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王八無恥
“要開了,要開了!大家快來看!”更有好事者,生怕看的人少,還在呼朋喚友。
“第一聯上聯: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下聯:魑魅魍魎四小鬼,鬼鬼犯邊!”
“好!——”顏四斤話音剛落,便馬上有人叫好。“這群人到咱們杭州來惹事,可不就鬼鬼犯邊麽!”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而且總有人敢說實話。
“是哦!魑魅魍魎全來了!”
“諸位,你們錯了,人家是 ‘嫵媚婀娜四美女’,不是‘魑魅魍魎’。爾等,爾等,為何就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吾羞與爾等為伍!”某書生手做蘭花指狀,指著眾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耶耶了!”有人笑的趴在地上,使勁捶地。
白呈秀等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臉色緋紅,卻屁都嘣不出一個。
“第二聯上聯:鱸魚四鰓獨占揚州一府”四斤念的時候,還看了看白呈秀。其他人也不傻:如今揚州府誰實力最強?自然是白家。白家在揚州府雖然不像顏家在杭州府一樣根基牢固,但力壓整個揚州其他世家,還是妥妥的。要說獨占,並不太為過,隻不過如此亮堂堂的說出來,稍稍紮心。
看到顏四斤目光,白呈秀有種很不好預感。自家在揚州發展百年,終於把觸角遍布揚州及周邊幾府,可有個前提:低調。白家、韓家之所以能發展到如今規模,和顏家天下七望名頭擋在前麵不無幹係。 繼承了“天下七望”的名頭,自然就要承載其厚重。說直白點:屁大點事都會處於風口浪尖——這就是天下七望的實質。
若白家處於顏家地位,哪有可能百年內有如此發展?皇族的壓製、其他望族的牽製、州內大族的覬覦、族中子弟的內鬥……天天放在火上烤,烤上一千年,還能不倒的家族,他就是“千年世家”。揚州府的四鰓鱸魚雖然好吃,但還沒有好吃到獨占天下的地步吧?白呈秀看著族兄,白世清也眉頭緊皺看了過來。
“下聯:螃蟹八足橫行天下九州!”
顏四斤一說口,白呈秀心髒就“噔”一聲,提了起來。“不好!顏子卿好毒的心思!”這是白呈秀等白家眾人心中所想。這樣一幅對聯,若是被敵人看到、甚至被遠在神京的陛下看到……越想,越細思極恐,不一會,白呈秀臉色煞白。
“妙!鱸魚四鰓獨占揚州一府;螃蟹八足橫行天下九州。不錯不錯!比起那千足蜈蚣來,意境上可謂強上無數倍。”
“是極、是極!不過,我看這對聯是另有所指的!”“哦,兄台是指什麽?”
“誰獨占揚州府,誰跑到我們杭州來張牙舞爪,這還看不出來麽!”“哦,兄台高才!”
“不光來杭州,人家是橫行天下!”“惹不起哦,顏家這麽行善的家門,都被打上門來,哎!”
“少說兩句吧,誰讓人家家裏出皇妃了呢!”“是的,這些年,比蕭家都受寵,惹不起惹不起!”
……
“第三聯,趕緊開!”白呈秀隻覺得一口氣血憋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頂的難受。
“是!第三聯上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聯:孝悌忠信禮義廉。”四斤說完,白呈秀氣不打一處來。
“我族兄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他怎麽就不行?”白世清沒搭話,白呈秀義憤填膺。這個時候,爭的不是一盞燈,是一口氣。“這三聯我們都對出來了,也不比你們的差,憑什麽不能摘燈?”
“是的!你的‘孝悌忠信禮義廉’少了個‘恥’,還不如白兄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某人這麽一說,眾人感覺還真是此理。圍觀群眾默不作聲,眼巴巴看著顏四斤,看顏家如何作答!
“對啊,所以上下聯合起來就是:‘王八無恥’啊!”四斤這麽一說,一時間,大多數人都沒反應過來。
……三秒鍾後。
“噗嗤!忘記八,少了恥!可不就‘王八無恥’麽!”“哈!”“我去,還能這樣玩!”
“哈哈哈!誰也別管我,讓老夫大笑三年!” ……
“王八無恥!?”白呈秀轉念一想,坑竟在此處,這是在罵我等呢?看著周圍又笑亂成一團的百姓,在看看四周手足無措的同伴。“王八無恥!?”
“嗤!”一口濃痰憋在喉管,“顏子卿,我和你不共戴——”“啪嘰”眼一黑、頭一歪,昏倒在白世清身邊。
“啊,白兄!”“賢弟!?”“師兄!”
“啊,白少爺暈倒了,來人,找個抬竿抬回去!” ……
白呈秀隻暈了片刻。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抬竿上,感受著周圍指指點點的閑言碎語,幹脆就閉著眼,裝著昏迷,任由抬著往客棧行去。
至於剩下的事,也就和往年一樣了。除了那盞最大的燈,其他燈顏家一盞都沒留,全部贈予帶孩子來的圍觀百姓。百姓們興高采烈,舉著燈、牽著孩子、結伴交談,盡興而歸。大族富戶們也很滿意,未來十幾天乃至幾年,談資豐厚。文人們很滿意,由於“客人們”提前離開,顏家的燈謎好些都沒解,六十多條燈謎被記錄下來,在接下來相當一段時間內,全天下的“對聯愛好者”都有“活”幹!
顏家也很滿意。一百個燈盞,除了被一個叫王倫的書生摘走一盞,其他都留住了。
連帶著,那名叫王倫的書生也被揚了一下名:能取走顏家的燈盞,在往年不是個事,但這次就太打眼了。而且,隨著越來越多文人騷客研究起這次顏家出對聯,王倫這個名字愈加響亮。因為,隻有真正的對聯高手才知道“畫上荷花和尚畫”、“煙鎖池塘柳”這個級別的對聯,到底意味什麽!當然,這是後話。
當晚還是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韓家公子韓世仁不見了。睢陽書院眾人找了兩天,第三天才從一個滿是大糞的糞坑邊找到奄奄一息的韓公子,但凡看到韓公子的人,全都哭了——太慘了!根本沒法形容!此事過後,韓公子臥床在家接近半年,半年後都不敢獨自出門,必須帶夠幾十名小廝才敢。官府查詢此事,韓公子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隻知道是被人打暈的,至於是何人?不知道!
蘇知府專程跑了顏家兩趟。不是為韓公子之事,而是為對聯。顏子卿丟出的對聯,有的實在讓人心癢難耐,以蘇和仲的能力,剛好能摸著邊,卻又答不完。除了他,其他好些杭州本地富戶、士子,發來各類詩會、文會請柬,都希望顏子卿能“一賞薄麵”,蒞臨參加,可惜都沒找著顏子卿,因為顏子卿太忙。
“這就是凝齋書院選址?”一名三十餘歲,表情嚴肅、氣質儒雅的中年儒生站在花果山主峰腳下。如今,此處已經堆滿木材、石頭。百餘名雜役正在清理道路,試圖把山腳下某一塊荒地先整理出來,不至於讓人連落腳處都沒有。
“是的,大師兄!”顏子卿點點頭。中年儒生姓張名清石,旁邊還有一名儒者,無論相貌和氣質,比起“大師兄”來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但從眼中偶爾閃爍出的靈光能知道,此人之才,絕不在常人之下。
“小師弟啊,二師兄我的八千兩銀子,你什麽時候給補上啊?”“二師兄”明顯沒有大師兄覺悟,一臉散漫,顏子卿哭笑不得。
“清白!還提你那八千兩銀子,在師弟麵前,留點臉麵吧!”張清石臉色一板,嚴肅起來訓人的樣子和方鳴石竟有八分相似,這副模樣把“二師兄”嚇的脖子一縮,接下來要磨嘰的話,全都咽了回去,隻能嘀嘀咕咕,自言自語起來。
“怎麽就不要臉了,我那八千兩銀子是給青樓當紅姑娘們填詞的酬勞,來曆清楚又不是貪腐所得。我剛把它送給總督大人,眼看著今年磨勘完就能再調一級,你卻一紙書信把我招來。可憐我白白忙活三年,那些沒日沒夜和姑娘們促膝長談的不眠之夜啊!可惜我的八千兩血汗銀子!師弟他那麽有錢,補貼補貼我難道不該?”
“閉嘴,卓清白!”張清石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如今師弟這邊形勢嚴峻,白韓等世家覬覦在側,朝中別有用心者環伺在旁,小師弟連馬都抵押出去。這等情況下建立書院,你,你還提那八千兩銀子的齷齪事,你對得起恩師的在天之靈嗎——”
眼看張清石氣的不輕,卓清白也不敢再玩鬧下去,隻能妥協。“好了好了,你又贏了!每次都用老師來壓我!咱下次幹嘴仗,能不能別把恩師牽扯出來?”
“走吧,上山看看,哪出建房舍、哪出建學堂、哪出建藏書館!”說完,不等張清石再繼續發作,徑直朝上山走去。
此二人便是顏子卿元宵節後的最大“收獲”。正月十六,二人便出現在顏家門前。張清石一身青衣,衣著簡樸,隻背了一個竹編背囊;卓清白則豪氣幾分,青色綢儒衫,身後跟一名書童,好幾個行禮、三擔書籍都由後麵挑夫們挑著。兩人走進顏府,第一件事是先走到顏子卿供奉的方鳴石牌位處,大哭一番隨即才道出來曆。
當年方鳴石交州當官,曾活百姓無數。無數孤兒被方鳴石養活成人,習文識字當親子對待。人數多了,總有幾個讀書苗子,其中有三人最是出彩:張清石、卓清白、羅清英。其餘諸人成年之後,大多各自謀生,隻有三人因書讀得好,一直跟在方鳴石身邊,三人姓名還是方鳴石所取,既是弟子,又是義子,對三人來說,方鳴石亦師亦父。十餘年前三人陸續考中進士,方才離開方鳴石身邊。直到方鳴石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