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傷人
祝陽抱著她爺的牌位在外面逛了一個下午，今天陽光非常燦爛，氣溫已經回升到令她覺得舒適的程度。關機后感覺世界清靜，如果懷裡不是硬質的牌位，而是活生生的人的話，她會覺得更完美。
各種大街小巷她一路穿梭，走到夜幕降臨。
似乎是想把兩爺孫失去的時光，都一併補回來。
她上初中時認識了一群太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學會化濃妝，每次她爺休假回來，她就拉她爺去各大彩妝專櫃試色。她爺雖然年紀大，但看著真不顯老，加上她玩心重，特意釋放錯誤信息給旁人，好幾次導致銷售員以為她是被她爺包養的小情人……
她每次頂著銷售員詭異的注視下離開后都哈哈大笑，她爺通常都會板起臉罵她，說她總學些亂七八糟的，不正經。
回憶都是美的。
她邊走邊想，不經覺，天色漸黑，下班的路人行色匆匆，她想一切都該結束了。
祝羨書肯定也不會久留的，指不定已經滾回她來的地方。
從此以後，沒了她爺當中間人串著，她和他們就是完全的陌生人。
祝陽吐了口氣，斷了一切關係，竟覺得一陣輕鬆。
她打車回338。
鑒於還早，她直接讓的士駛進軍大院里。
車子越過一幢又一幢的別墅，祝陽在想應該把她爺放哪，放在她爺的房間里？
孤零零怪可憐的。
要不放客廳吧，這樣她每天進出都能讓她爺看到。
想好后，她決定明天就叫人來造一個柜子，然後買香和香爐等，從今以後她要學會每天上香。
的士停下。
祝陽看向窗外，還沒到338啊，正想說話，司機就開口了：「小妹啊，前面很多車，開不過去了，你就在這下吧。」
很多車？
祝陽尋思走過去也不過幾分鐘，直接付錢下車。
當她下了的士，看向前方才明白，所謂的很多車是什麼意思。
只見她家門口，就是338門前，停著將近十輛黑色小車。
本來車道就不寬，十輛車沒有規律的停泊，把339的門口也佔了。
林家一家正站在339的圍欄里看向338。
看著那些在她家自如進出的西裝男，祝陽心慌，忙跑向338。
她的動靜引來林磊的注意，林磊將她喊住：「祝陽！」
祝陽停下，問林磊，急的都要哭了：「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那麼多西裝男在。
看他們的模樣，不像在做好事。
這房子是她和她爺唯一有關聯的東西，承載他們共同生活的回憶，她不能失去的！
「聽說是你……」林磊意識到即將說錯話，改口：「是羨書要把這裡賣了。」
祝陽震驚：「賣？！」
她爺早上才舉行喪禮，祝羨書晚上就迫不及待讓人上門估價要賣？
「是，她有這個權的，祝太爺沒有立下遺囑。」劉舒補充。
祝陽腦袋轟的一聲響，空白半晌后，她追問：「我也是我爺的人，那房子我也有份啊！她怎麼能擅自賣了！」
「祝陽，你是羨書的……」劉舒不敢把女兒二字說出口。
這事就算讓法官去判，祝陽一定不會勝。
一是年紀還小，二是有父母在，怎麼可能輪到她，三是縱觀她以前的作風，除了殺人放火吸毒外樣樣都沾了，試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取得勝訴？
到時祝羨書只要在庭上哭哭啼啼一番，添油加醋……
也不用添油加醋，今天祝陽對祝羨書的態度，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現場也有錄像為證。讓人看了，只會覺得，祝陽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壞女孩，她自身都需要人看管教育，更不可能有資格去繼承這麼大一筆遺產。
祝陽一口氣提起，她朝338跑去，大喝：「全給我滾！」
正在338裡頭忙碌的人群被她一聲喝紛紛停下動作，側頭朝門口看去。
祝陽見他們佔據她家的每一個角落，就跟強盜一樣，她氣的五臟六腑都痛了。
一男人走向她，看來是負責人，主動伸出右手：「你好，我姓……」
「我讓你們滾！」祝陽惱視他，她沒心情聽廢話！
男人收回手，站的筆直，睥睨道：「你沒這個資格。我們是根據祝羨書女士的吩咐，過來為這幢不動產估價，爭取為它要個合理的價……啊！」
男人慘叫一聲，捂著肚子連連後退！
白色襯衫上，赫然一個鞋印。
「你們滾啊！」祝陽收回腳，氣的渾身顫抖，聲音帶著哽咽。
她看似強勢，但她明白，她輸定了，她鬥不過他們的。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想洶湧而出，她死死的抱住懷中的牌位，前所未有的無助感深深將她包圍。眼前的人就像魔鬼一樣，各個穿著黑衣，要把她最後一點東西都吞噬掉。
她突然想起之前鍾藝茜罵她的話。
「你覺得自己很特別，但在我們眼裡，說到底你只是一個社會敗類而已……」
「像你這樣的人，畢業后除了啃老，還能做什麼？」
「呵，還自以為是。」
之前她聽到這謾罵還不服氣，可現在，輪不到她不服。
她就是一個敗類，她就是只會啃老。
以前囂張，只是仗著她爺在，但現在她爺不在了……
她能做什麼？
她什麼也不能做，連想上機跟她爺一塊回來也不行，甚至連自己的家也守不住。
她沒用，她真的很沒用，還一直自以為是……
其實她只是一個螻蟻而已啊，她憑什麼自以為是啊！
被踹的男人惱羞成怒，大吼：「報警！！她蓄意傷人，我要告她！！」
……
夜晚十二點。
祝陽被鎖在警察局裡頭只有幾平方大的小鐵窗里，她坐在地上，懷裡的牌位一直沒有撒手。
林磊勸了她幾小時，勸的口水都幹了，但她仍執著，堅決不道歉，林磊嘆氣：「祝陽，何必跟自己過不去，你被鎖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乖，聽林叔的，去跟那個人道歉，不然留有案底，你的人生就多一個污點啊！」
祝陽也沉默了很久，見林磊還在勸她，她張嘴，發音喉嚨都是痛的：「林叔，你回去吧，也讓林爺別插手了，我是不會道歉的，他們愛放不放。反正我也沒地方可去，在這也不錯。」
「你就打算在這過一輩子？那個男人是鐵了心要告你，林爺剛才想施壓讓他們放人，但那群男人比女人還無賴，說官官相衛……」剛才凌亂的場景，真的太難看了，林磊都不想回憶。
「一輩子要是這麼容易過就好了。」祝陽低笑。
與其說是那群男人鐵了心要告她，倒不如說是祝羨書鐵了心要整她。
官官相衛……
要不是祝羨書教的，那群只會估價的男人，怎麼會剛好戳中這群人的心窩開口。
有權也怕輿論啊。
祝羨書很清楚他們的弱點，好歹也是她爺帶出來的人。
況且林太爺是她爺的兵，她爺在，那些人自然給林太爺好臉色，她爺不在了，這臉色什麼的，降一半都算客氣了。那些人怕惹事不想被鬧大，不聽林太爺話放她也是正常。
她也怕林太爺為難，於是自己鑽進來，作出一副打死也不想出去的樣子。省的林太爺胡思亂想，覺得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她，愧對她爺什麼的。
「對了，給我跟江風說聲謝謝吧，謝他這幾天的幫忙。」祝陽想起這人，同林磊道。自她逃出喪禮后，就一直沒有見著江風，江風也沒同她聯繫，在江風眼裡，肯定覺得她特不懂事，特心寒吧。
反正她爺已經順利下葬，別人要怎麼看她，都無所謂了。
「祝陽！」林磊見她跟交代後事一樣，急！
「林叔，你回去吧，我累了。」祝陽側身，將後背甩給林磊。
林磊確實也累了，他站起：「該勸的我也勸了，祝陽，你成年了，你的路你自己會選。」
說完，離開。
祝陽吸吸鼻子，確認林磊走後，她把牌位從外套里拿出。
一看到她爺的照片，她眼睛又酸了。
她爺多慈祥啊，微微笑著，臉圓圓的，特福氣。
她指尖撫上祝雄揚三個字。
「爺，我想殺了你孫女，我們見面之後，你不要打我……」祝陽說著，突然一笑：「不對，遇不上你才是。你保家衛國，肯定上天堂，我殺人犯一個，只配下地獄。」
「哎，地獄就地獄，總比人間好，總比現在好。」
「你不在了，他也不見了……」
「他去哪了啊。」
「我好想他……」
祝陽仰頭，不讓眼淚掉下。
她不會再哭了，懦弱幾天足以，再懦弱下去，她要被她爺鄙視的。
一夜無眠。
她靠著牆壁坐了一宿，值班的警察不時過來勸她，說她大好年紀還長的好看，沒必要因為一口氣把自己折在這裡，道歉只是三個字而已，做人要能屈能伸。
她每次都是笑笑但不說話。
警察說多了自覺沒趣，就沒再來勸。
上午十一點。
見又有人進來，祝陽無語，尋思是不是他們換班了於是換張新面孔進來勸她。
但當看見來者那雙熟悉的皮鞋時，她怔住。
她的視線先在皮鞋停留幾秒，之後順著筆直的褲管緩緩向上移動，再然後就是白色的襯衫……
再再接著，就是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