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獨酌，纖塵夾岸寸心鎖5

  華燈已上，人影輕晃。


  太和殿前的爐、鼎、龜鶴銅爐裏香煙嫋嫋地吐出，啪啪——的靜鞭聲響起，一襲杏黃吉服的康熙皇帝正步履沉穩地登上金鑾寶座，宗室王公、滿朝文武百官甩了兩下馬蹄袖，黑鴉鴉的跪了一大片，開始行“三跪九叩”之禮，氣壯山河地的高呼起“萬歲，萬歲，萬萬歲”。


  親眼目睹如此龐大的陣容，微音早已被震懾住了，心肝兒一直在撲通撲通地跳動，可偏連大氣都不敢出地屁股坐著腳後跟，跟隨著貴婦誥命們有模有樣的行禮，如此反複地磕了三次頭。


  這是隻有在電視電影裏才會上演的場麵，豈料竟然活生生在身邊上演了，即使心猿意馬之中她也不得不摒絕一切雜念，屏息凝神以待這富有曆史性的一刻，隻恨不得手中多出一部攝相機以供她記錄下來這劃時代的時刻。


  此刻坐在金鑾寶座上的那位可是千古一帝的老康呀，想想這可是多少人心馳神往都不可能遇到的事，她竟然這麽好康的遇上了。如此想著，起初猶認為從不跪人的那一點矜貴，也有點微不足道了。


  黑鴉鴉的人群裏，就在她心神遊移間衣服好像被旁人拉扯了一下，微音以眼角餘光斜睨過去，身旁的人儼然是初心那位名義上的額娘，也就是傳說中與若卿關係不甚和諧的姨娘富察氏。微音那根鬆馳的神經陟然間一緊，即便那人看也未看她，可她直覺剛才拉扯她衣服的人是她無疑。


  自從若卿那位嫡福晉額娘不在人世始，額駙府裏大小事務便落到富察氏身上，這也就是作為側福晉的她會出現在她旁邊的原因，她雖然不過是一名側福晉，卻因為生育了郭絡羅氏長子，母憑子貴，且出身不低，於是康熙便默許她代嫡福晉身份主事額駙府，隻不過是形式尚未上報宗人府入玉諜而已。


  經富察氏這麽提點，微音忙止住滿天飛舞的思緒，盡管兩人明裏暗裏的關係並不親厚，可她也明白正身處在一個什麽樣的狀況裏，萬一鬧出些什麽亂子來，是於誰都沒有好果子吃的，想明白這一層利害關係後，微音遂垂眉順目的佯裝出一副恭敬之色來。


  凝神細細聽去，上麵是一片阿諛奉承的附和聲，心裏雖然很無奈，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聽，聽著聽著，心神又一下子遊到太虛之外了。後來她是被一個熟悉的名字給驚回魂的。


  “這太和殿雖是落成了，卻是耗資浩大，朕恐愧對先祖！”君臣相談甚歡之際，忽聞康熙一聲歎道。


  大學士索額圖忙附聲道：“皇上勵精圖治，四海升平，實乃皇上之功也，而此次重建太和殿為時之所趨，利在千秋呀！”


  “時之所趨！”“利在千秋……”眾大臣也紛紛附和。


  “啟稟皇阿瑪，”太子胤礽朗聲道：“兒臣有一時之所趨之物要獻給皇阿瑪。”


  “哦？那呈上讓朕瞧瞧。”康熙感興趣道。


  不多時，便有太監小心翼翼地抱著個彩繪瓶上來。甫一放下，是一個過膝高，形似木棒槌，精致脫俗的瓷器便出現在皇帝麵前。康熙一見物什，眼裏精光一亮，喜色隱然。


  “皇阿瑪，此瓷器名為《五彩耕織圖瓶》，為江西景德鎮裏頗有名氣的曹家窯所燒製。”“哦，竟是非禦窯所製？”


  “回皇阿瑪，曹家窯並非禦窯，實為景德鎮民窯。”


  康熙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兒臣記得，皇阿瑪在十九年時實施‘官搭民燒’及廢除‘匠籍’製等舉措，前些日子兒臣在外辦差事之時，偶然領略到景德鎮變革後的一係列民狀，原來景德鎮的瓷業早已今非昔比，又恐看慣了皇家禦窯，兒臣便擅自作主命人尋來了頗具代表性的曹家民窯瓷品獻給皇阿瑪。”


  康熙一邊仔細地端詳瓷器，一邊聽著太子回報，眉目間盡是欣慰之色：“哈哈哈，甚好甚好……”


  “景德鎮自古便是瓷器重鎮，雖經烽火無數，然傳今日仍窯火不息，更是屢見創新，今日一見民窯與禦窯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能得這樣的人才相助禦窯定能更出新彩。”


  太子與四阿哥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皇阿瑪請放心，兒臣聽聞曹家窯的現任當家曹錦城已來了京城，兒臣有信心定能說服此人。”


  太監總管梁九功識時務地恭維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