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七十八章 狗帶的耶律洪基
高太后喃喃道:「人以為女中堯舜,人以為女中堯舜,就算真是堯舜,終究也是難免一死。」
突然之間,她那正在越來越模糊遲鈍的腦中閃過一絲靈光,急問道:「遼國宰相為何提到哀家?官家,你……你可得小心在意,他們知道哀家快死了,想欺侮你。」
趙煦年青的臉上登時露出了驕傲的神色,說道:「想欺侮朕,哼,話是不錯,可也沒這麼容易。」
「契丹人有細作在東京,知道皇祖母病重,可是難道咱們就沒細作在上京?他們宰相的奏章,咱們還不是都抄了來?」
「契丹君臣商量,說道等皇祖母……皇祖母千秋萬歲之後,倘若文武大臣一無更改,不行新法,保境安民,那就罷了。」
「要是孫兒有什麼輕舉妄動,他們便也來輕舉妄動一番,哼哼,若說此話的是耶律洪基,孫兒倒還需慎重一二。」
「可自當年南院大王耶律涅魯古叛亂,殺了耶律洪基,自己篡位稱帝后,遼國便每況愈下,這一戰讓遼國精銳死傷慘重,如今的遼國軍隊,實是不堪一擊。」
天龍原劇中,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涅魯古叛亂,全仗蕭峰武功蓋世,於萬軍之中擒下耶律涅魯古,這才讓耶律洪基絕境翻盤,重新掌控遼國大權。
蕭峰也因此頂替了耶律涅魯古的位置,坐上了南院大王之位,後世對蕭峰「蕭大王」之稱便是這麼來的。
可如今劇情被高鵬改了個亂七八糟,蕭峰也因種種原因,並未去到大遼,結果大遼一代雄主耶律洪基,就這麼悲劇的狗帶了。
趙煦說完那些話,轉過身來走到窗邊,只見北斗七星閃耀天空,他眼光順著斗杓,凝視北極星,喃喃道:「我大宋兵精糧足,人丁眾多,何懼契丹?他便不南下來輕舉妄動一番,我倒要北上去和他較量一番呢!」
高太后耳音不靈,問道:「你說什麼?什麼較量一番?」
趙煦走回病榻之前,道:「皇祖母,咱們大宋人丁比遼國多上十倍,糧草多上三十倍,是不是?以十敵一,難道還打他們不過?」
「況且,孫兒還得到了大理的全力支持,他們有無敵天下的護龍軍、保國軍,到時候咱們東西夾擊,大遼焉有不敗之理?」
高太后顫聲道:「你說要和遼國開戰?當年真宗皇帝如此英武,御駕親征,才結成澶淵之盟,你……你如何敢擅動刀兵?」
趙煦忿忿然道:「皇祖母總是瞧不起孫兒,只當孫兒仍是乳臭未乾、什麼事情也不懂的嬰兒,孫兒就算及不上太祖太宗,卻未必及不上真宗皇帝。」
高太后沉聲道:「便是太宗皇帝,當年也是兵敗北國,重傷而歸,傷瘡難愈,終於因此崩駕。」
趙煦撇嘴道:「天下之事,豈能一概而論?當年咱們打不過契丹人,未必永遠打不過。」
高太後有滿腔言語要說,但覺精力一點一滴的離身而去,眼前一團團白霧晃來晃去,腦中茫茫然的一片,說話也是艱難之極。
然而在她心底深處,有一個堅強而清晰的聲音在不斷響著:「兵凶戰危,生靈塗炭,可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過了一會,她深深吸口氣,緩緩的道:「官家,這九年來我大權一把抓,沒好好跟你分說剖析,那是皇祖母錯了。」
「我總以為自己還有許多年好活,等你年紀大些,再來開導你,你更容易領會明白,哪知道……哪知道……」
她乾咳了幾聲,又道:「咱們人多糧足,那是不錯的,但大宋人文弱,不及契丹人勇悍。」
「何況一打上仗,軍民肝腦塗地,不知要死多少人,要燒毀多少房屋,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為君者胸中時時刻刻要存著一個『仁』字,別說勝敗之數難料,就算真有必勝把握,這仗嘛,也還是不打的好。」
趙煦怒道:「咱們燕雲十六州給遼人佔了去,每年還要向他進貢金帛,既像藩屬,又似臣邦,孫兒身為大宋天子,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難道咱們永遠受遼人欺壓不成?」
他聲音越說越響:「當年王安石變法,創行保甲、保馬之法,還不是為了要國家富強,洗雪歷年祖宗之恥,為子孫者,能為祖宗雪恨,方為大孝。」
「父皇一生勵精圖治,還不是為此?孩子定當繼承爹爹遺志,此志不遂,有如此椅。」
說到這,趙煦突然並指為刀,對著身旁一張椅子揮去,七旋斬刀氣飛出,將椅子劈為兩截。
高太后見此一幕,不由得吃了一驚,模模糊糊的想道:「他這是什麼手段?莫非是跟無塵子學的仙法?他如此作為,是不許我垂簾聽政么?這孩子膽大妄為,我廢了他。」
高太后掌權既久,一遇到大權受脅,立時便想到排除敵人,縱然是至親骨肉,亦毫不寬貸,剎那之間,她忘了自己已然油盡燈枯,轉眼間便要永離人世。
趙煦滿心想的卻是如何破陣殺敵,收復燕雲十六州,想象自己坐上高頭大馬,統率百萬雄兵,攻破上京,遼主耶律涅魯古肉袒出降。
想到激動處,趙煦大聲道:「國家大事,都誤在一般膽小怕事的腐儒手中,他們自稱君子,其實都是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朕……朕非將他們重重懲辦不可。」
高太后驀的清醒過來,心道:「這孩子是當今皇帝,他有他自己的主意,我再也不能叫他聽我話了,我是個快要死的老太婆,他是年富力壯的皇帝,他是皇帝,他是皇帝……」
想到此,高太后儘力提高聲音,道:「官家,你有這番志氣,皇祖母很是高興。」
趙煦一喜,道:「皇祖母,我說得很對,是不是?」
高太后不置可否,轉而道:「你可知什麼是萬全之策,必勝之算?」
趙煦皺起眉頭,道:「選將練兵,秣馬貯糧,與遼人在疆場上一決雌雄,有可勝之道,卻無必勝之理。」
高太后道:「你也知道角斗疆場,並無必勝之理,但咱們大宋卻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趙煦嗤道:「與民休息,頒行仁政,即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不是?皇祖母,這是司馬光他們的書生迂腐之見,濟得什麼大事?」
高太后嘆了口氣,緩緩道:「司馬相公識見卓越,你怎麼說是書生迂腐之見?你是一國之主,須當時時披讀司馬相公所著的《資治通鑒》。」
「千餘年來,每一朝之所以興、所以衰、所以敗、所以亡,那部書中都記得明明白白,咱們大宋土地富庶,人丁眾多,遠勝遼國十倍,只要沒有征戰,再過十年、二十年,咱們更加富足。」
「遼人悍勇好鬥,只須咱們嚴守邊境,他部落之內必定會自相殘殺,一次又一次的打下來,自能元氣大傷,前年南院大王之亂,遼國精兵銳卒,死傷不少……」
趙煦一拍大腿,叫道:「是啊!孫兒當時就想該當揮軍北上,給他一個內外夾攻,遼人方有內憂,定然難以應付,唉,只可惜錯過了千載一時的良機。」
高太后厲聲道:「你念念不忘與遼國開仗,你……你……你……」
她突然坐起身來,右手伸出食指,指著趙煦,趙煦毫不退縮的挺胸看著她,卻見她滿臉怒色凝固在臉上,就此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