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北將南下
“倭奴,那群倭奴他們真敢!……”拿著手裏的呈報,朱子清氣的發抖。徐文青在一旁,鐵青著臉,沒有做聲。
“哎!當初就不該和那群倭奴糾纏。”早知如此,還不如上任之後便整軍備戰。即便是輸,至少沒有滿朝罵名。王固本的奏折呈上以後,滿朝言官、朝官競相攻擊,參奏朱子清的奏章據說有半人高。作為首輔,不知道李悝還能支撐多久。
“不怪總督大人!時也命也!”徐文青感歎著命運多舛。原打算出來做點事,不想又出了顏子卿殺毛海峰一事。徐文青並不怪王固本、顏子卿等人,怪隻怪自己的命。
“原以為那幾家隻是匯聚些交州流民,惡心惡心蘇和仲等人,沒想到竟敢如此喪心病狂,勾結倭奴!”朱子清想起杭州之事,隻覺渾身冰涼。
明白自己在雲州的日子已經進入倒計時。一旦朝廷下決心徹底解決倭奴問題,就是自己下台之日。
朱子清沒想到白韓兩家會如此決絕。所有籌劃、引導、鼓動的事都與自己無幹,但朱子清第一時間便決定,順水推舟把蘇和仲拉下水。
這些世家、官場間的相互傾軋,在朱子清看來再正常不過,可一旦把倭奴牽扯進來……抗倭不利最多撤職下野,大不了作回布衣。可一旦有禦史參自己參與倭奴襲邊,後果不堪設想。
朱子清也醒悟過來。和那些百年世家比,自己還是太有底線。那群人為了利益,不惜出賣一切,包括國家和皇帝。
“馬上斷絕和那群人的聯係,無論那幾家還是東麵!”在性命和賭氣的選擇中,朱子清很清醒。
“那雲東、南行省發的幾封公文?”徐文青嘴裏的公文,就是和蘇和仲行文衝突的幾封。
“那些已經發出,就不用收回,無關要緊!”那幾封公文坐實不了朱子清勾結倭奴。
重要的是最近幾次倭奴侵邊事件。“嚴令雲東、南沿海五府中郎將,日夜加強巡防,再有倭奴侵邊事件,提頭來見!”
“喏!”
“父親,這是杭州那邊送來的消息,截至目前已經有3萬人匯聚杭州!”白家長子拿出最新消息,遞到白宗吾手上。
白宗吾麵無表情,最近從南麵得到的消息,讓其思緒難平。一開始從交州遷移難民到杭州,是白家的主意,可他沒想到事情會玩的這麽“大”。
又是十餘天,倭奴再次攻破十餘鄉鎮,無數百姓遭災。倭奴在這麽“巧”的時刻連續發動,是他沒想到的。王植義子毛海峰被殺,東海倭奴要報複,這可以預料。但白宗吾沒想到韓家、李家那群人膽子竟如此之大。
轉移交州災民的時候再掀起東南難民,這兩件事混雜在一起,性質就完全不同。
白宗吾雙眼一睜,做出決定“馬上切斷和韓家、南麵的聯係,派出去的人手全部收回;已儲存在杭州的稻米想辦法脫手,不虧便成,其他無需再管!”
白家長子猝不及防,沒想到父親會半途而廢:“啊,那父親我們前期功夫不是白做了?”
看到兒子反駁,白宗吾氣不打一出來:“我們不做,接下來自然有人去做,怎麽叫白做?你姐姐在神京正處在最關鍵期,福王殿下如今水深火熱。我們不做事都有人盯著,真要和倭奴發生勾連,讓你姐姐、福王殿下如何自處?”
“爭了十幾年,太子之位終究沒能爭到。可聖上的心裏,還是向著福王殿下的。耍點小手段可以,真要大是大非上出岔子,會連累你姐,你不明白麽?蠢貨?”聽到父親訓斥,白家長子跪在地上不敢吭聲。但心裏依舊憤憤不已。
“父親,孩兒明白了!”嘴上是同意,至於說具體怎麽操作,那還得另算。
白家在雲州被顏家壓製近百年,如今終於有機會,豈能錯過?自打顏子卿回杭州後,事事不順,這口氣、這麽好的機會,豈容錯過?
神京紫禁城大光明殿,當今聖上“成仙”之所。
閣部首輔李悝、次輔葉文忠弓著腰,等待當今陛下把這爐丹藥煉製完,方能議事。
李悝年歲更大,但勝在體格健壯,所以不聲不響,站的沉穩無比。葉文忠身材瘦臒,經不得久站,靠在外側走廊柱子上,大口喘氣。
葉文忠看看李悝,心裏暗暗思量:旁邊這位的身體,真要等他“自然歸隱、和平接班”,恐怕是等不起。
就在兩人各懷鬼胎之際,當今終於煉製完丹藥,招二人入內。
“這藥啊,好是好,就是大了點!”當今元祐帝,數十年如一日的煉丹、修仙,煉製丹藥的手法已經爐火純青。元祐麵前的托盤上,兩枚紅彤彤、金燦燦、雞蛋大小的“九轉金丹”擺在上麵,看起來誘人無比。
“好是好,就是大了點,喔——水!”雞蛋大的金丹,是不能嚼碎了吞服的。李悝、葉文忠二人看著元祐帝把金丹一口悶下,看得嘴巴發幹、嗓子眼發堵,差點跟著一起幹嘔起來。
伺候太監趕緊拍著元祐的後背,好容易才把丹藥送下去。
“雲州東南的事?”當今足不出戶,但若是誰要小看他,那就真錯了。有了名震天下的血衣衛,隻要他想,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是,陛下!倭奴凶猛,十餘日連破三十餘鄉鎮,如今東南潰爛,雲州總督和杭州知府八百裏加急!”雖然蘇和仲是越級上奏,但到了內閣卻不能這樣上報,否則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葉文忠也沒想在這上麵和李悝較真,仔細把杭州災民的事一說。聽到倭奴侵邊產生的難民問題,元祐帝聽得皺眉不已。
“去年雲東、雲南不是賣出大片荒地麽?府庫充盈,趕緊賑呐!”那筆錢,元祐帝也是盯了好久的,但開朝慣例如此,難以違反,所以那筆錢一直看得見吃不著,聽葉文忠幫杭州叫苦,氣不打一處來。
葉文忠聽元祐帝如此說,看李悝一眼,從袖口拿出兩份奏折。奏折很厚,一共兩份。一份是蘇和仲自己寫的《乞開杭州西湖狀》;另一份是顏子卿獻給蘇和仲的《西湖改造計劃書》,唯一不同的是製定人變成了蘇和仲。
李悝看到,暗道不好。葉文忠這兩份奏折可沒在閣部上討論過,到底是什麽東西?要不要緊?難以估測。
蘇和仲的《乞開杭州西湖狀》奏折寫的和文章一般靚麗:“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也。……父老皆言十年以來,水淺葑橫,如雲翳空,倏忽便滿,更二十年,無西湖矣。使杭州而無西湖,如人去其眉目,豈複為人乎?……臣愚無知,竊謂西湖有不可廢者五。……若一旦堙塞,使蛟龍魚鱉,同為涸轍之鮒。臣子坐觀,亦何心哉!此西湖之不可廢者,一也。……”
接下來從飲用、灌溉、錢塘倒灌、增加稅收幾個方麵講述整治西湖的重要,洋洋灑灑、花團錦簇。看得元祐帝連連點頭。
後麵是《西湖改造計劃書》,元祐帝盯著半晌,看著看著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了一輩子奏折,這封是朕見過最直白、最上不了台麵的!”葉文忠也哭笑不得,自己學生蘇和仲水平他是知道的,第二份竟是這麽一份東西,呈上去之前,他就知道會有這番結果。
李悝很好奇。一份奏折能當得當今如此評價,到底是啥樣的?
“不過確實用了心!看完這奏折,朕心裏都有底了。蘇和仲,很好!”元祐帝接下來的話,也在葉文忠預料中。因為自己看到蘇和仲折子,也是這副想法。
蘇和仲能當得“很好”二字!李悝心裏頓時一突突。
元祐接著說:“治標還得治本!雲州沿海五府糜爛,還有向內延伸趨勢,你們怎麽看?”這就是要內閣拿意見。此事,內閣幾人是早就討論過的。
“臣等計劃從北軍中抽調強將南下,擔任五府中郎將,陛下您看?——”李悝話隻說了一半。接下來的,被元祐帝眼神打斷。
“我大漢南方官兵已經糜爛到這等程度了麽?”這話二人哪裏敢接。堂中死一般沉靜。除了偶爾有點呼吸聲,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元祐帝拿起內閣擬定的中郎將名單,想了半晌,拿起朱筆批了幾筆、改了幾字,交還給內閣。李逵二人打開一看:
雲州水軍將軍:劉廷;水軍中郎將:鄧子龍;
杭州府中郎將:戚元儉;寧波府中郎將:伍雲易;
台州府中郎將:麻貴;泉州府中郎將:李子茂;漳州府中郎將:盧堂
二人眼中的震驚難以掩飾。除劉廷、鄧子龍,其他五人,全是最近幾年北軍中湧現出來的青年俊傑。伍雲易乃伍祐次子,神勇無敵,殺敵無數;李子茂是天雲關守將李汝契之子,世代將門;戚家世襲煙台府中郎將一職,戚元儉落地就是中郎將;盧堂、麻貴在北地殺戎狄無數。
陛下是有意一戰而勝,徹底解決東南——兩人互看一眼。交州再怎麽亂,其實無關痛癢,但雲州不一樣。天下漕糧一半出自雲州,稅賦、人口所占比重實在太大,雲夢一旦亂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對了,那顏家‘謫仙’如何了?”元祐帝對顏子卿依舊有印象,說氣話來帶有調侃。十九歲軍功封侯,已經破了雲夢大陸先例,元祐帝對此當然難忘。再說,方鳴石的學生,想忘確實很難。
“在家耕讀,據說已經過了縣試、府試,在等明年院試!”李悝吱聲,作為葉文忠的“徒孫”,葉文忠隻能硬著頭皮說話,還不能說壞話。凝齋書院這樣的事,是打死也不能主動去提的。
“嗯,那就好!但可別向他老師那樣,讀書讀傻了!”方鳴石一死,元祐有再多的憤恨也都煙消雲散。
“應該不會!”葉文忠心裏直突突,根據蘇和仲和王固本信上所說,顏子卿比方鳴石還“刺頭”,這樣的人真要到了京城來,還指不定搞出多大風浪。
“我看他帶兵也不錯,給他個抗倭巡檢的虛職,允其以侯爵銜帶兵三千,他顏家那麽有錢,也該給朝廷出出力,戰後解散。”元祐許下的承諾沒半點好處。巡檢職務沒有品級,說話不算、屁事不管;顏子卿原先有兩千親衛,再加三千,這五千人完全需顏家出錢去養。
說到出力,元祐帝眼睛一亮:“對了,白家也算皇親國戚,給他三千限額,允許自行招募鄉勇,倭戰之後解散。”一下子就讓兩大家族出錢養六千軍,元祐帝興奮不已。
“雲州還有那些大家族?”元祐越想越興奮。
“陛下,夠了夠了,否則遺禍無窮!”二人齊聲阻止。會不會造成後患暫且不說,若是普通家族,養三、五千人馬那是要傾家蕩產的,真要把人給逼急了,雲州可經不起大亂。
“好吧!趕緊去辦!”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