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絕對有毒
對待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關心方式,有些秘密,盟友可以分享,有些不能分享。
雲北行省,揚州白家。
“家主,三十名‘自願’試吃的奴仆準備好,可以開始了!”幾名白家核心族人圍坐在白宗吾身邊,個個眉頭緊皺,氣息急促。
屋簷之下,三十名身著奴仆雜役服飾的下人跪坐成三排,強壓著心底的不安,裝作平靜地等待著發生的事。
“開始!”一聲命令,白府大管家手掌一拍,十餘名小廝端著各色“精美菜肴”,走到庭院中,依次給“客人”們上菜。
木薯餅、拔絲木薯、炸木薯條、木薯豆腐、木薯燉牛肉、烤木薯、木薯粥……隻要能想到的,幾乎全都端了上來。木薯的汁液、莖葉、薯皮、過濾後的殘渣,全都被做成了各類食物,雖然沒注重色香味意形,但蒸、炒、爆、煸、炸、溜、煎、燒、燜、燴、氽、煮、燉、熗、醃、糟這些凡人能想到的做菜方法,全部都用上了。
“開吃!”再一聲令下,不管餓不餓,眾人撿起麵前餐桌上的“大餐”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沒人願意吃,但在家主麵前,也要有好的表現不是。
“二弟和孫兒們都去查閱各種典籍去了”白家長子小聲告訴白宗吾。
“兒呐,你說這東西真的能吃麽?”白宗吾手裏拿著一塊半拳頭大的木薯,仔細端詳著,就像在看一件藝術品。
“當然不能吃,連最窮的奴仆家都不吃,野獸都不看的東西,怎麽能吃!吃了會中毒的!”
“可那顏子卿用它來釀酒,萬一要是……”
“不能,父親!要有法子,幾百年來早有人知道了。管家找了上百名老農問過,沒有一個說能吃。就算和在野菜、雜糧裏,每天也絕對不能超過半斤;榨出來的汁液毒性更強,比整個吃更厲害。”白家大少爺非常肯定。
“那,姓顏的為什麽這麽幹?”
……從中午到下午,從下午再到晚上,吃完木薯的仆役們,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怎麽沒事!?”白宗吾眉頭更加緊皺,看著自己長子。
“管家說發作慢,恐怕還得好一陣子!”這次,白大少也沒那麽肯定了。“二弟他們去查閱典籍去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
第二天大早,試吃的眾人還是沒有反應。白宗吾坐不住了,拿起麵前的匕首,“唰唰”切下幾片來,注視片刻,一片一片的放進自己嘴裏……邊嚼邊自語“不可能呐,不可能呐,不可能”,沒多久,一整隻木薯就被送進肚皮。
“爺爺,爺爺!我查到了!有毒,絕對有毒!《草本綱目》中詳細記載:木薯,微毒,溶於水,不可解不可調和!”白宗吾孫子白呈俊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籍跑過來,“書中還記載,經過蒸煮做熟的木薯會延遲一天發作;身體強壯程度不一,發作症狀不同!”
“啊!?——可要是生吃了呢?”
“額,那我查查,嗯——”白呈俊再次低下頭,“那就很嚴重了……”
雲西行省,九江府韓家。
“韓昭,去,把我這封信送給我們的朋友。他們能幫我們,解決掉那些我們不好出麵解決的問題。”韓一清把一封蓋有火漆的信函交給自己最信任的家仆。家仆二話沒說,微微鞠躬,轉身離去。
韓一清抬頭看天,“管你兵分幾路,我隻一路來、一路去!”說完唱起平日最喜歡的戲曲,“看前麵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 ……
縣考前,顏子卿的生活作息基本是兩點一線,吃住在“花果山”,偶爾回杭州城;縣考後,改成了三點一線:書院、顏府、乍浦鎮。
在書院,阿拉伯數字已經全部教授下去,麵對那群蠢到飛天遁地、喪心病狂的學生,顏子卿也是無語。一個最簡單的五加五等於十沒問題,一旦涉及到進位,五加六就不會;有的用算盤能輕鬆計算千以內加減,給隻筆就抓瞎……顏子卿編的教材,好多秀才出生的教習也看不懂,隻能坐在下麵和學生們一起接受顏子卿的授課。幸虧坐在台下的學生們學習起來都很認真,沒半點雜音,眼神堅定,否則顏子卿都能崩潰掉。
教授完兩位數乘以一位數進位算法,顏子卿丟下書本,快步朝“工匠”們駐地跑去。此刻正值“工匠們”身穿皮甲、外套藤甲,負重三十斤五千米長跑。顏子卿覺得,隻有和他們一樣,出滿身汗才能救回快要死掉的腦細胞。
出完滿身臭汗,在學院專為顏子卿一個人建造的桑拿室洗個澡——教習們專用溫泉房旁邊,吃過午飯,騎馬來到杭州灣外的乍浦小鎮。
“黃酒釀造如何?”顏子卿走進乍浦鎮內專為釀酒開辟的地下室。
“絕對沒有問題,少爺”如今負責乍浦小鎮日常運行的是顏福。從跟隨顏子卿回到杭州後,顏福的安置問題就擺在桌麵。畢竟顏康在顏府擔任管家多年,忠心耿耿,總不能回來就撤了他的職位,那會讓杭州的老人們寒心。
但顏福和他的兩個兒子是顏子卿最信任的人。於是顏福就到了乍浦鎮,擔任小鎮鎮長,他的兒子三斤為副,替顏子卿掌管著這處核心之地。
“用了少爺的過濾法,酒液清澈許多,也少了很大酸味,可惜苦味沒能去掉!少爺,這是第一批!”顏福對顏子卿有盲目的忠誠,他的兒子三斤站在一邊,端著一碗已經快要成型的黃色酒水。
“可是,少爺,這酒絕對有毒,不能喝的!”顏福雖然把事情認真做完了,但忍不住向主人說出自己疑慮。
“嗯!”顏子卿端起碗,透過燈光看著湛黃、微微發渾的酒液,因抖動,酒水發出金色的好看波紋,“我讓你找的泥瓦匠、陶匠都找好了?”
“找好了,全都是和咱們家簽了死契的世代匠戶,他們的家人全都掌握在咱們手裏”雖不知道顏子卿要做什麽,但不妨礙顏三斤把顏子卿發出的命令一絲不苟執行下去。
顏三斤原本和弟弟四斤一起到達晉陽,受父命隨顏子卿從軍的。但顏子卿為給顏福留下一子,把其留在晉陽,幾年來沒能跟隨上戰場,隻作為晉陽、杭州兩地信使,跑了數次,戰死族人撫恤也是他做的。眼看弟弟四斤跟隨在顏子卿身邊,作為心腹,日益重視,心中也感焦急。這次奉顏子卿之命,怎能不盡心。
“嗯,好!”這次釀酒,顏子卿把四斤派往了富陽府風雲集,把顏子雲派往了泉州風橋鎮,既是為了讓信得過的人主持大局,也是為了鍛煉倆人能力。
顏子卿丟出一份圖紙:“半個月內,按圖紙把裏麵所有的器具打造出來!圖紙你保存,打造完立刻銷毀。從現在開始,一年內工匠們隔離,不準和任何人接觸,他們家人和他們住到一起,好吃好喝供著!”
“喏!”顏三斤親自拿起圖紙,折疊起來,貼著身子放好。
“家族的船隊如何了?”顏子卿掉頭問顏福。自從上次絲綢事件之後,顏家船隊損失慘重,幾乎陷於停頓。
“顏商已經重整船隊,正在從災民中招募會水的加入”顏福負責此事,“上次繳獲的幾十條五桅大船,隻能近海行船,出不了遠海,如今家裏能出遠海的船隻有六條,若要臨時再造,需要時間……”造大海船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幸虧船匠顏家還保留著,但巨大、幹透的木材,魚膠、纜繩、水手等等,都不是短時間能備齊的。
“嗯,從上次車麻子一戰中表現不錯的人手,提拔些會水的人擔任船長”每條船都需要一名船長。也多虧顏家地處南方,孩子們七八歲便整天泡在水裏;若是在北方,一百人裏也很難找到幾名懂水性的,更別說能水戰。
“他們擔任船長?可他們跑不了遠海——”家丁們忠心、勇猛是夠了,能力上還差一大截。
“不用出海,就是在雲夢澤和近海運點東西!”其實,運東西根本用不上五桅大船,光憑顏家的小船就能勝任,實在不行還有漕幫。
顏子卿心中焦慮的是水匪。眼看四月將過,漕幫和顏家分布在雲州各處客棧、酒店的人都沒有消息,這讓顏子卿有點煩躁。等著敵人前來進攻的感覺,實在很被動。乍浦鎮經過上次的車麻子襲擊事件,半年時間裏,把鎮子周圍一丈高的圍牆加築到了兩丈。雖然還是沒太大用,但至少有水匪襲擊的時候,能稍稍抵擋一陣。再說,鎮內還有好幾百見過血的家丁,顏子卿並不擔心。
一些大的府城、縣城顏子卿也不擔心,因為還有官兵幫忙守護。官軍們打叛匪和倭奴不給力,麵對水匪還是信心百倍的——前提是守城,別在野外作戰。
顏子卿擔心的是顏家在各縣下屬的鄉鎮、村落,雖然那些地方不致命,但卻是災民們匯聚的地方,人口密集,一旦被水匪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少爺,這是四斤從富陽那邊送來的密函!”一名親衛拿著封信遞到顏子卿麵前。“四斤的密信!?”上麵有顏子卿和顏四斤約定好的密碼,確實是四斤的信。四斤的信函沒寫別的東西,隻是告訴顏子卿有人可能要襲擊風雲集,還額外附上了兩封別人的來信。字都不多:
“顏侯親啟:日前得消息,房見鼎或夥同車麻子等人襲擊風雲集,望顏侯早做準備!”
“顏侯親啟:元宵蒙兄恩賞,得花燈一枚無以為報;今悉房見鼎或襲兄風雲集,望兄早做打算!”
沒有因由、沒有日期、沒有署名,什麽都沒有!兩封這沒頭沒腦的告密信。 顏子卿抬起頭,沉思片刻:這是何人送來的?到底有何企圖?
“焦土萬裏房見鼎!寸草不留車麻子!”顏子卿握緊拳頭,信函的內容沒有告知顏福等人。
“去,召集冉八他們,還有蘇定遠在書院的那些人,帶齊家夥,久了沒動彈,是時候活動活動身子骨了!”顏子卿對親衛吩咐,“對了,讓蘇定遠把沈先生也帶上!”沈維進這種老狐狸,滿身心眼,帶在身邊至少有個出主意的人。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