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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接是不接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蘇和仲坐在飄香閣三樓,半眯著雙眼,右手打著節拍。嘴裏喊著“有辱斯文”身體卻很配合:其實剛才那首曲子他很喜歡,平日裏沒事時,房中小妾也沒少唱。


  “中秋佳節麽,就圖個高興,曲子是直白點,不登大雅之堂。可老夫年輕的時候就是很喜歡!”蘇和仲身邊是一名短須白麵老者,原工部侍郎致仕,定居杭州,姓房名工君,人稱君老。男人麽,都有年少風流時,古人聽聽俗調和後人看看毛碟,有何區別?

  “你這老不休!”說話人姓周名景,人稱景老。乃戶部員外郎致仕,官雖不大,但致仕後曾任冀州徂徠書院山長,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幾個秀才,這也就是極限了,再死撐下去,就該貽笑大方!蟾公,你還不出手?”


  “蟾公”是蘇和仲老友們對蘇和仲尊稱。


  “哈哈,也罷也罷!”蘇和仲一看今日情景,覺得也確實該出麵平息平息事端。自己是知府,真要鬧將起來搞出笑話,丟的是杭州的臉,實在難看。大筆一揮,一首詩詞躍然紙上。


  “拿去吧,你也等半天了,心裏早就罵開了吧?”對翹首以盼的飄香樓麽麽,蘇和仲沒半點官架子。藏香樓那邊“自相殘殺”得天昏地暗,對看客們來說是熱鬧,對麽麽們來說就是煎熬,這無疑是種“別人家的貴客”心態在作祟。


  眼看蘇和仲終於出手,麽麽笑的差點飄起來,先不說蘇和仲詩詞檔次,隻要出手了,今晚就不會讓他人獨美。


  “府尊大人看您說的!奴婢哪能啊!”罵到不至於,腹誹是少不了的。麽麽接過詩詞剛打算轉身,突然想起什麽。轉過身來,“哪個,父府尊大人,這詩詞是以您的名義?——”


  麽麽一提醒,蘇和仲頓時醒悟:不能以自己名義。


  若外麵沒有那兩群熊孩子鬥氣,用自己名字倒也無妨。可如今的情況是:兩名潑婦罵街,市委書記衝上去一人一耳光,叫她們滾回去。合適麽?


  再說,旁邊小樓上的那群士子,再有半個月便要參加府試,說不定就有自己未來學生。老師和學生對詩詞,嗬嗬!

  “不妥不妥!”蘇和仲胖乎乎的臉蛋映襯下,眼珠子轉起來特別顯眼。蘇和仲抬頭看看天,金色的大圓盤子已經上了中天。時間已經過去大半,賞月也接近尾聲,應該出不了什麽幺蛾子了。


  蘇和仲捉狹一笑,把麽麽叫了過來,低頭幾語,麽麽硬著頭皮領命而去。


  “你想幹什麽?”王固本感覺蘇和仲沒幹好事。禦史的習慣,讓他開口打聽起來,這是職業病。


  “杭州府佚名公子,贈《望江南》一首,請飄香樓蘇小小姑娘獻唱!——”樓下小廝為王禦史解開謎題。


  “蘇和仲,你無恥!”王固本當場就開罵,禦史罵任何人都不用擔責任,包括皇帝——因為禦史有“聞風奏事”的權利。至於說王固本罵蘇和仲算不算公報私仇,那就不好界定了。全杭州都知道“佚名”是顏子卿,蘇和仲偏偏借用顏子卿的名頭去懟人,無形中替顏子卿拉仇恨,這麽幹確實不地道。


  “我又沒提佑之名字,佚名嘛,誰都能用的”蘇和仲笑的張不開眼,蘇小小已經走到蓮台前。黃鶯兒破天荒對擠了自己位置的蘇小小投以感激之色。被人擠了還感謝,這在競爭激烈的歌伶行業,真不常見。


  “叮當當當當!——”瑤琴響起,蘇小小悠揚的歌聲飄蕩起來。


  “《望江南》:江南月,清夜滿西樓。雲落開時冰吐鑒,浪花深處玉沉鉤。圓缺幾時休。……”蘇和仲的水平絕不是幾名秀才、舉人能比的。蘇小小一張口,四座樓船上看客們馬上就品味出其中的不一般。

  蘇和仲的這首望江南,借景抒懷,托物言情:夜月的圓缺不休,象征人事的聚散無常。


  蘇小小檀口繼續唱:“星漢迥,風露入新秋。丹桂不知搖落恨,素娥應信別離愁。天上共悠悠。” 嫦娥的形象寄寓深沉而痛切的離愁,寫盡了人間的悲歡離合。


  一首詩詞,根據長短一般會唱上兩道三遍。第二遍、第三遍相繼唱出的時候,眾人慢慢就品味出來了:寫景生動,體物精微,意境悠遠,含蓄蘊藉。和剛才那十幾首一比,明顯高出一大籌。這首詩詞已經有“鳴州”資格,稍加時日,必定是“傳天下”檔次。


  “嗯,不錯不錯!子國兄,您看如何!”蕭如來自知不是科舉的材料,所以對詩詞歌賦並不太上心,但基本鑒賞能力是絕對有的。“佚名”的詩詞一出,蕭如來馬上看向孔安國。


  “不愧是雲州顏侯,佩服佩服!”孔安國嘴裏喊著佩服,表情沒半點“害怕”意思。剛才樓下的“你來我往”,早把孔安國憋得難受。蕭如來幾次想請孔安國出手,都被孔安國拒絕,這次終於等到了“顏子卿”。


  剛才倆群士子比試,自己摻和進去算什麽?以大欺小的事,孔安國根本不屑去做,要切磋,也必須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比如:對麵的“佚名”。


  蕭如蘭和顏子卿的事,孔安國多少知道些。雖明知道倆人已絕無可能,但多少還是有點異樣,或是吃味。看眼蕭如蘭,佳人對這首詞仿佛並不太滿意,心中一喜。


  要在佳人麵前展示自己才華,那也需一個由頭。孔安國從沒想過和顏子卿比個高低、壓他一頭。


  但年輕人的心氣,還是讓自己“稍作切磋”、“以文會友”的心態占了上風。既然現在“顏子卿”先出手了,那自己跟上,就不算挑釁。


  “子國兄,一個晚上我等再船上白吃白喝,實在說不過去,要不我看你也來上一首,與對麵曲韻相合,豈不甚美?”這次蕭如來的話說到孔安國心裏,不再拒絕。


  見孔安國點頭,蕭如來一喜,朝小廝示意,筆墨伺候。


  “杭州府佚名公子,贈《望江南》一首,請飄香樓蘇小小姑娘獻唱!” 飄香樓小廝唱名那一刻,鎮住了藏春樓的兩群人。


  “哦,顏案首出手了!”對二樓學子們來說,顏子卿並不陌生,說起來還算是同科同年。杭州其他人一般都稱呼顏子卿“顏侯”或“大少爺”或“顏公子”,唯有二樓的這群學子,日常裏都是稱呼“顏案首”。


  有資格這樣叫的人並不多,所以對某些學子來說,屈居顏子卿之下,不是屈辱,是榮譽。這就和顏沈氏身邊的那群陪嫁丫頭,臨老了還叫顏沈氏“小姐”一般,這是一種“親密”表現。


  佚名出手時機,是接在李朋鳥後麵,所以在眾學子看來,這是幫自己眾人“出頭”的表現。


  “顏案首出手了,你們接著來啊!”某學子抹抹汗水,抬頭朝樓板較勁。眾人都有點黔驢技窮,“顏子卿”的這首詩詞,出來的太是時候。再晚點,就要丟人了。


  “哦,顏侯出手了!?”三樓眾人也回過神來。對於顏子卿大名,眾人無人不知。崔二齡再狂妄、再霸道也不可能在雲州地麵上和“軍功侯爺”“顏家族長”顏子卿別苗頭。“佚名”詩詞一出,他坐在椅子上完全沒反應,蘇小小開唱後,他反倒打著節拍。


  “既然如此,我等認輸!”李兆銘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愉悅神情。示意幾位還在冥思苦想的清客,就此收手。

  對大多數人來說,輸給顏子卿,絕對不丟臉。請客們也如釋重負,沒輸給樓下的黃毛小兒,今晚就不算輸;至於說和顏子卿鬥詩詞,這樣的念頭眾人想都沒想過,剛興起就被理智給掐滅了。


  “星漢迥,風露入新秋。丹桂不知搖落恨,素娥應信別離愁。天上共悠悠。”……因較短,蘇小小重複了兩遍,第三遍唱完,收拾起物品,打算下到台來。


  “蟾公,一詞定乾坤!”景老看春樓那邊熄了火,沒有小廝跑出來再次唱名的意思,打趣蘇和仲。


  “蟾公詩詞,從來都是清新豪健、壯美闊大、意境高雅、獨具風格,其實區區小兒能比!”君老對蘇和仲詩詞極為推崇,說起好話來不遺餘力。


  “嗬嗬,哪是老夫,是‘佚名’公子作的!” 蘇和仲挑挑眉頭,為老不尊的胖臉愈加滑稽。


  “哈哈哈哈!你呀你呀!”一眾老友調笑,隻有王固本板著臉。嘴上不說,對蘇和仲的水平,他是無比欽佩的,不過,也就僅限於欽佩詩詞水平。


  “今日這首詩詞,即便是真正的‘佚名’公子來此,也就不過如——”


  “徐州葬雪公子孔安國孔公子,贈《望江南》一首,請拜月樓薛濤濤姑娘獻唱!——”一陣吼叫響起,打斷飄香樓眾人對話。


  看別的樓“玩”的風聲水起,拜月樓唱名小廝眼睛早就紅了。要知道小廝們也是有尊嚴的,憑什麽一個晚上就你在叫喚。於是,拜月樓小廝吼的這一生,特別豪放——是吼,不是喊!

  “葬雪公子,孔安國?”“孔安國也來了?”“在對麵!?”


  “什麽是葬雪公子,啥意思!?”眾看客包間頓時議論四起。部分不知緣由者打聽起孔安國來頭,知道內情者,開始普及知識。


  隻留下飄香樓一眾“老頭”麵麵相覷。“什麽意思?蹦出來個孔安國!”景老當然知道孔安國是誰。天下四大公子中,“葬雪”出名是最早的,其他三人都晚他幾年。


  “沒什麽意思,人家在挑戰你,以文會友!不懂麽?”王固本的聲音及時響起,並且揭露了這一“殘酷”事實。一眾“老頭”都在裝傻,打算輕輕揭過,就此不提,但王禦史眼裏是揉不得沙子的。


  “現在的年輕人額,真是年輕氣盛!”某老搖搖頭。這句話的內涵就是:我們都老了,可不能跟年輕人置氣!這明顯是給蘇和仲送梯子的。


  “是啊!孔安國那小子老夫見過,挺老實本分的孩子,也學著那幫子人一起玩鬧,年輕人額!嗬嗬!”景老也適時替老友解圍。


  “這首詩詞倒也不錯!”


  樓下薛濤濤已經開唱:“《望江南》:江南柳,花柳兩相柔。花片落時粘酒盞,柳條低處拂人頭。各自是風流。江南月,如鏡複如鉤。似鏡不侵紅粉麵,似鉤不掛畫簾頭。長是照離愁。”


  “不錯不錯!不愧為年輕一代領袖人物,這等才情老夫年輕時……”


  “行了,別裝了!人家出招,該你接了蘇和仲!人家用的詞牌名都是與你一樣的《望江南》,不懂麽?你繼續裝!這招你接是不接?”王固本聲音傳來,很不和諧!

  “你若認輸,就報出你自己名號去,別拿佑之名頭頂前麵!你信不信老夫明日就趕回雲中城,你冒名對詩一事,南都都察院上百同僚人三日內盡皆知!老夫這張嘴,你是知道的!”


  “噗嗤!——”茶水噴濺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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