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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顏家小姐

  俗語:二十三,祭炤天;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糊窗戶;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貼年畫;二十九,去買酒;三十兒晚上熬一宵;大年初一扭一扭。


  打正月初一開始,杭州的大街小巷就人來人往,花燈滿城,遊人滿街,熱鬧非凡,盛況空前,直要鬧到正月十五元宵節過後,春節才算真正結束。抬菩薩、遊鑼鼓、遊標旗、燒煙花、舞獅、飄色、舞龍、遊神、祈福、摜春,也有踩高蹺、跑旱船、扭秧歌等活動就在各處喜慶上演。


  幾條繁華的街道上,逛廟會、逛花街的大姑娘、小媳婦絡繹不絕,更是引來眾多狂蜂浪蝶。摩肩擦踵間的碰撞,這點小便宜即便被占了,引來的也隻是嫣然一笑,不會訴諸拳腳,甚至誕生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


  部分世家富戶,會請戲班子連續演十五天的大戲供百姓們同樂,即便再摳門的地主老財也會給長工們放個假,歇口氣,期待他們來年再好好做牛做馬。


  而顏子卿也做了好幾天牛馬。家中正門的春聯自然隻能由顏子卿來寫:“策馬還鄉,一路春潮滾滾。圍爐祝酒,九州喜氣洋洋;橫批喜迎新春”。顏紹恭看完,愣了半晌,最後歎息:“敢把九州掛在口上,這等氣魄,方為天下七望!”隨後叫顏子卿給自家寫一副,“低調”一點的就好。


  “爆竹聲聲辭舊歲,紅梅朵朵迎新春。”顏紹恭滿意的走了。


  隨後是顏紹敬:“一家和睦一家福,四季平安四季春。”


  顏福的:“家接吉祥萬事興 門迎富貴百事旺”


  單大、單二的……眾奴仆、小廝們看顏子卿竟如此好“說話”,都眼巴巴圍了上來,於是,顏子卿悲劇了……


  自正月初一起,就更是繁忙!

  年初一開始,迎禧接福、拜神祭祖、祈求豐年。拜神祭祖的時候,人數雖比往年少了八成,但氣氛更加凝重、更加熱烈,女眷們跪在祠堂外,和男丁們一起虔誠的禱告著先祖,期待來年顏家更加順遂、更加興旺發達。


  正月初二開年日,拜祭天地神靈,燒炮、燒紙寶,吃“開年飯”。初三燒門神紙。初四迎神接神,接五路,吃折羅,扔窮。初五祭財神、開市。初六送窮、啟市。初七熏天、吃七寶羹、送火神。初八順星、遊神、做齋頭、放生祈福。初九祭玉皇、膜拜蒼天,求天公賜福。


  一圈下來,等顏子卿趕到杭州知府蘇和仲處拜年時,蘇和仲連連感歎:“瘦了,瘦了!”


  “書院之事籌備如何?”蘇和仲對顏子卿和睢陽書院之間發生的“軼事”沒有放在心上,但對老友的“身後名”頗為關心。


  “地址選好,就等年後開工!”這個年後,自然是正月十五之後。


  “二十年,雲州第一,難度不小額!”蘇和仲對顏子卿別的事都很滿意,但這件事不讚同,實在太難,“有把握麽?”


  “沒有!”顏子卿實事求是,當時隻是一句氣話,哪有把握,“二十年後要完成不了,我就把睢陽書院砸了!”也對,睢陽書院沒了,還怎麽比!

  “賢侄真會說笑!嗬嗬!”蘇和仲當顏子卿說句氣話,卻沒注意顏子卿神色。

  “賢侄啊,你家的燈做好了?”蘇和仲想起睢陽書院放出的話,渾身來勁。這等文人雅事,身為一府知府,怎能不參與,“要不要老夫幫你出幾個‘千古絕對’、絕世字謎!”


  “那倒不必!顏家的家事怎好麻煩長輩,多謝師伯!”掛個花燈還要請槍手,一旦傳揚出去,顏子卿丟不起那個臉——蘇和仲一看就不是嘴巴嚴實之人。


  “嗬嗬,老夫為你家的而這次‘元宵花燈大戰’,特意把今年杭州府的‘花魁大賽’改到了正月十四,你該怎麽感謝老夫?”顏子卿聽到這話,眉毛一豎:有種不好感覺。


  “師伯,何謂花魁大賽?”花魁,顏子卿知道,大賽卻沒聽過。


  “你和小小姑娘那麽‘熟絡’,豈能不知?你們年輕人就是套路深,嗬嗬!”蘇和仲眼神中一副“我懂你”的意味,表情卻一本正經,“既然如此,老夫給你講講!”


  “這花魁大賽,每三年舉行一次。第一年正月在全府比試。第二年正月在全州比試。第三年九月十五,在神京決出花中之魁,一代花後!參賽者必須具有三絕方有一絲機會:人美、藝美、詩詞美,三者缺一不可。以色娛人者,是沒有半絲機會的;不過若是相貌差些,機會也不大——比如你的哪位蘇小小姑娘!”蘇和仲說起顏子卿和蘇小小的事,笑得像隻老狐狸。


  “我和小小姑娘清清白白,師伯勿要亂想!”解釋很蒼白,蘇和仲這種老司機怎麽會信。


  “無妨、無妨!師伯了解,他們經常說師伯是拜月樓柳霜霜姑娘的入幕之賓,其實我們也很清白的!”蘇和仲這麽一說,顏子卿閉上了嘴。


  “你是不知道!每三年的神京一戰,決出天下第一猛將、決出天下第一美人、決出天下第一文曲,何等蕩氣回腸!遙想當年,神京最高的摘星樓上,你師伯我也是以文曲降塵之身和一代花後隋菲菲姑娘……”


  “師伯!”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打斷蘇和仲的無限暢想。“為何花後大賽決賽不是正月,而是九月!還有什麽天下第一猛將,何意?”


  蘇和仲被打斷徜徉,有點不滿:“九月秋闈開始,九月十五正是殿試之期,狀元降世,一代花王產生怎能沒有花後相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今科狀元秦邦彥九月十五夜,會當代花後蘭卿姑娘於摘星樓,又是一段千古佳話,讓人神往啊!”


  “花王!”顏子卿聽到蘇和仲對狀元的別稱,滿頭黑線。若是真有一天自己能位於三甲之首,別人叫自己花王,該作何反應。顏子卿甩甩頭:好吧,八字還沒半撇,那是以後的事!


  “至於你想知道的猛將。”蘇和仲說起來有點不屑,“武狀元科考而已!八月開始,八月二十九前結束,一群莽夫爭個不要命的名頭,沒什麽好說的!”


  當朝武舉,顏子卿也了解過:時而被廢,時而恢複,極不受重視。武舉,一考舉重、騎射、步射、馬槍等。最少要求騎射九矢中三,步射九矢中五。之後比並力氣,包括拉硬弓、舞刀、舉石。弓分八、十、十二力;刀分八十、一百、百二斤;石分二百、三百、四百斤。二是鬥將,前三十二,方能進入第三輪。三考軍策,由此決出文武雙全者,授予官位。

  “對了,說起杭州府花魁大賽一事。原本往年都是正月十五舉行,老夫今年特地改到正月十四,就是為了不耽誤你們小輩們的‘花燈大戰’,你該如何感謝老夫?每年花魁大賽,當地大戶都要捐點,你們顏家今年是不是也——”一個花魁大賽,再便宜幾千兩也是要花的,這錢不能由官家出,自然隻能從大戶身上拔毛。不過,這是雅事,捐的也不多,每家幾十倆,大戶們還是很樂意捧場的。


  感謝!?顏子卿突然覺得蘇和仲和方鳴石之間差距竟如此之大!真是一個老師教的?……原本正月十五有花魁大賽分流,人們的焦點也許還會分散開。如今讓蘇和仲這樣一搞,全杭州乃至雲州目光都聚集到顏府!這無疑是把此事無限放大,唯恐天下不亂的節奏——蘇和仲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看到顏子卿詭異的眼神,蘇和仲人老成精,哪能不知他在想啥,“賢侄啊,咳咳!就憑幾個小毛頭,老夫讓一隻手也能搞定他們,你就更沒問題了!老夫看好你!……”


  拜年拜出這麽個消息,顏子卿什麽興致也沒了。客套幾句,耐著性子聽了會蘇和仲和陳年花魁的爛事,實在坐不住告辭離開,臨出門前聽到屋裏還在吆喝:

  “賢侄,正月十四別忘一起參加哦!”……


  上元節、賞花燈!


  嚴格來說,從正月初一開始便有花燈可賞。而真正意義的燈會,通常從正月初十到正月十六都是有的。正月十四當晚,杭州城的氣氛達到頂點,因為花魁大賽將在今夜舉行。


  杭州城北訪最繁華的迎春大街上,無數人流匯聚成一股洶湧的熱浪。這股熱浪,是由升騰的水汽、鮮豔的花朵、如山的彩燈、絢爛的麗裝組成。街市上,霧失樓台、月迷津度,狂歡行人川流不息,如龍車馬源源不絕。


  “哥哥,要我說這杭州的燈有何可看的?還不如在寨中和眾兄弟吃酒玩樂,更加痛快!”說話之人身高九尺,雙眼銅鈴、滿麵虯須,身上肌肉鼓鼓囊囊,一條黑大漢。


  “你這黑廝,哥哥哪是來看燈,我等是為了明晚顏家的‘花燈大戰’而來!”說話人,三十出頭軍師打扮模樣,麵目清瘦,嘴角兩撇鼠尾須,手拿折扇、裝出一副風流模樣也難掩其猥瑣。


  “是啊,我也想看看,那名震雲州、活命二十萬的顏侯爺,到底是何等蓋世英豪!”說話人身高八尺八,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胸脯橫闊、語話軒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此人對顏家明顯抱有極大好感,言語間對顏子卿頗多尊重。


  “嗯!雲州顏家有仁有義,倒是我等同道中人!”最後說話者便是眾人口中“哥哥”,眉清目秀,皓齒朱唇,頭戴著一頂皂紗儒生巾,身穿一領白色紫繡團胸儒生袍,腰係一條玲瓏嵌寶玉環絛,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朝靴。放眼看去,書氣內蘊,著實一副好人才。

  “哎,哥哥你看!”順著黑廝手指,“哥哥”放眼望去,遠處行來一個車隊,前後五輛車,周圍三十餘騎士扈從,遙遙朝此處行來。其中,第三輛馬車上,車窗上的香簾已經掀起。透過七彩燈光,一張秀美中帶著文弱、溫柔中帶著堅強,且嗔且喜的臉映入“哥哥”眼中:宛如蜻蜓點水,泛起絲絲波紋;又如水中映月,照亮沉寂心扉。


  “好美!!!”


  來者是誰?為首騎者,手中一杆大旗,上麵一個鑲金大字“顏”,正是顏家車隊。


  顏子卿受蘇和仲邀請,勉為其難,隻能前去捧場。


  原本按往年習慣,家中男子正月可去觀燈,女子是沒有這福分的。顏子卿的兩位庶妹,即便是庶女,也是顏府小姐,絕無可能眾目睽睽下拋頭露臉,十餘年來,除見過自家的燈盞,還從未出過顏府,前往街上賞燈。


  但今年不同。顏子卿對兩位庶弟不假辭色、要求甚嚴,但對兩位妹妹卻溺愛非常,平日裏但有所求,沒有不應的。這次,倆妹子知道顏子卿帶倆弟參加燈會,便起了一起出門看燈心思。幾次懇求,顏子卿最終還是頂著顏母壓力,答應帶倆人出門,為防意外,隻能在車上觀燈。帶一人是帶,帶十人也是帶,大小初、邊青桐、紫鳶等人都想出來看,便分乘幾輛馬車,一並帶了出來。


  倆女常年身在顏府,哪見過夜間杭州的如此繁華,車回馬龍、火樹銀花,一路隻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哪裏還顧得上拉窗簾,故而,這一幕終被“哥哥”看到。


  “加亮,快去打聽一下,那個車隊是哪家車隊?第三輛馬車那名小娘子是哪家家眷?”


  “哥哥”如此一說,眾人頓時知道“哥哥”心中想法,師爺打扮的“加亮”趕緊擠出人流,其他人不由得笑鬧起來。


  “哥哥,還打聽什麽!廢那個勁幹嘛?按我說咱們衝將上去,趁著人多一把搶了人去,帶回山寨給哥哥做壓寨夫人!豈不甚好!”黑廝滿嘴胡扯,卻沒半點動作。顏家車隊那騎在馬上的扈從,個個身背弓箭,腰挎彎刀,一看就不好惹,黑貨又不傻,隻是說說而已。


  “搶,搶,搶個屁!”說話間,“哥哥”舉起巴掌“啪啪!”朝黑廝腦門拍去,“我叫你搶!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俺們是義匪,替天行道!不是強人,你怎麽就不明白了!?”


  黑廝皮厚肉糙,“哥哥”的巴掌拍在腦門上和撓癢癢般,哪有感覺?怕兄長手疼,還故意露出肉多的地方給兄長拍,拍著拍著,“哥哥”也沒了興致,“都記住了,我們要智取,不要暴力。暴力是強盜才幹的,太低劣。我們是義匪,義匪懂嗎?”


  “哦,知道了!”……


  不一會,“加亮”趕回,眉頭一挑俯身過來,“哥哥,打聽清楚了。真是巧了,馬車就是顏家的,車上的該是女眷,好像是顏侯的妹子?”


  “顏家小姐!難怪了!!!”


  “哥哥”滿臉惆悵看著車隊遠去,隻覺滿街的絢爛燈光突然失色;再遠眺,馬車消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突然好想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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