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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她在懲罰自己

  沒幾分鐘,助聽器找回來。


  盛西撥了撥上面的塵土后,立即帶上。


  終於,寂靜的世界恢復一點點的聲音。


  他看向祝陽,忙不迭的再度開口:「阿……」


  啪!

  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臉上登時起火辣辣的痛。


  盛西沒動,讓她扇。


  她竭力睜大的眼睛里水霧縈繞,盡全力不讓眼淚掉下。


  這一眼,他便清楚,她這段時間過的很不好,非常不好。


  啪!

  第二巴掌打在同一處地方,痛楚更明顯了。


  盛西被打側的腦袋再轉過來,靜靜的供她發泄。


  啪!

  又是一掌!

  祝陽收起發麻的掌心,剛才那三掌她沒留力,每一掌都用儘力氣。


  她爺的死她不怪他,但有些賬,還是要算清的。


  就是她爺的喪禮,他是最該出席的那個,卻毫無音訊。


  「你去哪了,你到底去哪了啊!!」哽咽再一次湧上喉嚨,有深深的苦澀在裡頭,祝陽閉起眼睛,立刻有一串淚滑落。


  盛西控制不住,伸手將她一把抱住,在她耳邊低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蠢的除了機械性的重複道歉之外,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不能怪太奶奶故意讓醫生加麻醉劑量使他躺在床上整天昏昏欲睡什麼也幹不了。


  在他小時候被綁架后,有些事情太奶奶已經提前跟他說清。


  那就是只要他生命有危險,他就得立刻在家裡呆著,等危險清除了才能走。


  太奶奶說他們不能失去失,連百分之一的機率也不能承受。


  而他這次能出逃,除了自己的反抗之外,亦是因為太奶奶說危險已經清除了,才放他出來。


  祝陽感受他溫熱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將她環繞,氣息從每一處入侵她偽裝的堅強平靜,她頓時像倒塌的城牆,轟隆隆一片,瞬間瓦解。她埋在他的懷裡,低聲哭泣:「嗚嗚嗚嗚……」


  盛西聽的難受死了。


  他緊緊的抱著她,一手在她的腦袋上不斷撫摸,嗓音也染上哽咽:「對不起……阿陽,對不起……」


  「我以為……我以為我什麼都沒,所以你不回來了。」祝陽哭的斷續。


  這一個多月,她每次只要想到這個……


  奇怪的是,她並不憤怒,而是害怕。


  害怕因為自己的一無所有,從此以後真的無法再見到他。


  她真的很害怕。


  「胡說什麼?」盛西將她拉開,用拇指拭去她臉上的淚。


  可越拭越多,怎麼也拭不完,最後他改成用袖子擦。


  見看向他們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他不想祝陽被別人盯著,於是脫下外衣搭在她身上,柔聲的問:「我們先回去?」


  「嗯。」祝陽吸吸鼻子,她自然也留意到別人圍觀的目光。


  在這裡段了一住時間,她算是了解透這裡的人。


  八卦,自私,懶惰,好賭,好酒,好色。


  整條街的人都這樣。


  她經常能聽到他們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比如地上掉了一塊錢兩個人同時看到能為此吵上一天,比如她所住的地方是公用廁所和廚房,為了誰多花一點水也能拗半天。


  明明窮,但幹活都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只要賺到些飲酒錢立刻辭職不幹。但對八卦卻異常上心,只有有吵架打架的事發生,人一定都圍上去。


  好賭好色更不用說了,這條街最多的就是麻將館和按摩店。


  盛西和祝陽回去她所租的地方。


  按摩店裡面的氣氛和白天截然不同。


  若白天還讓人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像按摩店的話,那現在,則讓人完全看不出了。


  店內的燈光像八十年代的歌廳一樣,一個鐳射燈球在上面轉動,紅的綠的黃的光點滿屋子轉,轉的人眼睛痛。門口的沙發上坐了四五個還沒有開工的女人,而開工的那時……


  隔板一點隔音也沒有,房屋內任何一點聲音都讓人聽的異常清楚。


  幾間房內同時傳出的口申吟……


  簡直了。


  盛西低頭,默默跟在祝陽身後,不能接受這樣的場景。


  坐在收銀台處的女老闆邊磕瓜子邊看電視,即使耳邊充斥各種下流聲亦當聽不到一樣,自帶一道屏蔽障似的。見祝陽回來,後頭還跟著上午那個嗆她的小伙,女老闆陰陽怪氣的道:「喲,沒錢交租,肯接客啦。」


  祝陽腳步一頓。


  亦不惱,回頭朝盛西道:「有沒有兩百。」


  盛西沒問什麼,立刻拿出錢包遞她手裡。


  祝陽打開,從裡面掏出兩張毛爺爺往玻璃柜上一拍,見女老闆總算不說話,她把錢包塞回給盛西,往裡頭走。


  走到14號時,祝陽想起屋裡有些東西還沒收好,她開門的同時朝盛西道:「在這等我,我喊你再進去。」


  「哦,嗯。」盛西照做,站在原地。


  祝陽推門進去,隨即反手關上。


  滿屋的凌亂她都沒有管,第一時間便是將放在一張小板凳上被磨的極度鋒利的水果刀和磨刀石拿起。想了想后,打開其中一個柜子塞了進去。


  「可以了。」她朝門口喊。


  末了后往床上一癱,同時將口袋裡的煙盒拿出,開始抽。


  盛西收到通知,推門進去。


  一進去,看到屋內的環境后,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樣怔忡的不能動彈。


  小。


  太小了。


  而且亂,一點生氣也沒有。


  或者說住的人,本身就沒有生氣。


  屋內只有一張床和一個五層高的柜子,以及一張被摺疊起來立在一旁的桌子和一張小板凳,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地上則擺滿各種空啤酒瓶和一些飯盒,每個酒瓶裡面都有煙頭,甚至有好幾個酒瓶被煙頭塞滿。


  她就躺在床上,燈沒開,手機也沒有,只是望著漆黑處靜靜的抽煙。


  若門關上,真的連一絲光也沒有。


  這一個多月,她都是這樣過的吧……


  盛西低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想落下的眼淚。


  「那裡有燈,你開吧。」祝陽知道他肯定不慣黑暗,說道。


  「嗯。」盛西啞著嗓子回答。


  將燈開了后,他把門關上。


  燈是黃色的,開了之後陳腐感更重。


  他跨過酒瓶走到祝陽身邊,在床邊坐下,這小床目測只有一米二,小的可憐。


  她可能嫌棄被子枕頭臟,那兩樣東西在床尾擺放的整齊,一看就沒有被用過。


  盛西壓下心中的酸澀,開口:「阿陽,你,你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她這純粹在自虐!


  是不是祝爺的死她還是無法接受,所以特意用懲罰自己的方式來減輕心中的難受?

  可這場車禍,最該彌補的是他,她為什麼要懲罰自己呢?!


  「因為沒錢,沒身份證啊。」祝陽輕描淡寫的答。


  她所有的證件都在背包那裡,可背包早就不見。


  魏亨給了她七百六,她買煙買酒都花了大半,交了第一個月的房租已經不怎麼剩,因此新一個月的房租才一直拖著沒給。


  幸好他出現了,讓她又可以順利過一個月。


  「住樓上都有警察查房的,說來也諷刺,一樓就是雞窩卻不查。我告訴你,每次有人來,老闆娘就派幾個好看的伺候他們,還給他們塞錢。把他們弄舒服了,他們就對一樓的事睜隻眼閉隻眼。」祝陽冷呵。


  盛西不信。


  沒身份證沒錢是一回事,但她若想讓自己過的好,完全可以找阿端,找劉舒啊!!

  她真沒必要呆在這種地方。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真的在自虐。


  祝陽見他一直看自己,知道他心細,肯定不會相信自己的說辭。


  她吸了口煙后,不得不坦誠:「怕你了,我是故意的,我本來還想睡大街的,可我做不到。我爺生病了我一直不知道,你說我有什麼資格做人小輩啊,我爺為我付出了那麼多,他的肝有問題,我卻在他死之後才知道……」


  她很難受。


  她很後悔。


  後悔的她沒法心安理得繼續吃好住好,她必須,她必須得讓自己過的慘一點,好像才能彌補這種悔恨。睡大街她做不到,於是摸來這種地方。


  而且,她現在也不想見任何人。


  她有一樁事要去做,如果去找他們,一定會被他們發現,然後阻止她要做的事。


  她絕不會放棄的。


  「你……你知道了?」盛西心驚,同時心虛。


  因為他也有份瞞她。


  「嗯,屍檢的時間發現的,那個人說,如果我爺不是因為車禍,頂多只能活一年半載……」祝陽憶起傷心事,重重的吸一口煙,讓尼古丁充滿身體。


  這種物質會緩解她的難過。


  「剛才我打你,不是因為恨你害死我爺,我只是怪你沒有出席我爺的喪禮。你是最該出現的盛西,是我爺救了你,但他下葬你卻沒有來。」祝陽看他,憶起她爺臨時前一刻都讓她別怪他,她眼睛浮紅:「你知道嗎,我爺真的很喜歡你。他們說我爺內臟破裂,連呼吸都會巨痛,但他卻撐了一夜,等我趕到才走。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盛西搖頭。


  「他讓我別恨你,他說他是自願救你的,讓我和你在一起……」祝陽仰頭,但這回怎麼也阻止不住眼淚往下掉。她抬手抹了一下,啊,真是該死,最近真的哭太多了。


  盛西聽到這話,眼淚也猝不及防的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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