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難覓,華燈初上夜幕低3
“原來是督陶官大人光臨陋地,不知道大人有何貴幹?”昊久一見來人,忙上前一步,見他是便衣隨行,僅抱拳作揖。
“本官初臨此地,”督陶官捋著短髯,慢條斯理道,“久聞景德鎮瓷都之美名,深以未能一睹民窯風采為憾,故借此機會好好見識一番,今日一見,民間窯子可是活躍得緊哪!”
昊久神色一動,順著他話茬附和,“那是,今日曹公子來窯子和兄弟們耍樂子玩呢!”
督陶官笑說,“原來是感情甚好呀!”說著,隨手執起一件泥坯輕敲賞玩,不經意地說,“不僅如此,這瓷器看著也好,雖說是未成形的泥坯,然而其造型及風格,倒是頗有前朝遺風哪!”
昊久不緊不慢地接話,“窯裏的幾位師傅本是景德鎮人且世代從事瓷業,因而窯子裏的作品隱約可見前朝瓷器之風,大人初來乍到,實該好好觀瞻一番鎮裏的老窯子才是,而這位曹公子家的窯子便是其中之一,據聞可是前明朝響當當的禦窯之一呢,大人看到自然明白何為前朝之風。”
曹錦城一聽,一臉的玩世不恭頓時換上惋惜:“曹家窯的那一段陳年舊史倒是承蒙昊兄掛念了,可在小弟看來是怎麽也不能與昔日昊十九馳名天下的‘流霞盞’相比的,況且今日還有昊兄的鎮窯繼往開來,小弟可是自愧弗如呀!”言辭間盡是毫不掩飾的明顯挑釁之意。
煙塵聞言,麵色一凜,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訝然。
督陶官微眯起眼,沉吟半刻,笑著對眾人道:“嗬嗬,如此看來,鎮窯和曹家窯都是名家之後,那自是不會錯過此次的鬥瓷大會了。”
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人這才如夢初醒,但已為時晚矣,督陶官篤定的目光告訴他們,他剛剛所言非虛,這是一個鐵定的事實。
“鬥瓷大會?”微音兩眼湛湛的大放異彩,她偷看去,鴉雀無聲的現場隻有她欣喜若狂的聲音,昊久一臉的謹慎,原本氣焰囂張的曹錦城也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就連自督陶官出現後一語不發過的煙塵也是麵色如水深沉。她不禁納悶,鬥瓷大會不是好事嗎?可大家為什麽好像不小心觸到敏感詞似的,這是怎麽回事,到底是哪兒被河蟹了?
督陶官言笑晏晏地對她頷首,微音總覺得他並非如表現出來那般簡單,該怎麽形容呢?他給她的感覺就像一隻笑麵虎,卻不知會在何時伸出它鋒利的爪子,這是微音在目送那位督陶官離去時心中唯一的想法。
督陶官離開後,曹家窯的一名丫鬟慌裏慌張地跑來,“大少爺!大少爺!小姐……小姐她……”曹錦城撲哧撲哧地搖著扇子,語氣低了幾分,神態帶著慵懶地訓道:“看你這丫頭片子毛毛躁躁的,可是有小姐的消息了?”
“不,不是,”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揚了揚手中信箋,遞過:“你看這個……”曹錦城看罷,又恢複一臉的嘻笑表情,“咱們走!”末了,還回頭對昊久別有深意的一笑,便率著一幫人馬風風火火地走了。
微音隻覺是一頭霧水,原以為會有一番精妙絕綸的戲碼可觀看,結果換來一句導演的換場,好不鬱悶。還有,不是說那個曹錦城要來尋什麽曹家大小姐的嗎?字都沒提半個就這麽走了?微音兀自無語間,聽到昊久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怎麽看?”
微音茫然望去,無意中看見煙塵對著眾人遠去的方向露出一抹飽含深意的目光,“可或不可,事到如今不妨一試。”
微音頓覺頭大,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呀!還有剛剛煙塵的表情橫看豎看怎麽看都怎麽覺得陌生……
因曹錦城而事的事就這樣暫告一段落了。然而,沒有人發現混在人群當中,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神情苦惱地說了一聲:“臭哥哥!”
少年身後的稠密人群裏,一位年輕公子忽然問了一句:“四哥,依你看來,這個江西巡撫能否勝任?”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倘若答案是否定,那留著也沒什麽用處了……”這話說得淡淡的,又有一股莫名的篤定。
連日,鬥瓷大會一事在鎮子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其中以鎮窯和曹家窯之爭為最。有人說鎮窯必拔得頭籌,也有人說曹家窯無人可取代,對於外界的各種傳聞,鎮窯明顯地低調得多了,窯工、畫師們各司其職,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微音自來到大清所見的熱鬧有限,如今難得趕上一次熱鬧可湊,自然是拭目以待了,奈何窯子裏的人好像對此事的關心不大,她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有事沒事跟著大家瞎摻和了。
開始慶幸還好她隻是穿越到了民間,而不是那權力傾軋動不動就要砍腦袋,還有下跪什麽的清宮,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估計她非得學起小燕子弄個什麽跪得容易掉得容易不可了,再不濟也得絞盡腦汁地變著戲法去討龍心大悅,然後賞賜一塊免死金牌,要不然,她這條小命就算有九條恐怕都不夠砍。嗬嗬,看來她是被還珠荼毒了不少,做夢都做到這份上來了,不禁覺得好笑。
不過這大清朝可是一個顯尊觀念空前絕後的朝代,光是想像那座神秘又遙不可及的紫禁城便覺得多少都有點恐怖色彩,畢竟在這個時代那裏可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地方,如果真的不小心弄了個宮廷穿越的話,實在是難以想像結局,想想自古入宮幾人回!
所以,微音整天樂不可支的當她的穿越大閑人,不過也有煩惱的時候,就像現在。
近日,窯裏在招募工人,來了很多新麵孔,因此大家要比往常忙碌許多,她自是不好再遊手好閑的。可靜下來細想,忽然發現自己堂堂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可在這裏卻是無半點用武之地。雖然還算不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可普通一點的活,她要麽弄不明白,要不就是無法適應。
她那些電腦知識嘛,在這裏連電為何物都不知道的古代人,自然是能幫上什麽的,至於財務方麵,也隻能說聲抱歉了,畢竟她自認也不是學會計的料,一聽到數字就是犯頭疼。可一想自己好歹也是一個接受過十幾年科學文化知識的知識青年呀,怎麽換了一種處境,一種身份,自己便不再是自己了?到底是社會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有時候真的很懷疑她在二十一世紀是怎麽度過來的,不由得質疑那個把美男賺大錢的偉大抱負在這裏真的能實現嗎?好吧,她承認她很沒用,可是也不要把她當新人吧?一想到昊久那一副“看你就一個中看不中用的主”的表情時,她就心裏冒火,轉念一想,自個兒在這裏確實是中看不中用外加無依無靠的主。好吧,新人就新人吧。暗下決定回去現代後,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穿越必背知識進行到底。
奇怪的是煙塵眼看著她被人當作新人一樣抓去洗腦,他竟然不聞不問,難道他不擔心她是商業間諜來的嗎?呸呸,就你這鳥樣也是當無間道的料?最後隻能安慰自己還是乖乖的接受古代文化熏陶吧,畢竟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呢。
打定了主意,微音一時心裏好受多了,便決定尋找同盟軍,混進鎮窯的內部組織,雖然這棵大樹在曆史上不知道其結局如何,但是在目前看來還算是一棵粗壯的樹,暫且就是它了吧,大樹底下好乘涼哪!
經過與新來的為數不多的女孩們一番摩擦後,她已漸漸的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微音發現其中有一個叫花暖城的小姑娘,人長得倒挺水靈的,不過就是好像沒幹過什麽活,偏偏是來窯裏應征粗重的體力活,為此沒少挨罵的份,不過為人倒是挺機靈的,後來督工見她會識字記數,便安排過去做清點瓷器之類的活兒,與此同時的還有微音。
說到這個,微音免不了一窩子氣的。話說自督工安排她和小暖一起負責清點瓷器的活後,微音一聽與瓷器親密接觸呀肯定是個美差之類的,就屁顛屁顛地過去了,結果當她看到一摞摞橫折撇捺錯綜複雜的繁體字時兩眼直犯傻了。要一個自小接受簡體字的人突然間去適應方方塊塊組成的繁體字,感覺就像要她背誦四書五經一個樣,頓時隻覺果真是個“黴”差。隻能給自己心裏建設,就當是重回古代接受古文化啟蒙吧。可一想起小暖那時候的眼光,她暗暗發誓以後決不能輕易在這些古人麵前提自己念過書會識字了。
待到事情忙得漸入佳境時,微音才想起,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煙塵和昊久他們了,也不知道為下月底的鬥瓷大會準備得怎樣了。便趁著一時半刻無事可做,便循著記憶往初次去過的那個破落辦事處走去。
“微音姐,你這是去哪?”
“啊,小暖,是你呀。”微音走到一半便迎麵撞上了花暖城。這小丫頭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倒是有一種古人早熟的世故,看她性子爽朗,不拘小節,左一個姐姐,右一句微音姐的十分親熱,微音見她性子不錯,也挺好相處的,再說在這孤苦無依的古代平白撿個妹子貌似不錯,便由了她去。
“我正要找煙塵和昊大哥他們呢。”
“好姐姐,人家也想見識見識他們呢,帶我去好不好?”小暖聞言,兩眼一亮,便拽過她衣袖,一個勁地撒嬌,“好不好嘛!隻要一下下就好!”
“這,好像不太好吧。”微音猶猶豫豫的,沒經得煙塵同意帶個人過去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
“微音姐,我保證我一定會乖乖的,不給你添亂。”小暖說著伸出三根手指立誓保證。
“好吧。”微音勉為其難的答應,算了,就先斬後奏吧。
微音沒有發現一旁小暖聽到她的回答後唇角微彎,清澈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