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有朋遠來
和“梁山”的王倫哥哥殷勤滿天飛、如火如荼討好顏家三口的火熱不同,今年的杭州很安靜。
原本該張燈結彩的正月,明顯沒有往日的喧囂。合該喜氣洋洋的春節,因城外難民匯聚,糧價、物價飛漲,讓氣氛減弱了幾分。高門大戶也不敢太過張揚,隻能關起門來大魚大肉。
顏家照例拿出大量錢物、雜糧,贈送給孤寡、老幼,今年額外加了一種東西:黑土。往年杭州城是沒有“黑土”的,隻因挖掘、運送的成本太高,不值當。今年顏家大規模開采,讓陰冷的寒冬多了一絲熱乎氣。
顏紹恭去了雷澤島,把顏紹敬替換回來過年。據顏紹敬所說,今年秋糧入庫,一百五十萬石,當然,大部分都屬於騎卒們。增添四萬多人後,雷澤島今年冬天種下了一百二十萬畝冬小麥,大部分是騎卒和水軍們的,隻有少部分是顏家的,其他一切正常。
杭州這邊的災民已經不再增加,往雷澤島的輸送也就停滯下來。災民們都是有丁口可查的,大量消失明顯會被有心人探知。
珍寶島那邊的鳥糞陸續開始起運,每天大量的“化肥”通過風雲集這個中轉站,被運往雲州顏家所屬的下田,雖然木薯對土壤養分需求不高,但化肥撒下去,終究是能增產的。
攔江島那邊最近陸續好幾股水匪打算“搬家”住進去,被顏家水軍清剿,又多出幾百“勞改犯”,隻要官府存在,水匪這種東西是根本剿不完。
風橋鎮那邊沒能重建起來。倭奴在泉州府鬧的實在太厲害,加上風橋鎮人口損失嚴重,隻能暫時維持,明年再說。顏子雲也撤了回來,看起來成熟許多:經曆挫折是鍛煉人的最好方法。
對普通大戶來說,過年前是最忙的時候,但對顏家來說,過完年依舊很忙。
年前,顏沈氏從顏康那裏接過賬本的時候,根本不敢相信賬本上寫的。往年的顏家,天天算計著過日子,緊衣縮食到了年底才能有十幾萬兩銀子結餘。今年的數字……這還隻是顏康手裏這本,顏福手裏還有另一本。
“兒哪,要不我們把欠韓白兩家的兩百萬兩還了吧?”顏沈氏終究是傳統思想,欠別人錢,一晚上都睡不著。顏康、顏福也看著顏子卿,隻要顏子卿一句話,馬上顏家就不再欠外賬。
顏子卿自嘲:和他們比自己算是心黑手毒。仁義禮智信的年代,比起後世真就是純淨的天堂。曾幾何時,借錢的甚至要跪在地上才能要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用,母親!合約上寫清了明年歸還,就是明年,咱們要遵守約定!”把提前還錢說成不守約定,顏沈氏和兩個老人看著顏子卿,無話可說。
“三百多萬兩銀子,怎麽才能花光?”顏子卿自言自語的話,聽得顏福和顏康麵麵相覷。聽顏子卿語氣,說得好像是三千兩。以兩位老人貧窮的想象力,這確實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顏沈氏好一點,畢竟出自沈家。對於顏子卿的所有決定,她都無條件支持。
絕對信任,讓她有些盲從:掙不掙錢、掙多掙少其實無所謂,最關鍵是顏子卿決定的事,她都支持,因為這個家終究是屬於兒子的。
就算是敗家,也隻能由顏子卿來敗。
“去看看雲夢倆州哪些地方有好的白黏土礦、石英礦,徐州雍州那邊的黑土礦、白土礦;交州那邊出產木材的山林、花圃;對了,雲夢澤那邊的雲夢石也多買些回來!
最好趕在三月前完成,不用太計較價格!三月後西湖完工,流民們沒活幹,要找活!”
在顏子卿心中,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出去才是錢,花不出去隻是銀色的石頭。顏家手上的錢大多都是銀票,區區一張紙,讓顏子卿有種隨時會真變成紙的假象。
隻有花出去,變成真正的礦山、森林、花圃和田地才能產生價值,因為錢是沒有價值的。
說起西湖,顏沈氏滿肚皮執念:“兒呐,西湖邊上那二十多萬畝膏腴,真的換出去?”那二十多萬畝肥沃到極點的水田從天而降,這是顏沈氏一輩子做夢也不敢想的。
但還沒落到手裏就要被顏子卿換出去,顏沈氏想起來就心疼的五髒俱焚。
“那二十萬畝地太紮眼了,娘!西湖完工之前必須轉手出去。”人在見到極度渴望的東西麵前,往往會失去理智,顏子卿慶幸自己不是土生土長的雲夢人,否則也難以拒絕這個誘人的毒餌。
西湖一旦梳理完成,沿岸所有膏腴歸屬顏家的事馬上就會被群起而攻之,隻有多拉些人一起“上船”,才能真的確保顏家的利益。“換地的事,現在就可以進行,雲東、雲南的下田優先!”雲西、雲北民間已經被韓、白家劃拉過一遍,大塊拋荒的下田估計不多。
“是!少爺,到底花多少?”顏康是大管家,一輩子大多數時候隻負責攢錢,不負責花錢,麵對三百多萬兩銀子的“生意”,實在拿不定主意。
“全花光!”如今光是賣糧食一項,顏家每月收入都在五十萬兩以上,比搶錢都快。
“全——花光。”三百萬兩銀子能買來多少礦山、林地、苗圃,顏康瘋了也想不出來。要知道,這個年代的所謂礦山、林地不是按儲量來交易,是按麵積來買賣。
因不能產糧,官府的稅也少,山地的價格基本比下田還便宜。黑土礦山多少還好點,白土礦、石英礦這種能讓糧食絕收的山地,價值低到難以想象。
“雲夢石拿來幹啥?”顏福問到。雲夢澤湖底遍地是雲夢石,雖形狀各異,偶有人采出觀賞、裝飾環境,但價格便宜,並不值錢。
雲夢石,又名窟窿石、假山石。分水石和幹石兩種。水石是在河湖中經水波蕩滌,曆久侵蝕而緩慢形成的。歲久被波濤衝擊,產生許多窩孔、穿孔、道孔,麵麵玲瓏,形狀各異,姿態萬千,最能體現“皺、漏、瘦、透”之美,其色澤以白石為多,少有青黑石,黃色最稀少。
好的雲夢石可謂千姿百態,異彩紛呈:或形奇、或色豔、或紋美、或質佳、或玲瓏剔透靈秀飄逸;或渾穆古樸超凡脫俗。在這個時空還沒形成規模性的園林建造,雲夢石的價值,遠遠沒有開發出來。
“給老太君、母親修園子!”顏沈氏聽完眉開眼笑。既然顏子卿這樣說,顏福自然馬上派人去辦。
“少爺,要多少?”雲夢石說白了還是石頭,又沉又不值錢運起來很是麻煩,還隻能用大船裝,顏福故有此一問。
“有多少要多少!” “……是!”
年節初七剛過,顏家負責摸查、談判的管事們便四散而出。依照顏子卿的命令,朝雲州、夢州、徐州、雍州、交州那些產量巨大,挖掘方便的白土、黑土、黏土、石英礦跑去。
勘查、聯係、談判,由高層拍板、簽訂契約……在顏家不把錢當錢的情況下,三個月時間完成二十多樁交易,除部分屬於大族的礦藏因扯皮沒能買到手,其他位置稍微好點的礦山都歸屬顏家。
三百萬輛紋銀消耗一空,換來的是兩百多萬畝林地、花圃和二十多座礦山,其中大部分銀子都花在了前兩者上。二十多座礦山還不值五十萬兩,加上原先顏家固有的,各類礦山有近三十萬畝,三十多座,隻不過暫時沒人挖掘,無法開工。
正月初八開始,西湖邊又開始熱火朝天,流民們再次開始清淤、築壩;顏府內也熱火朝天,有客人來了。
同時到顏府的客人有三群、不約而同,竟在同一天到達。
早上到的是親戚。表弟豆豆,大名沈叢文的表弟,帶著表妹沈嫣來看姑母了。美其名曰來看姑母,表妹沈嫣看到顏子卿的第一眼便挪不動步子了。“表哥,你還記得我麽?”
摸著良心說,表妹真的不醜,而且很溫柔、很端莊、很小家碧玉,典型的賢妻良母,可顏子卿總感覺怪怪的:一聽到表妹、嫣嫣二詞,就想起慕容複和王語嫣。
沈嫣膽子很小,在顏子卿旁邊根本不敢抬頭:“表哥,近年來你做的詩詞,每一首我都能背得!”別的不說,光《雨霖鈴》就是一百零八首啊!!!顏子卿坐蠟了。
“表哥,上次我托大哥給你帶的香囊,你為什麽不要!”話還沒說上第三句,小姑娘就有淚奔的勢頭,幸好這時候顏沈氏出場,借此,顏子卿趕緊逃走——是逃走。
如果說表弟、表妹來的還算正常,宋家的宋大少爺來的就很不正常。紹興府就在雲東,杭州府西南,一天的路程抬腳就到。百花城離杭州多遠?初八趕到,宋大少還沒過年就被趕出家門?
“宋兄,你這是離家出走?”顏子卿就納悶了,這年代哪有正月初八就趕到別人家裏的?連倭奴都知道:要鬧,也等到元宵節後鬧。
“離家出走!嗬嗬!”宋師承叫顏子卿一句話差點嗆死。一個哀怨的眼神丟向顏子卿:“雲中城正月十五不是有花魁大賽麽,我帶弟弟們和一些至交好友過來看看!”
“交州百花城沒有麽?”“有,檔次低啊!”“哦!”
宋師承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同行的還有一個親弟、三個堂弟、表弟和幾名好友。按宋師承想法:就算“拉皮條”,也要拉的專業點,至少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吧,來了就多住幾天!”
“嗯,就等你這句話!”這次是顏子卿被嗆到了。
第三群客人下午到來。說是群,是因為真的是一群。
一群駿馬,一千多匹,是伍祐送來的;一群中郎將,除劉廷、鄧子龍兩個玩水軍的,其他五個步卒中郎將全來了;一群女眷,伍雲易的妹妹伍雲祿陪同方惋惜來看凝齋書院。加上家丁、親隨、親兵、丫鬟、小廝之類,林林總總好幾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