好了!”這是白祖聲的叫喊聲。


  “又怎麽了!?”白宗吾抓住窗邊,對著滿頭大汗跑回來的二子大喝。


  “爹,爹,剛才莊家派人來,說股份不要了——”


  剛才已經有了預感,發生了白宗吾還是很上火。不過為了不在兒孫麵前表現出來,故作沉穩:“就這麽點事,你哭什麽喪?——啊!”


  “不是,爹,不是這事!剛得到消息,昨日倭奴在江都縣登陸,揚州府中郎將帶五千官兵迎戰,被倭奴一舉攻破。江都那邊損失慘重,據說高郵、寶應幾縣也被襲擊,如今幾縣百姓都超揚州府城趕來。


  還有,倭奴還同時襲擊了蘇州、無錫、鎮江幾府,如今江北六府全都人心惶惶,雲北全亂了。”


  白宗吾一聽,原來是這樣,眉毛都沒抬一下:“就這點事,急什麽!?倭奴朝揚州府城來了?”


  “不,那倒沒有!”白祖聲喘口氣,抹抹汗,剛打算繼續說話——


  “告訴過你,氣度,穩重。這些東西你丟到哪去了,真是不爭氣的東西!他倭奴來就來,又不是沒來過;殺幾個人,又不是沒殺過;搶點東西,又不是沒搶過。幹我白家何事?”


  在白宗吾心裏,反倒覺得這是好事。江都大戶們損失慘重,白家說不定還能謀取部分利益;倭亂鬧的厲害,秋糧還能再漲幾個幅度下去……


  “不是的,爹。問題是咱們家那三千家兵也被那死鬼帶了去,這次,全軍覆沒——”


  “啊!你說什——額!!!”“爹,爹——”“爺爺——”


  這次,從七月開始的,席卷雲北六府的倭亂來的又快又急,讓人猝不及防。損失到並不太大,除揚州府中郎將的江都那一戰損失慘重,倭奴們都以劫掠為主,人員損失並不多。


  但引起的恐慌卻是巨大的。短短半月時間,揚州府城外就聚集二十萬災民,其他各府府城多則三五萬,少則七八千,雲北一片風聲鶴唳。


  倭奴出動的時候,顏家船隊也出動了,顏子卿親自帶隊。顏家船廠新修複並裝上撞角的二十多艘遠洋海船,和原四十多艘五桅大船組成的“顏家艦隊”朝揚州府駛去。


  可惜,因為倭奴們出動的人數並不太多,而且相當分散。顏家船隊竭盡全力也隻抓住了幾條“小雜魚”,總共不到一千人。


  期間還遇到了在揚州巡遊的官軍水軍。劉廷、鄧子龍的水師從雲中城下屬縣城申城趕來。申城在杭州北麵,比顏子卿近的多,可惜戰果和顏家一樣:大炮打蚊子,有力無處使。


  兩方艦隊是在銀江入海口碰到的。


  劉廷四十歲年紀,正當壯年;鄧子龍六十餘歲,須發皆白。二人矗立船首,看著擦肩而過的顏家艦隊徐徐朝南麵駛去,心有不甘。

  顏家六十多艘大船多是從水匪和海盜手裏繳獲的頂級好船。五桅大艦雖不能遠洋航行,但在近海卻是無妨;還有二十多艘巨大的、裝有巨大撞角的堅固大船,看起來異常猙獰。


  再看看自己手下的四十多艘小舢板,大的一千石,小的兩百石;破破爛爛、淩亂不堪,粗一看竟有十幾種船隻。二人是官軍,人家是私人艦隊,這差距……


  “侯爺,那群官兵混的好像比我們梁山還慘!”吳加亮沒投入顏子卿手下時,在雲夢澤做水匪。當水匪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四大寇”裏最慘的:最窮、最苦、最沒錢。


  沒想到今日一見,雲州水軍比起自己當初在山上的時候還慘幾分,頓時舉起鵝毛扇一頓猛扇,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這次行動,顏子卿隻帶了水軍、步軍和吳加亮一人。據說,這貨寒冬臘月也是扇不離手,附庸風雅到了極點。顏子卿沒好氣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隻是靜靜看著北去的水軍將士。


  在任何時代,水軍永遠是真正的男子漢才能從事的偉業。在大海上作戰,在接舷戰為主的當下,根本沒有逃跑、投降一說。非生即死,這就是這群熱血男兒最終歸宿。


  顏子卿看著遠去的一張張駁雜船帆,陣陣心痛。在這個農耕為主的帝國,水軍的地位低下到令人難以想象。因為,人們從骨子裏就看不起這個職業,即便外界叫囂的再崇高,再熱烈。


  從事著最艱苦、最危險、最沒前途的工作,還得忍受世人的不屑、家人的悲傷和無盡的寂寞。這,就是水軍。現在是、將來是,另一個時空,也是。


  在雲中城的衛家府邸,蕭如秀進行完每天的佛前禱告,走出佛堂。


  從五月得到顏子卿斬首三萬的消息後,蕭如秀就如坐針氈。得知倭奴瘋狂進攻雲州沿海之後,更是清減許多,臉頰都有點消瘦下去。


  “小姐,這是我家少爺給你送來的盒子!”顏駿帶領十幾名百戰老兵來到蕭如秀身邊已經有段時間,平日裏吃住在蕭家。不知什麽原因,隻叫小姐,從不叫衛夫人,蕭如秀對這稱呼,也算默認。


  沒等蕭如秀打開盒子,顏駿恭敬向蕭如秀轉告顏子卿派人帶來的話:“我家少爺說‘話在盒子裏!’”。說完,退出房間,隻留下蕭如秀一人。


  蕭如秀輕手打開封印好的盒子,裏麵有一大三小三串珍珠;大的粉紅,那是項鏈,小的金黃,兩串手鏈。三串珍珠全都一樣大小,圓潤光滑,彩光閃閃,奪目生輝。


  盒子裏還有一張信簽,上麵用最小號的顏體字寫到:“自家產的珍珠,喜不喜歡?七夕本該陪伴,可惜倭患肆虐!明年不會了。”沒有溫言軟語、沒有詩詞歌賦,隻有最簡單的三句話。


  摩挲這手裏的珍珠,不管價值幾何,這是蕭如秀生平第一次在七夕節收到禮物。


  把那淺薄的紙張貼在心口,一股溫情洋溢全身,閉上眼睛,晶瑩的淚珠從縫隙中緩緩滲出。蕭如秀感到,二十年來,心靈終於有了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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