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出染血
翌日一早，一片惶恐尖叫聲劃破洪城。
方正一臉焦慮地拍打著歲寒舍的大門，黑醬一臉好奇地探出頭來，卻被方正一把推開。
「誒誒誒，方隊長方隊長？」黑醬左肩被方正撞地帶著身體原地轉了幾個圈，一臉迷糊又有點嚴肅地嘟囔：「不是，我說方隊長，您這兒幹嘛呢，哎喲喲喲喂，您慢點兒……」
黑醬一臉鬱悶地坐在地上，半歪著身子，看著急急忙忙向里奔去的方正，有點委屈地揉著屁股，撇嘴吐槽：「真是的，這麼急急忙忙，也不知道幹嘛。」
方正當然不理會身後黑醬的吐槽，一路陰沉著臉高喊著楚續向後院奔去：「楚公子，楚公子，楚公子！」
他轉過後院拐角，看到正在練功的楚續，頓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
楚續無比好奇地迎向看起來面容沉重到有些死寂的方正：「方統領，你這是……」
「楚公子，」方正面色明顯有些不自然，也顧不得見禮，兩邊看了看，微微壓低了聲音道：「出事了。」
他頓了頓，看起來像是在組織著語言，不知如何開口。
楚續看著明顯情緒有些不太對的方正，心下咯噔一下：「方隊長，出什麼事了？直說便可。」
「宋府.……」方正抬起臉，露出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眉頭緊皺道：「宋府，沒了。」
「沒了？！宋府沒了？！」楚續直覺有些不對勁，強制自己不去把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清晰，微抖著眼皮，強自鎮定道：「方隊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正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楚續有些虛的眸子，有些沉寂地點了點頭：「三更雞鳴，五更童泣，日出染血，血流滿地，宋府上下……」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無一活口。」
楚續臉色瞬間煞白。
……
血流滿地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宋府上下三百餘口，盡無一逃出生天。
楚續站在宋府門口的石獅邊上，宋府大門緊緊地閉著，裡面死寂沉沉，沒有一絲聲音傳出。
看著這大門，楚續竟有些膽怯，不敢往前踏入一步。
「楚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這門？」楚續搖了搖頭問道：「這門為什麼是關著的？」
方正tanleo口氣道：「這門完好無損。可雖然這門完好無損，這門內門外卻是兩個世界。」
楚續輕輕舔了一下乾澀的嘴唇，抬起了雙手，推向大門。
那手雖然看起來年輕精瘦，此刻卻抖如篩簧。楚續緩慢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探出手去，點觸在那漆紅大門上。
可剛剛碰上一個指尖，那手指卻似是碰到了火電般彈了回去。楚續站在原地，獃獃看著漆紅的木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手顫抖著舉在半空中。
方正心下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大手一推，打開了木門。
嘎吱嘎吱嘎吱。
木門緩慢的向內打開，那聲音聽在耳中，卻像是壓磨在心底。
門開，那被關起的血腥氣瞬間湧出，噴打在楚續的鼻臉上，打濕了打紅了他的雙眼。
他似是提線木偶般一步步走進門內，四處打量著曾經熟悉的地方。
廳是廳，院是院，都一樣；只不過如今，卻似都被蒙上了一片血色。
他輕輕走到迎客廳里，看著被打在牆上嵌入牆體內，死不瞑目的宋霸道，腦海中的那根弦終於崩斷了。
「宋叔！！！！」楚續血紅著眼睛悲吼一聲，撲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在方正的幫助下，將牆體里的宋霸道放了下來，攤在地上。
他跪坐在地上的宋霸道的身邊，顫抖著雙手將宋霸道怒瞪的眼睛闔上。
「可需通知，宋霸刀公子？」方正在一旁肅穆地站著，開口問道。
楚續靜靜跪坐著，良久，對著宋霸道的遺體，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起身撿起一邊廳里角落內的半截斷刀。
那乃是宋霸道的隨身佩刀，飛燕。
楚續輕輕撫摸著刀身，這才回答了方正的問題：「還望方隊長可以幫忙，尋一處風水寶地；我這便去通知霸刀，給他父親送葬。」
「死前未能見到最後一面，這黃泉路，便讓霸刀送上一送吧。」楚續捧著那把短刀，披著朝曦，向門外走去。
這明媚的陽光打在楚續的白衣上，映著地面的鋪地血河，似是披了一層紅色紗衣在楚續身上。
明明是暖色，明明是熱源，卻顯得格外有些陰冷。
冰寒，刺骨。
……
歲寒舍後院。
宋霸刀瞄了眼還在閉關的青竹子，往還在揉著屁股的黑醬身邊挪了挪，好奇問道：「誒，你師父，閉關搞東西的話，一般要多久啊.……」
「搞東西？」黑醬瞬間直起身子：「你才搞東西呢，會不會說話，真是的，」他無比認真地糾正道：「那叫鑄造，鑄造懂嗎？一般人不會的，只有我們這種鑄器師才會的絕活，知道不？」
他撇了撇嘴，送給一旁撓著腦袋的宋霸刀一個白眼：「真是的……」
宋霸刀呵呵笑著點點頭，連連稱是，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吐槽，問道：「不過黑醬啊，你這今天咋回事，怎麼怒氣這麼沖呢？怎麼感覺和我娘有時候賊像，莫名其妙就能懟人……」
黑醬眼睛一抽：「去去去，別以為我沒看過小話本，你想說什麼，啊？！你想說什麼！！！」
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宋霸刀，黑醬有些不開心了：「你到底是想說些啥子？呵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就是想說我缺女人么？呵。」
啊？
宋霸刀一愣。
不是啊.……
他媽媽和找女人有啥關係；再說了，他母親的狀態，幾乎一個月就得來一次，搞得他頭大。
不過，他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氣鼓鼓的黑醬，砸吧砸吧嘴，搖搖頭。
哎，這孩子，不僅蠢，小脾氣還挺大。
和他娘是真的像.……
他笑嘻嘻湊到黑醬身邊，正想調笑些什麼，餘光看到身後站著一個白衣男子。
他眉毛一挑，開心地咧開了嘴，一個跨步跳過屁股下面的石椅，向著陰影里負手站著的楚續奔去，笑嘻嘻地喊著楚續，想給他吐槽黑醬的小情緒。
楚續就這麼靜靜站在陰影里，就這麼靜靜地端著那把殘刀，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開心的像個孩子般的宋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