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一彎,看盡多少曉風殘6
一撩衣擺跪了下來,端著茶杯的手舉過頂,揚聲道:“太子殿下請用茶!”太子伸手接過,呷了一口。
微音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聽到回答,拿眼偷覷一眼,太子正將瓷杯舉至鼻翼完全一副認真品茗的表情,雖然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毯子,溫度適中可一旦跪得久了,腿不免發麻起來,她卻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她快要以為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是不是快要將她遺忘時,終於聽到一個如逢大赦般的聲音:“哦,八弟妹,快快請起!”話音甫落,便有太監走了上來,“太子賞八福晉藍田手鐲兩副、如意簪兩副。”微音縱有滿腹的不甘,卻不得不磕下一個頭,禮畢,一旁的丫頭未及上前攙扶,小腿一陣抽麻身子便往一旁微微歪去。
八阿哥眼疾手快地伸手抓過她的手緊緊握住,麵容上波瀾不驚地笑言道:“若卿,咱們可還沒有向太子爺道謝呢!”
微音一穩神,嘴角微翹,告訴自己,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們是夫妻,一對相敬如冰的夫妻。心領神會地綻開歡顏,反握過八阿哥的手,兩人遂在眾目睽睽之下儼然一副伉儷情深地同聲共氣:“謝過太子殿下!”
堅持,再堅持,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福了一下身正要從太子跟前退下,突然覺得一股涼風拂了來過,眼角兒偷偷捎去,掀起的門簾外走入的人赫然是遲來的四爺和十三,十三似對她的存在渾然未知,反倒是四爺出乎意料地審視她一眼,她的心一凜,唇角微掀,勉強扯出一抹笑意,頓時又覺得有一道目光停在身上,心裏一緊,偏一頭便迎上了不動聲色地啜茗的九阿哥。
心裏明白他已經看到方才的一幕,猛然驚醒,都說人心難觸摸,而他們猶為其中翹楚吧,這裏的人,誰的心底不藏著一個處處惦量別人的稱子,身處在此,即便不是你惦量別人,便是別人估量你。她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可是堂堂八阿哥的嫡福晉呀!
念及此,她忙斂容屏氣,停止了天馬行空,卻似乎要用盡理智般才能讓自己停住思緒,遂移開蓮走到大貝勒身邊按照老規矩,一一依禮敬上茶。
“大哥”
“……”
“四哥……”直到走近四爺眼前,他的臉色仍舊冷冷淡淡的,直到從她口中嘣出一聲四哥,心神便在忽然明朗許多,暗自克製著端茶的手,卻驀地發覺自己好像有占人便宜折嫌疑。此刻正端坐在她眼前的這位冷麵四爺,可是日後的一代帝王呀!
雖然她對這一段曆史不是很熟悉,也知道最後是四爺當上了皇帝,而曆史上的那位八阿哥和八福晉卻落得一個……
想到這裏,心頭是一陣陣的發怵。難道她真的要走上那一條不歸路嗎?一想到那樣的一個結局,處心積慮的他可真會放過她嗎?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真的會成為政敵,而那個她最早遇到的十三是否還會把她當作知己?
回不了的過去,再也回不去了。一步錯,全盤錯。也許她不該離開景德鎮,更不該認識他們,真想可以回到最初,她隻是那個率性灑脫,鎮日裏想著如何收集奇珍異寶回現代的微音,而不是那個相敬如賓、貌合神離的八福晉!
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思緒也回了籠,繼續下一個,是五阿哥。
當她走到五阿哥跟前,心裏很是奇怪,又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拿眼角餘光往五阿哥處多留意上一眼:好生奇怪,這人橫看豎看都不是《還珠格格》裏的五阿哥,可她為何偏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主子……主子……”
“啊?”微音猛地緩回神,發現秋槿正半彎下腰一臉謹慎地審視著她,她掩飾性地掩唇打了個嗬欠,“好了?”
“還沒好呢,隻是奴婢剛喊了您好幾聲兒,並不見回應,還以為您是睡著了!”秋槿垂首輕語。“主子,您看這個可好?”
“什麽?”微音自鏡子裏移開目光,抬眼隨意地捎去,隻見秋槿正往妝奩裏挑起一個碧沉沉的玉簪子,舉過她發鬢間比劃著,秋水汪汪的大眼裏寫滿歡喜:“這可是主子最喜歡的一支簪子,這種顏色也是最搭配您的氣質了。”
她一反常態地緊蹙起眉頭,並且以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否定道:“換過一支!”
秋槿愣怔怔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訥訥出一句:“主子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張!”旋即砰地一聲跪下,又碰碰地磕起頭來。
微音一時可是被她的壯舉給嚇到了,而她並不想破壞兩人才剛剛修複起來的主仆關係,況且在這裏她熟悉的人不多,這也並非什麽大過錯。
“你起來吧,我並沒有怪你。”
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那主子,您可是中意哪一支?”
微音努努嘴示意:“就那支吧!”
秋槿循著她目光所指,那是其中最為顯眼的一支簪子,綴著一隻奪目耀眼的展翅彩蝶,較之前那一支素雅的碧玉簪不僅雍容華貴,而且分外地華光溢彩。
秋槿執起玉簪往她鬢上別去:“好了,主子。”
微音在鏡子仔細端詳了一番,從人影浮動的銅鏡裏映出一張人比花嬌的臉,珠光寶氣的旗頭上一隻蝶子隨著她的動作幅度而一顫一顫的,十分靈動。
爾後,她滿意地點點頭,輕說一聲:“走吧!”遂一甩絹子,姿態婀娜地邁起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