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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了!——”移香閣三樓,一眾世家長老、族長欣賞完“佚名”的詩詞後,拜月樓那邊久久不見回應。


  “佚名公子!恭喜您今晚之後,再次名聲大漲!”宋家“公子”閃爍著亮晶晶的眼睛,朝顏子卿舉杯,可這杯酒誰都沒附和。眾人都不知道,顏子卿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這位宋家小娘,惹來一個晚上的針對。


  宋祁用也是無語:自己侄女到底是怎麽了?宋祁用不知道兄長們謀劃。宋家和顏家聯姻之事,隻是個預想,這樣的事沒塵埃落定之前,誰都不會拿出來說,特別是還有顏蕭兩家“訂親”一事在前情況下。


  “你以前的那些詩詞,該不會也是這樣得來的吧?”宋家“公子”還真說到了點子上。


  顏子卿雖然不是依靠蘇和仲等人,但確實是仰仗“前輩們”。因此,顏子卿聽到這話,並沒有太生氣,可顏紹恭受不了。


  “你——”顏紹恭平日裏都與人為善,很少和人針鋒相對。


  “叔父!稍安勿躁”顏子卿止住顏紹恭豁然而立的身形,微笑示意:一切盡在掌握!顏紹恭會意,坐了下來。和一個小姑娘置氣,確實不妥。


  眾人齊皆點頭:如此氣度,方有大族族長胸襟!顏家出了個好族長,難怪顏紹恭對侄兒如此服氣。


  韓、白二人也很慶幸。幸虧宋家女連連作對,否則今日談判,韓白兩家必吃大虧。來前,二人其實已經做好吃虧準備,因為這一輪,顏家已經贏了。從顏家拿出木薯酒那一刻,顏家就贏了。


  從木薯能釀酒那一刻起,顏家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不管是拿技術賣出換錢彌補虧空,還是用那150萬畝地換錢還債,顏家握在韓、白兩家手裏的借據就已經不是問題。


  木薯可以釀酒,那150萬畝地就能輕易養活地上的農民,並繳上租銀,因為南方下田和北方下田是不一樣的。從那一刻起,150萬畝雲州下田,價值就已經不是八兩一畝,因為那是能養活人的地。


  而且可以預料,接下來必然是顏家暴風驟雨般的打擊。一百五十萬畝地的產出,足以摧毀現存的酒液銷售網絡,雲州乃至天下所有的供銷關係都會發生翻天覆地變化,所有酒品銷售,慢慢都會被顏家控製在手裏。就算蒸餾的法子被外人知道了也一樣,因為你有法子,也變不出一百五十萬畝地。


  顏家為何放過眾人?這是韓、白二人乃至雲州其他家族都迷惑不解的。


  “不願內耗”、“避免競價”這些解釋雖然表麵好看,但韓、白不信。分分合合、緣起緣滅,百年來多少釀酒家族發展、興盛、敗落、滅亡?“內耗”“競爭”這樣的叢林法則,才代表這個世界的真實。


  今夜韓、白二人來此,已經有了拿半成股的思想準備。顏家三成,韓、白各半成、其餘家族共享一成,這既是釀酒行業的分成比例,何嚐又不是雲州如今的實力對比,這就是殘酷現實。


  可看情況,問題似有轉機!?


  “塵埃落定!”君老見對麵沒再出招,為老友鬆口氣。看得出蘇和仲也盡力了,畢竟身為知府,雜事繁多,不可能整日沉迷詩詞歌賦。能一下子,拿出這四首“鳴州”乃至“傳天下”詩詞,蘇和仲這次真拚了老命。


  “塵埃落定!”景老撚須肅穆點頭。“今晚孔家小子表現也算驚豔,能逼得名揚天下的蘇和仲掀老底,銀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塵埃落定!”飄香樓麽麽看著對麵得意一笑。幾十年的老對手,從年輕時當花魁開始就在競爭,爭了一輩子。幾十年來雖各有輸贏,但哪怕贏上一小局,也是很讓人開心的。


  “塵埃落定!”李朋鳥李兆銘點頭微笑。不愧為雲州第一的“顏侯”,“葬雪公子”也被壓了下去,名不虛傳。


  “塵埃落定!”漕幫眾人也吐了口氣。哪怕是做好了和崔二齡決裂的準備,但撕破臉前能看到自己的朋友獲勝,也是值得高興的。


  “塵埃落定!”飄香樓二樓,躺在梔娘腿上的大漢直起身子。“梔娘,看樣子還是那‘假佚名公子’更勝一籌額!”


  “什麽“佚名”公子,搞不好就是府台大人!”梔娘對蘇和仲很了解。蘇和仲找歌伶,不看色,隻看才和藝。梔娘平日裏沒少被蘇和仲照顧生意,故而對蘇和仲再熟悉不過,也很感激。


  “他們那些文人墨客啊,置個氣還比來比去,真是累死人,不爽利!”大漢活動下身子,扭扭脖子,發出“咯嘣咯嘣”聲響。


  “他們比完,該我出手了!——”


  “塵埃落定!”蘇和仲摸摸胖臉上的汗珠。今晚差一點就陰溝裏翻船,幸虧還是自己老辣些。雖然勝了,卻沒什麽值得高興的:贏個後生很有意思?攢了好久的詩詞全丟了出去,下次“發威”,得等幾年後了。


  “孔家小子,不錯不錯!”既然贏了,好話自然還是要說一說的——突然……


  “杭州凝齋書院顏真卿顏公子,贈《摸魚兒》一首,請拜月樓陳圓圓姑娘獻唱!”蘇和仲的話,戛然而止……蘇和仲發誓,這輩子永遠不會和“姓王的”一起賞月,永遠不會再說“塵埃落定”四個字了。


  顏真卿又是什麽鬼?——這是所有認為“塵埃落定”看客的第一想法。


  《摸魚兒》,不管摸誰,摸的好不好,摸的結果如何,你憑什麽蹦出來?這個叫顏真卿的是覺得自己能摻和進天下間兩大公子鬥詞場麵?還是覺得自己就是“第三大公子”?

  “顏真卿!誰啊?”“凝齋書院的,難不成我們杭州人?”“姓顏,難道顏家人,可顏家人沒道理和缺月公子別苗頭額?”“該不是顏家遠支,對主脈不滿,故意來和主脈作對的人吧?”“難說難說!”


  一時間,嘈雜聲四起。


  “這陳圓圓又是誰?”這是歌伶們的想法。今晚的場麵實在太目不暇接,除了偃旗息鼓的移香閣,其他三樓走馬穿花一樣,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上台的姑娘們也換了好幾茬,裏麵甚至有中了大獎的。毫無疑問,這個叫陳圓圓的,又是一個“中獎”者。


  陳圓圓長著一個大圓臉,肉嘟嘟,很可愛。膽戰心驚之下,趕緊熟悉了新詞,坐到台子中央。小口一張,明顯有點發顫,不過此時已經無人有心去欣賞其聲線,大家關注的是《摸魚兒》本身。


  “《摸魚兒》: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嘶!——額!”“啊!——”“這第一句實在太——”“絕妙!——”


  “有了!”這是所有人第一反應。一個“問”字破空而來,為殉情者發問,實際也是對殉情者的讚美。“直教生死相許”則是對“情是何物”的震撼人心的回答。情至極處,“生者不以死,死者不以生”。“生死相許”已是對至情至愛的盛讚,這“直教”二字聲如巨雷,驚天地,泣鬼神。

  “完了!”這是蘇和仲席上眾老的想法。一首絕代好詞,隻需區區幾個字,便能道盡人生百態、世間滄桑,這首詞隻需後麵不太爛,就絕對“傳天下”!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天南地北”二句,大雁秋南下而春北歸,雙飛雙宿,形影不離,經寒冬,曆酷暑,恰似人間一對癡男怨女。無論是團聚,還是離別都仿佛眼前,刻骨銘心。


  “君應”四句以大雁身份敘情。僥幸脫網後,未來之路萬裏千山,層雲暮雪,形孤影單,再無愛侶同趣共苦,生有何樂呢?竟選擇共赴黃泉,大雁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人呢?


  最後竟以雁擬人,以“情”入手,唱出一曲淒惻動人的戀情悲歌,唱出“情與愛”的纏綿、唱出“生與死”的訣別。


  大漢詩詞歌賦傳承千年,極盡愛情纏綿、生死相隨的詩詞不是沒有。多年來,才子們大多往華麗、繁複方麵使勁,甚至大量堆砌辭藻,以華麗唯美為好。這一首《摸魚兒》截然不同,以兩隻大雁殉情的故事,來講述情愛。通篇沒半點男女之情,卻教人對愛情的執著,神往不已。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老夫輸了!”蘇和仲細細品味之後,明顯能感覺出這一首比自己的那首明顯高出一個境界。把“生與死”、“情與愛”寫到這個份上,這首詞想不“傳世”都難。


  若說剛才幾首詩詞,難分高下,蘇和仲還能有百般不服;那這首《摸魚兒》一出,蘇和仲也隻能拱手認輸。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移香閣三樓,宋家“公子”也被這首詞震住了。沒經曆過真正的“詩詞比鬥”,是難以體會其中緊張、刺激的。宋“公子”自小酷愛詩詞歌賦,自詡為“交州第一才女”,但見過的真正頂級比鬥還是很少的。


  交州文氣比起中原腹地差很多。宋“公子”接觸過的那些“文人墨客”大多停留在秀才、舉人水平,和真正的“名士”“大儒”比起來,無法以道裏計算。那些“詩詞文會”上出現的詩詞,怎能和眼前的這些相比。


  眼前這八首,隨便拿出一首都已經徹底刷新宋“公子”的欣賞詩詞水平上限。特別是這最後一首,描寫這人間情愛、生死入骨三分,令人感動,最是能招惹小娘。


  宋家“公子”聽一遍就陷了進去,轉瞬間淚眼連連,哭出聲來,差點把持不住。


  一看眾人都在盯著自己,宋家“公子”也覺得不甚羞愧,紅著眼別過頭。


  別頭瞬間,正好遇到顏子卿望過來,頓時找到了撒氣的地方:“那‘佚名公子’是被蓋過去了!你不自詡為雲州第一麽,你做出一首來蓋過那叫顏真卿的!”


  “我去蓋那顏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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