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指點

  懶散地坐在秋盈房間的窗台上,風瑾瑤的手上捧著一杯溫茶,耳邊是秋盈用龜卜術算卦弄出的輕微聲響。


  喝一口茶,風瑾瑤禁不住轉頭看一眼全神貫注的秋盈,緩緩道:“昨夜跟莫離閑聊時聽莫離說你很少出門,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卜卦,是想知道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秋盈抬起頭來看著風瑾瑤,赧然道:“倒是沒什麽想知道的事,隻是想要勤能補拙,看看多加練習之後能不能讓自己的占卜術精進一些。”


  離開巫族之後她一直覺得自己的修為夠用了,可認識夫人之後,她才驚覺自己這點兒能耐在真正的高手麵前根本就隻是小孩子的把戲一樣。


  垂眼看著杯中的茶水,風瑾瑤又問道:“你想成為大巫做巫族的大祭司?”


  在巫族,族長並不是修為最高、巫卜術最強的人,那隻是一個管理者,如同一國之君,真正繼承了巫族上千年巫卜術精髓的人被成為大巫,通常會出任巫族的大祭司一職。


  “夫人說笑了,”秋盈慌張地搖頭道,“我可沒有那個天賦,我就隻是想再努力一些,能幫上夫人的忙就好。”


  “我?幫上我的忙?”風瑾瑤略顯詫異地看著秋盈。


  笑了笑,秋盈答非所問道:“夫人可知道我為什麽會離開巫族?”


  風瑾瑤一愣,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巫族因為能用占卜之術預測未來所以總是麻煩纏身,不少巫族子弟因為在外行走時不慎被人利用而鑄下大錯,曾經巫族十分強盛時就有非常嚴格的族規,族中子弟要通過極其嚴格的考核才能入世闖蕩,通常十人之中僅有一二人能通過考驗,入世闖蕩,這規矩世世代代地傳承下來,如今應該還在嗎?”


  “夫人果然是見多識廣,”秋盈道,“自巫族沒落之後,所謂的入世考核就更加艱難了,大約百人之中才能有一人通過考核,而我必然不可能是百裏挑一的那個人。”


  “可是你入世了,並且還成為了北商的供奉。”


  “嗯,因為我是違背了族規偷跑出來的。”秋盈看著風瑾瑤,苦笑一聲。


  風瑾瑤一驚:“為什麽?”


  “為什麽呢?”秋盈的聲音裏突然多了幾分落寞和懊悔,“大約隻是因為年輕氣盛吧。”


  頓了頓,秋盈又道:“六百年前的炎洲沒有國界一說,整個炎州是由六大世家共同管理,雖然偶有糾紛,卻也算太平,那時隻有玄洲與其他八洲往來的海路上設有禁製,其他八洲之間仍舊是可以互通的,那時總有其他洲的人來炎洲雲遊曆練,那時便有一個人如同其他的外來人一樣來到炎洲雲遊曆練,因為實力高強,所以很快就在炎洲闖出了名聲,各大盛事上總有他的身影。


  後來的某一日,那人突然說要一統炎洲,便集結了許多人向六大世家發起挑戰。他若隻是帶人與六大世家交鋒,那六大世家誰都不怕他,成王敗寇,如此而已,他若真有實力,讓他一統炎洲又有何妨?可那人卑鄙惡劣,竟對無辜的百姓下手,製造疫病、引靈獸入魔,鬧得炎洲越來越亂,與其說他是想要一統炎洲,不如說他隻是想看生靈塗炭、想看炎洲大亂。


  那時的炎洲仿若地獄,人人自危,強者開始保護弱者,弱者開始依附於強者,炎洲最初的政權便都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等六大世家聯手平亂消災將那人除去之後,炎洲小國林立,局勢已定。


  六大世家認為這是天意,便紛紛選擇避世隱居,隻是他們將那場災難的發生歸咎於強大的力量,因此他們在避世之前最後一次聯手,幾乎銷毀了炎洲所有的書籍,同時還效仿玄洲,在炎洲與其他各洲往來的必經之路上設了禁製,將炎洲封閉起來小心保護著,他們還與當時的諸位國君商量好不準任何人再說起那些事情,他們要斷了那些強大力量的傳承,讓炎洲再無能興風作浪之人。


  那個時候各國初立,國君們一心想要鞏固自己的統治,他們跟六大世家一樣不希望炎洲再有強者出現,於是他們都對本國下了禁言令,甚至秘密處死了一大批人,於是炎洲的曆史重歸於零,精妙的靈術和武技不複存在,強大的神獸、神器不複存在,與六大世家有關的記載也全都不複存在,於是今日所能看到的古籍上的記述都是從六百年前開始的。“


  風瑾瑤安靜地聽著,聽著秋盈講述這段她未曾聽說過的炎洲曆史。


  輕聲一笑,秋盈道:“這些都是我從巫族書庫裏的古籍中看到的,六大世家避世隱居之後,多多少少都沒落了,而我們巫族秦氏是沒落最快的。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巫族和其他五族一樣都避世隱居了,我巫族也跟其他五族一樣偷偷與外界通商以維持生計,為什麽其他五族都好好的,唯獨我巫族日漸沒落?直到後來有一天我偷偷聽到了長老們的密探,那時我才知道不是我巫族運氣不好,不是我巫族受到了上天的懲罰,而是他們其他五族仍舊想要利用巫族的巫卜之術,於是他們聯手妨礙巫族經商,卻還偽善地向巫族伸出援手,每每都在巫族走投無路的時候贈與巫族金銀,說得好聽是贈,實際上每次他們都會要求大祭司去為他們卜上一卦。


  我當時年輕氣盛,知道這件事後就勸族長和長老們反抗,可他們不聽,他們都說若能以大祭司一人之能供養全族也未嚐不可,於是我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巫族,仗著自己還懂一些巫卜之術就去做了北商的供奉,還使詐騙取了三份俸祿,那些錢我全都送回族裏去了,隻希望他們能保住巫族的尊嚴。“


  眼神微閃,風瑾瑤有些話想要跟秋盈說,可話到嘴邊卻難以開口。


  不等風瑾瑤考慮清楚,秋盈又道:“我在北商待了許多年了,從來沒有人能識破我的伎倆,久而久之最初因為欺騙別人而產生的愧疚之心盡數淡去,欺騙仿佛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做了就做了,能怎麽樣呢?更何況我是為了我的族人們,我的欺騙難道不能被諒解嗎?夫人您不知道,近幾年我每年應召去回答北商陛下的提問時,從來沒有認真占卜過,那些話半真半假,其實是信不得的。”


  話說到這兒,秋盈哂笑一聲:“現在想想我還有些後怕,若不是夫人識破了我的伎倆,若不是師祖跟夫人之間的關係讓我決定跟夫人離開華都,那麽我會變成什麽樣?北商又會不會因為我而蒙受大難?因此我是感激夫人的,夫人的出現給了我懸崖勒馬、改過自新的機會,於夫人來說這可能隻是小事一樁,舉手之勞罷了,可於我來說這是大恩,我想報答夫人,我想為夫人做些什麽。”


  盯著秋盈看了看,風瑾瑤突然問道:“秋盈,你想學觀天測命之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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