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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王下七將

  接下來,三月十八、三月十九、三月二十……直到三月二十五,連續八天。


  每天顏家都從漕幫倉庫提出十萬石糧運往杭州碼頭,隨即再直接送到某家糧倉。算上三月十七,九天,九十萬石糧被送進這個倉庫;九天,七百二十萬兩銀票被送進顏家。


  這個數字,除了兩位當事人外,全杭州的人都心驚肉跳。


  這錢看起來賺的很容易,帶起背後的含義卻意義非凡。稍微有點消息渠道的家族都明白,這是兩股勢力的博弈。一方是雲州傳統勢力顏家,另一方是新興的背後有一股恐怖勢力支持的聯合家族。


  他們博殺的戰場和最終目的根本不是杭州,而是整個雲州。顏家隻要還能堅持,就代表囤積糧食的糧商們不能為所欲為;一旦顏家隻支撐不住,就代表他們再也沒有抗衡的敵手。


  絕大多數勢力都不看好顏家。


  很簡單,因為那群聯合家族的背後,籠罩著一個恐怖的陰影,一個遮蓋了雲州半邊天空的連名字都不敢提的陰影。雲州沿海州府,十幾年來沒有一個人敢和他作對,因為“老船主”的傳說是由十幾位總督的下野襯托出來的。


  但這次顏家沒有退縮。從涼州回來的雲州顏侯,自始至終站在那股勢力的對麵,一直沒妥協、一直在鬥爭,從去年十月開始,維持到現在。而最近幾日,就是水落石出的時候。


  絕大多數勢力都同情顏家。


  很簡單,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這杆秤的一頭是良心,另一頭是世間萬物。對很多人來說,平日裏也許也許為幾個饅頭幾個銅板就能計較半天,被人欺負了不敢反抗不敢抬頭,活得狗都不如。


  但他們心中是有是非、有道義、有良心的。他們大多數情況會妥協,但當真正的抉擇到來之時,良心那杆秤總會替他們做出最終的選擇。


  全杭州城,絕大部分人,無論官府、士兵、商人、市民還是沿街乞討的乞丐,都在默默為顏家祈福。希望這場人和禽獸的較量中,正義、善良和勇敢能戰勝那群披著人皮的畜生。


  發生在杭州的這場博弈,不光全杭州城在關心,還有其他地方也在時刻關注這場 “生死搏殺”。


  雲中城總督府,朱子清書房。


  脫去官袍換上綢衣的朱子清,少了一絲威嚴,多了兩分儒雅。在煙霧繚繞、燃著熏香的書房內親手烹茶,斟滿一杯過後,遞給對麵的徐文青一杯,再給自己一杯。


  輕嗅幽香之後,朱子清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閉上眼睛,感受著滿腔餘韻,許久方才睜開雙眼。


  “文青!無需沮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放下一切之後,朱子清反倒沒有了前些日子的焦慮和不安,這個時候,一州之督的氣勢方才體現出來。


  “明公,學生隻是——哎!”徐文青原本就擠在一起的眉頭,愈加凹凸,一張臉仿佛能苦得滴出水來。


  “文青,老夫如今已經放下!”有時候,被迫放下也是一種放下。“你為何還放不下!?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明公,學生隻是為沿海的五府百姓心疼!”徐文青經曆過太多艱難困苦、打擊挫折,但即便被這世界傷害得體無完膚,也從來未曾記恨過這個生他養他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

  想到又是幾十萬百姓遭劫、受難,徐文青不由得悲從心起,眼眶含淚。


  “放心吧,文青!那群跳梁小醜的日子快到了!”宦海沉浮幾十年的朱子清,打仗不行,但政治嗅覺無比敏銳,放下包袱的他比往常看得更遠更清。


  “朝廷遭此大辱,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回四路大敗一路大勝,老夫估料不錯,接任老夫職位的便是蘇老匹夫!”說起蘇和仲,朱子清還是滿肚子火氣。


  朱子清邊斟茶邊繼續說道:“老匹夫上來,是不會用你的!不過不用擔心,以你才華,遲早是要大放光芒的!”


  徐文青搖搖頭,不置可否。


  朱子清呡口茶:“文青啊!你下步若是真沒有打算,老夫有個建議你可願聽一聽?”


  徐文青不管情緒如何,但對朱子清還是異常尊重的,聽到朱子清建議,立起身恭聽表示虛心接受。


  “你若是沒地方去,就去投那顏子卿!”


  “啊!——呀!”徐文青心中哪怕有一百種設想,也沒想到朱子清會提出如此建議。要知道朱子清和顏子卿以及方鳴石的恩怨,在雲州早就不是秘密。


  在徐文青心中,朱子清恨不得把顏子卿剝皮拆骨,怎還會建議自己去投奔於他?


  看著徐文青探詢的目光,朱子清卻沒有多說,解釋一句都沒有,隻是斟茶、喝茶,斟茶、喝茶……直到滿滿一壺茶喝到滴水不剩為止。


  “不過,你們之間有無緣分,還得看他這一關,能不能過的去!”


  東海某一巨島,連綿千裏,麵積之大不是雲夢澤中的雷澤島所能媲美。


  島上平原、丘陵、森林、山脈應有盡有,尤其以濕地麵積最廣,占全島麵積九成。島上大小河流50多條,湖泡400多個,俯瞰大島,濕地星羅棋布,大大小小的濕地連接起來,形成一片巨大的濕地群。


  全島地勢低平,天然濕地麵積達百萬頃,濕地泡沼遍布,河流縱橫,自然植被以沼澤化草甸為主,並間有島狀森林分布。每年夏季,粉的、白的、紅的荷花嬌豔綻放,綿延百裏,美不勝收。


  蔚藍如洗的長空裏不時掠過雄鷹、青隼、白鶴身影,雁鴨、鴛鴦成群結隊在水中嬉戲;白鸛、沙鴨在蘆葦間穿梭,野兔、梅花鹿成群結隊在草地覓食……


  巨島西南部的一個遼闊平原,是全島唯一的一處比較“幹燥”,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平原靠海處,一個龐大的碼頭矗立其中。


  碼頭朝裏延伸,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城鎮,城鎮周圍仟伯縱橫,田野交織,房屋相連,人口稠密。


  此處便是全島中心。


  小鎮中心一個奇形怪狀的議事廳內已經坐了一群人。說奇形怪狀,是因為議事廳既有漢人建築的特色,還夾雜著倭國、南海各島國建築特色,不倫不類讓人難以形容。


  這群人並不多,統共十幾個。但一個個或凶惡、或陰狠、或彪悍、或猥瑣,反正沒有一個好惹。這群人便是整個東海赫赫有名,整個雲州談虎色變的倭奴頭領,“老船主”王植手下的“王下七海將”:

  平浪海將平五郎、橫野海將葉麻、揚烈海將嚴思齊、建威海將曾一本、樓船海將旦小一郎、捕鯨海將陳道可、殄鯊海將許棟。王植自封“東海王”,這“王下七海將”的“王下”二字,就說明其野心多大。

  剩下幾個沒有名號的,或是檔次不夠、或是最近新投,或是“跑單幫”的散戶。隻有這“王下七海將”,每人手下都有近萬,個個凶狠彪悍,追隨王植多年,闖出這七海將赫赫聲威。


  除七海將外,還有一些惡名昭彰的海賊也都匯聚在這個大廳裏,裏麵甚至包括顏子卿的老熟人:車麻子和陳複之手下幾個大頭目。


  一群海匪坐到一起,無非就是聊聊“你上次搶到多少錢!”“我這次殺了多少人!”“誰誰誰搶到的姑娘最漂亮!”“誰又攻破哪座縣城”之類。堂中大多數人都聊得很嗨,隻有一個除外。


  “許哥,別喝悶酒了,兄弟陪你整點。不就損失點人手!回頭去倭國轉一圈就補回來了!”車麻子提著酒瓶跑到“殄鯊海將許棟”麵前,給許棟倒上一杯,自己也倒上,陪著一起喝。


  “勝敗乃兵家常事,您看我上次被姓顏的殺得褲子都沒了,這才大半年又有了三千多人!”


  “你他嗎還知道兵家常事?”許棟看看這混貨一眼,沒有搭理他。車麻子這種憨貨,玩命有餘,智商不足,你要和他計較你就輸了。這貨自打投靠到王植手下之後,整日就知道打打殺殺,就一亡命徒。


  “你知不知道老子這次損失的都什麽人,跟隨老子十幾年的老兄弟折大半!”普通倭奴許棟不心疼,但心腹悍匪的損失那是多少普通倭奴都無法彌補的。


  “是啊,杭州那地腳就是個鐵刺蝟,一嘴上去就能嘣掉滿嘴牙,上次我——”正說到此處,之間大廳之上走出兩名號令兵,對著大堂眾人就是一嗓子:


  “東海王到——”


  “屬下拜見王爺——”一群海匪穿的五花八門,參差不齊的喊著覲語,不倫不類行著跪禮,反倒把大堂上的一片狼藉凸顯出來,看得坐上大廳“王位”的王植眉頭大皺。


  王植年近七旬,卻半點不顯老。滿頭黑白相間的頭發被一塊血紅色的美玉束起,身穿青花絳紫龍袍,白玉腰帶環身,腳踩金獅秀球鞋,可謂貴氣逼人。唯獨肚皮稍顯大點,少去三分威嚴。


  待眾“將”行完禮,王植雙手一壓, 沒等眾將說話,以身形完全不符的動作,一腳朝站在最前麵的平浪海將平五郎踢去。


  “噗!——”平五郎哪有防備,一腳重重挨在胸口,當即飛出好幾步,滾在地上爬不起來。


  “啊——王爺!”“老船主!”“老大!”不知王植為何如此憤怒,眾人不敢看平五郎,都低著頭。


  “老子再三說了,惹事,別惹大事!你們是怎麽幹的?五府十一縣、一百餘村鎮,二十萬人。好威風!把官兵殺得落花流水,你們是嫌老子死的不夠快是不?”越說越氣,王植拿起身邊一個酒壺,“嘣”一聲扣到橫野海將葉麻頭上,葉麻頓時一臉鮮血,抹都不敢抹。


  沉默好久,平日裏最討王植歡心的樓船海將旦小一郎眼看眾人都不做聲,隻好解釋起來。旦小一郎是個倭人,早年拜王植為主,忠心耿耿,就是說話有點不倫不類:“主人!漢兵這次凶猛,止不住手的!”


  漢語夾雜倭語,不過眾人也都明白。旦小一郎的意思:這次之所以“鬧”的那麽大,全怪漢將反抗,若是不反抗,自然就鬧不到那麽大了。


  王植也明白。一腿一巴掌下去,氣也消了許多。事已至此,就算砍死手下也無法改變事實。坐回王座,仰起頭看著窗外天空,不知在琢磨什麽……

  三月二十六,這是一個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日子。


  天氣正常,陽光和往常一樣;生活正常,全杭州的居民作息和往常一樣;工作正常,各司其職沒什麽不一樣。隻有氣氛不太正常,往日裏應該從大運河中駛過的顏家運糧船,從早上到傍晚一直都沒出現。


  很多人在翹首以盼。有的很焦慮,一個勁詢問顏家的船什麽時候能到;有的在歎氣,該來的終究要來;有的很生氣,怨顏家沒能堅持到底;還有的很得意,盼望著太陽趕緊下山。


  不管什麽心情,不管站在哪邊,太陽最後一絲餘暉消失,顏家的運糧船終究沒出現。


  “終於結束了!”李朋鳥摸摸眉頭人中看起來很沉靜,但滿臉的疲憊表明,事實並非那樣。


  “姓顏的撐不住了!”王元成也舒了開口氣,最近幾天,銀子流出的速度和瀑布一樣,讓從小在寶物堆裏長大的王家嫡長孫都心如刀割,隻有麵前的李兆銘穩如泰山。


  這也是王元成誰都不服,唯獨對李兆銘言聽計從的原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種人在哪都是人傑。


  “不光漕幫倉庫,從富春江到錢塘江到銀江,所有支流我都派出了人手,沒有一艘運糧船在通航!”這也是李朋鳥讓人服氣的地方:謹小慎微、防微杜漸。


  “從明天開始,杭州府就是我們的。流民營那邊都安排好,隻要這邊糧食危機一起,和杭州城這邊同時開動!”李朋鳥製定的計劃好幾十頁,思慮之周全,可謂嘔心瀝血。


  “這次,那群蠢物也該知道怎麽選了吧?”王元成所有東西都寫在臉上。和李朋鳥都看不起那群人,但李朋鳥表麵上滴水不漏,王元成的鄙夷傻子都能看得見,隻不過沒人敢得罪他。


  嘮叨完,又繼續朝李朋鳥念叨:“那毛海峰死的好啊,死完還給我們送銀子!那混蛋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每次到我家都拽的跟什麽似得,姓顏的就這件事幹得好!”


  王元成提毛海峰絕對是無意的,但落到李朋鳥耳朵裏卻又是另一番感受。不知為什麽,李朋鳥眼前突然出現那晚的情景:


  亮白月色下,一名血跡斑斑、身穿儒服的清冷少年,左手後背、右手提著一顆滴血的首級走在露台上,就像漫步在清晨郊外的樹林裏,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還有那個雙手交叉、雙刺倒拿的身影,一步步把一群倭奴逼上絕境,一個個倭奴像小雞一樣被宰殺。他抬頭的一瞬間,是如此冷漠……李朋鳥現在想起來還曆曆再現。


  那姓顏的就這樣認輸了?李朋鳥總感覺不真實,問題在哪——


  “少爺!少爺急報——”一聲淒厲的慘嚎響徹大廳,在李朋鳥沉思之際,一名跟隨其多年的小廝連敲門都沒有就“砰”一聲衝進大廳:“少爺,出事了——”


  說完,顫巍巍舉起右手,把一張剛從鴿子腿上抽出的紙條遞到李朋鳥麵前。


  “啊!——”一聲比剛才還要淒慘的驚呼響起,看完消息後的李朋鳥雙眼赤紅,嘴唇發白,全身都在發抖。額上的一條青筋漲了出來,臉上連著太陽窩的幾條筋,盡在那裏抽動。


  “顏子卿——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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