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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那開唱吧

  “《雨霖鈴七十二》:槐陰添綠。……閑尋雙杏凝佇,池塘暖、鴛鴦浴。……問燕子、不肯傳情,甚入華堂宿。”


  “該你們了……”記錄的學子什麽表情,眾人已經懶得去看,反正自己的表情絕對不會好看。


  ……這是要趕盡殺絕的節奏!

  這次連白宗虞眉角都滲出汗珠。場中諸人,除蘇小小等外,其他全都默不作聲。但問題終究是要解決的:

  “好,我來吧!《雨霖鈴》:萬綠心歇。放神情和暢,痼疾蟄窟。……”白呈秀的水平並不差,雖沾了白家不少光,但在諸多士子中,實力依舊靠前。


  “我來!《雨霖鈴》:螺峰堆綠。夜來經雨,渾似膏沐。……”韓世仁趕緊跟上。自己挖的坑,若是填不上,最終被埋掉的,第一個就是自己。整首詞念完,韓世仁聲音都抖。


  ……這次隻有十三人完成了“作品”。有的知道不可為,已經放棄;有的實在“黔驢技窮”,也放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畢竟是少數。這十三首,單論質量來說,也是大不如前。此輪過後,眾人麵色漆黑,不言不語,低頭看地。


  “咳咳!雙方詩詞都很不錯——”白宗虞覺得此時應該說點什麽。


  “那就第三輪吧!”顏子卿都有點佩服對方。這麽短時間,四十餘首《雨霖鈴》誕生,水平還都不太差,可見睢陽書院真的名不虛傳。眾人若是能聽見顏子卿心聲,一定能吐出心頭那一口熱血。如今即便沒聽到,有人也差點吐血——還來?

  “《雨霖鈴七十三》:瓊樓玉宇。滿人寰似、海邊洲渚。……恨歌聲、響入青雲去。……”


  ……


  “《雨霖鈴一百零八》:天南遊客。……薰風萬裏無限,吟蟬暗續,離情如織。……願聽了、一闋歌聲,醉倒拚今日。”


  “該你們了!”顏子卿依然風度翩翩,沒有半絲不耐煩。但在眾人看來,這溫和的麵孔是如此猙獰。不管眾人作多少首,顏子卿都是三十六,意喻為每人一首。看顏子卿意思,眾人中哪怕還有一人能作,他都以三十六首相送。


  太祖他老人家為什麽說:宜將剩勇追窮寇?因為失去了鬥誌的敵人,是最好搞的,他們失去信心,連半點反抗的心都沒有。世界上,真正能百折不撓的人,畢竟少數。這回連白呈秀都失去說話興趣,大堂終於沒了聲音。


  絕大部分人,都知道事已不可挽回,打算認命,但裏麵總有不識趣、讀書讀傻的人。


  “顏侯,我還能作《雨霖鈴》——”某書生急智中又想出一首《雨霖鈴》,打算念出。他認為自己能力挽狂瀾。


  “行了,住嘴!”一名比較聰明的學子趕緊製止:已經一百零八首了,你這一首作出來不打緊,可萬一顏子卿再來第四輪、第五輪、第六輪……想一想,眾人皆打個寒顫,那種場景太可怕,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下去。


  “顏侯,那個——”一名年長教習覺得,這個時候,顏子卿作為勝利者,應該大度些,“顏侯詩詞天下無雙,我等拜服!今日能與顏侯一會,我等受益匪淺,多謝顏侯!”此人話音一落,眾人紛紛附和。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敬佩叫好之詞不絕於聲。


  顏子卿微笑點點頭!

  他們的意思,顏子卿明白,顏子卿無所謂事情做不做絕。剛才也許是怒從心起,顏子卿和眾人定下賭約。可賭約訂立完後,顏子卿卻無所謂執行不執行:都在雲州,日後也許還有相見之日。


  可這個世上,偏偏就有一種人:他覺得這個世界都該繞著他轉,一旦轉慢了都是不可饒恕的錯誤,更別說還繞著別人轉。


  “顏侯!您該不是早有準備,帶個女表子,故意來引我書院上鉤的吧!”韓世仁就是那樣的人。作為韓家當家家主嫡子,韓世仁哪受過如此“委屈”。眼見眾人競相恭維顏子卿,馬屁不要錢一樣朝對麵丟去,隻是為了讓其不再提賭約一事,韓世仁發作了!


  如果這世上,還有哪一句話能讓睢陽書院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議,韓世仁做到了!連白宗虞這樣心靜如水的古稀老人,心中都升起一種感覺:此子不可為友!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看顏子卿架勢,明明已經貌似不再追究,你他麽的又提“女表子”二字。接連幾個“女表子”才造成如此結果,所有人跟著坐蠟,你還刺激顏子卿?——可惜,“和諧”氛圍已經消失,眾人馬屁已被打斷,隻留下三十多雙“哀怨”的眼神……


  “哦,那你怎麽說?”幾次“女表子”“女表子”的叫,蘇小小低著頭沒有說話,也許是逆來順受慣了,也許是心有顧忌,可顏子卿……


  “要我說,再換個題目!咱們再比過!”死鴨子嘴硬——眾人心裏都升起這個念頭。剛才人家是讓你先選的題,你還說那是你最喜歡的。還比?

  “可以,你們要贏了還算我輸;不過要繼續輸了,就兩輪加一起?”別說兩輪,書院方要敢,十輪顏子卿也能陪下去,就看他們有沒有這份膽氣。“《滿庭芳》、《蝶戀花》、《浣溪沙》您再挑一個?”


  “哪個——”還沒等韓世仁接著搞事,已經有人看不下去。


  “韓兄,在下頭疼欲裂,能否不再參加?”“韓兄!在下退出!”“世仁啊!我等身體不適……”


  ……最終一看,就白呈秀等兩三人沒作聲,其他眾人以各種理由退出。這在眾人看來,你們世家大族爭鬥,已經殃及我等池魚。陪你們瘋了一輪,盡了書院同窗本分,再強行撐下去:難道非要為了你和顏家結死仇不成?要知道,這可是在雲州,座下眾人,大多家在這裏。


  眾人的不作配合——若換一個人來也許就此放手,幹淨認輸!可在韓世仁眼中,這就是所謂的: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一時間,韓世仁腦海中無數刺激的詞匯噴湧而出:


  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來人。


  龍遊淺水道蝦戲,虎落平原被犬欺。


  嚴霜單打獨根草,寒風隻吹無衣人。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人,一旦被刺激到某種程度,就會做出平時根本不可能做的事,用後世的名詞可定義為:應激保護性反應。它是指機體受到某種刺激物威脅,會產生一係列複雜的心理、生理反應,保護身體免受傷害。實質是一種保護機體的反應,和本能有關,完全不受大腦控製。


  “顏子卿,你知不知道!?嗬嗬”韓世仁說話的語氣,讓白宗虞、白呈秀等人,有一種極端不好的預感,仿佛即將大禍降臨。

  “我們書院正準備把你老師方鳴石編進書裏去……”旁邊的白呈秀聽到,臉刷一下變白,正打算製止韓世仁,可惜沒來的及。


  “編進《大漢奸邪錄》,哈哈哈哈哈——”“閉嘴!”“胡說!”一老一少兩個聲音趕緊製止,可韓世仁狷狂的笑聲已經響徹大廳。在座眾人幾乎都沒聽說過此事,聞言大變。


  《大漢奸邪錄》是什麽?《大漢奸邪錄》乃大漢宣宗皇帝正式提出編纂,共收錄了人物五十餘人。大漢太祖得位不正,天下人諸多譴責。篡位之時,眾大臣望風景從,引起民間憤慨,但因當時環境,無法處置。在經曆大漢初立的動蕩之後,到了宣宗時期,政權傳承百年,政局穩定。為了進一步鞏固統治,緩和矛盾,統一思想,在大力表彰忠臣同時,下令編纂《大漢奸邪錄》其意一在於:“崇獎忠貞”、“風勵臣節”。其意二在於:為萬世臣子植綱常!

  建冊之初,有三十餘名人被記錄在冊:如劉昌,孫承澤,熊文舉,薛所蘊,李元鼎,傅景星,葉初春,張若麟……皆是民憤較大者。百餘年來,陸續增添,如今已至五十餘人。錄入名冊者,家族無不以之為恥、民眾無不痛恨唾罵,可謂遺臭萬年。


  韓世仁如此說,明顯有吹牛皮嫌疑。《大漢奸邪錄》的編撰,絕不是睢陽書院能決定。天下九大書院雖有建議權,但沒有編撰權,能不能收進去,還得看當朝皇帝、內閣大臣們的,別說韓世仁,即便是白宗虞也不可能有如此影響力。


  事情本身,顏子卿並不太擔心,但其背後引申的含義……這種情況,白宗虞哪裏敢認?多少知道些情況的幾人莫不臉色大變。一時間,脫口而出的韓世仁也發現問題,閉上了嘴。


  “鏘!”棘奴佩刀出現在顏子卿手裏。還沒等眾人從吃驚中覺醒,有所行動,隻見一把彎刀“鏗!”一聲插在地上,刀身插進白玉石地麵半尺,刀柄帶著刀麵左右晃動不已。


  眾人抬頭,看著顏子卿陰沉臉色,還待解釋……


  “眾位,還等什麽呢?”顏子卿“陽光”一笑,“走吧,開始唱歌!”


  ……


  元祐三十六冬,距離過年還有不到一月時間,天下九大書院之一、雲州書院之首的睢陽書院大門口,爆發一場曠世奇觀:三十六名睢陽書院學子盤坐於書院正門前,正對大門、背對一輛馬車,大聲齊唱詞牌曲《雨霖鈴》。唱曲者不乏高門大戶子弟、學富五車舉人,有人認出,不少韓、白家的子弟也在其中。


  過往學子全都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這一“奇觀”很快引來門前小販、走卒、農家、商戶駐足觀看。開始人數幾十,隨後逐漸增多,幾百乃至幾千。在娛樂缺乏的時代,《雨霖鈴》這樣的曲調與後世的流行歌曲,毫無分別。幾十人齊聲演唱,圍觀眾人中自然有“知音”能品鑒其檔次:詞意之優美、意境之綿長絕對是世上“頂尖”好詞。


  “難怪睢陽書院能學冠天下!”這是聽曲者對一百零八首《雨霖鈴》最多的評價。當然,什麽“唱的不如花樓小娘好!”“唱的人不盡心!”“光是《雨霖鈴》太單調,若有別的就好了!”之類的評價不一而足。總之,叫好之聲不絕於耳,直到月上樹梢、燈籠掛起。

  當時唯一讓圍觀人等不解的是:誰這麽大架子,敢把馬車橫在睢陽書院正門卻無人阻止。


  整個“表演”,馬車裏沒有半句話傳出,死般沉寂。隻有在《雨霖鈴》唱完,眾人打算起身進入書院之時,才隱約聽到馬車內傳出的幾句話語:“自今日始,雲州凝齋書院建立;二十年後,定為雲州第一書院。”說完,馬車緩緩移動,打算離開。


  “嘶!——”好大口氣。部分圍得近的“吃瓜群眾”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天下一共就九大書院,雲州一家,你要第一了,那睢陽書院第幾?

  狂到如此地步,卻沒有引來眾學子的激烈反應。這麽大拿的行為,讓眾人忍不住讓開了一條通道。大多“唱完歌”的學子,顏麵盡失外加饑寒交迫之下,低著頭趕緊走進門裏去。隻有區區幾人留下,看著馬車即將遠去的背影。


  “顏子卿,上元節把你家燈籠看好了!小心點——”


  “閉嘴,蠢貨!到時候直接去還能打個措手不及!”“就是!汝不可為友!”“羞與汝為伍!”


  燈籠!?不管馬車後的歇斯底裏,顏子卿終於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三十二人的“大合唱”並不悅耳,但效果很絢爛。辱人者,就要時刻有被辱的覺悟。


  既然有“隊友”提到燈籠二字,一想便能明白這群人的打算:


  雲夢大陸有個傳統。上元節之時,世家望族門前牆上都會掛些燈籠慶祝,即表示喜慶也為了與民同樂。很多貧苦百姓太過窮困,做不起五彩燈籠,富戶們便在自家的燈籠上寫下燈謎或對聯:凡是能解謎者就能把燈籠拿走。這既給富戶門前增添人了氣、也讓貧民們有個歡樂的去處,富戶們一般不會把謎題出得太難,讓人拿不走燈籠;也不會出得太簡單,顯得沒底蘊、不上檔次,所以送大半、留小半一般就是上元節的賞燈傳統。


  顏家也不例外。每年上元節,作為杭州圍牆最長的家族,顏家都會掛出九十九個燈籠,九為極、也有九九歸一之意。顏家燈籠和其他富戶們的一樣,大半簡單、小半很難,一夜下來基本留下十幾個;百姓們也很知趣,不會“全部取走”!

  今年該有變化!


  顏子卿剛才一直閉著眼睛讓蘇小小很擔心。崇聖殿內發生的事,蘇小小自始至終都看在眼裏。若不是那些人三番五次提到自己,顏子卿根本無意和他們爭執下去。可當韓世仁提到方鳴石三個字的時候,顏子卿的表情和反應真的嚇到蘇小小了。


  女子的心思一般比男人細膩。顏子卿雖然隻是拔出刀,插到地上。但蘇小小能感覺到,那一瞬間,顏子卿是真動了殺意!那一刻,顏子卿真有把對麵全部殺死的意圖和能力!那群人應該慶幸,不知為何,顏子卿控製住了自己。但女性的直覺讓蘇小小明白,這事不是結束,才剛剛開始。


  “你弟弟恐怕不能留在那裏了!”


  “嗯!出門前我和弟弟說過,他也想清楚了……”


  “對不起,連累你們姐弟!”


  “不,是我們連累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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