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依稀,故人回舊地4
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江西
今日是微音來到這裏的第三天,她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甬長廊道上,直到此刻仍然有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自那日清醒過來,發現還是那個古色古香的庭院和一個貨真價實的古人,她才確定自己真的來到了大清王朝,而且身處自古皆聞名的江西景德鎮。
至於穿越的原因據她後來的推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與“木星合月”的天文現象有關,也許是它打開了異時空的磁場,然後無意間把她給吸回了大清朝。當然這隻是她的猜測,不過也叫她興奮了很久,可待初始的興奮慢慢冷卻後,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竟然在仿古青銅鏡裏看到了自己熟悉二十年的容顏,嚇得她手中的鏡子一個拿不穩恍當一聲落地碎裂。
幾日之後,她開始肯定自己是屬於傳說中靈魂穿越一類的,當然這是有依有據的,而所謂的證據就是她當日所穿的那一身看似不俗的衣著打扮了,而實際上是靈魂或實體穿越對現在的微音來說並非是天大的問題,重要的是她真的穿越了,而且穿到赫赫有名的景德鎮。
既來之,則安之,如此安慰自己。好不容易來到盼望已久的大清朝,一入古代豈能空手而歸?她可得好好醞釀一番如何去大展拳腳,把美男、賺大錢才是。
所以啦,群裏的腐女們暫別了,不用再為每月的新文更新發愁了,也不用再每日兢兢業業的擔憂業績的好壞了!打定這樣的主意後,她開始認真審視現狀。記得曆史上的景德鎮瓷器可是非常有名的,而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與周傑倫同名歌曲的《青花瓷》,她的青花瓷呀,如今就要夢想成真了!
微音閉上眼睛美滋滋的幻想,想像著她此刻正處於景德鎮,也許不久的將來就會朝著那些所謂的曆史名瓷接近了,什麽五彩加金鷺蓮紋尊、五彩蝴蝶紋瓶、還有傳說中的紫紅地琺琅彩折枝蓮紋瓶等,她似乎看見它們正在向她招手,要是弄到一個寶貝回去那可得值多少錢呀!
想到這,她就忍不住咧嘴偷笑,輕聲哼起那首曾風靡一時的《青花瓷》: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
隨意哼唱上幾句,又想到另一個關節眼上的問題,不由得眉頭輕皺,那個叫什麽耳朵的也真是的,估計是個被迂腐禮教洗過腦的愣頭小子,自她醒來至今一直以為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盡說些男女有別,不宜久留之類的話來敷衍她,無疑是給她暗示逐客令,這下子倒好了,怎麽回應他成了穿越以來的頭號問題了。微音托著腮幫子思考,絲毫沒有留意庭院裏的動靜,心裏一個勁地怨著爾耳的不是,她一個女孩子都不覺得有什麽了,一個大男人反而諸多顧忌,也不知道這裏的男人是不是都是這種性子的?
這說來也巧,她初來到大清的那天醒來發現自己恰好是躺在爾耳家的家門口,這倒順理成章地成了懶在爾耳家的理由了。隻是在幾日之後眼看她的身體狀況也恢複得差不多了,爾耳便旁敲側擊她的來龍去脈,這可擾得微音發愁了,現在的她可是一副靈魂附體的身體自然是不清楚自己出處的,就算要瞎掰也要有得掰,還是幹脆說出實情然後離開呢?可她實在不清楚此時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於是千方百計地尋思著該找什麽正當理由留下來,一旦離開此地她便再無容身之所了。而惟今之計她得厚起臉皮懶在這裏一段時日了,她總覺那個爾耳不會是壞人,至少對現在的她而言算是友善的。
於是在不知不覺她竟把心中的歎息泄露了出來,“唉,問題是現在怎麽說嘛?”
“你似乎有什麽困擾?”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幽幽的男音。
“呼——”這倏然發出的聲音,著實把微音嚇了一跳,她看清楚是爾耳後不禁撫胸瞪眼,埋怨連連,“你怎麽走路都沒聲沒息的?”
爾耳一愣,牽唇微笑,“嗬嗬,那是因為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哦。”微音瞟了他一眼,恢複平靜。
“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爾耳語氣關切地問道。
經他這麽一提,微音一時還真不知該怎麽接話,眼珠骨碌碌地轉,機靈一動,“可不是嘛,不是人家不想告訴你實情。”她指的是他昨日問她家住何方的諸多問題。
“什麽實情?”
眼看著爾耳套上這一根魚餌了,她半垂首,佯裝出一副痛苦狀:“小女子自小無父無母,與兄長相依為命,自兩年前兄長娶了親後,嫂子容不下我,常趁著哥哥外出時,以長嫂之名逼迫我嫁予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為妾。”她偷覷了他一眼,又暗地捏了自己一把,硬是逼出幾滴淚花,作垂淚狀。
雖然不知道這副身體的主人,芳齡多少,看著也不小吧,況且古人向來早婚。他應該相信吧,電視上、書裏好像都是這樣杜撰的。
爾耳為之一歎,柔聲道:“是爾耳莽撞,勾起微音姑娘的傷心事。”
“嗚……”她假袖拭淚之隙,眼角餘光斜睨著他:“這也隻怨我命生得不好,這些日子以來真是打擾公子了,微音也該辭別公子了。”嘴上說得十分的悲涼淒慘,心裏早已竊笑不止。
“姑娘誤會了,爾耳絕無趕你之意,隻是認為姑娘名節重要!”他急忙解釋:“而如今看來,姑娘一時也是無半個好去處,如果姑娘不嫌棄,不如暫歇寒舍,日後再覓他去。”
這話正好解了微音的燃眉之急,於是,在她作出一副羞澀狀地應一聲了謝後,暫時便寄宿在爾耳府上了,此後,爾耳也沒有過問她的情況,似乎對她的話不疑有他。隻是這個爾耳的家不僅門庭冷清,而且子嗣也較單薄,家裏隻剩他一根獨苗以及一個鮮少見到麵,據說是常年在禮佛的老母。和老管家夫婦、奴仆數人。
在這段時間裏她了解到這名喚爾耳的公子哥兒可是景德鎮上的民窯畫師,也就是專門給瓷器作畫刻畫一類的師傅,而最令微音感到詫異的是自她借住以來竟還不知道這戶人家姓什麽,有一次她私下向老管家夫婦打探爾耳到底姓什麽來的,話才問出到一半,便遭到老夫婦的嚴詞嗬斥,要她少在老夫人和少爺前麵提起,微音才恍然明白為什麽當她問爾耳的姓名時,他好像沒有聽到般顧左右而言他的單單提爾耳兩字,她隱隱覺得姓氏一詞在這裏貌似是個禁忌話題。現在好了,人家不許提,她便不再問了,免得到時吃虧的是自己。自此,她隻知道爾耳是那個好心收留她的人的字,聽說他還有一個名字叫煙塵,不過是在民窯裏使用的稱謂,也就相當於現代文人的筆名吧。
這位年輕的畫師此時雖還是個弱冠少年,其畫技並不俗,在瓷器作畫上略有所成,也無一般年輕人的傲氣,待人接物處處有禮,性子也不急不燥,對新鮮事物甚感興趣,但不包括微音偶爾脫口而出的據說是驚世駭俗的言行舉止。
自微音尋得安身之所以來,有時候會像個粘著人衣襟的蒼耳似的跟在爾耳身後忙進忙出、問東問西的,或有時候到廚房裏幫幫忙跑跑腿之類的,老管家見她為人勤快、熱心腸,眼看爾耳也老大不小了都樂於與她親近,當然微音不知道他們在打的盤算,按照她的理由是回報她一直以來的白吃白住。其實,也隻有她才明白借跑腿之名行四處打探之實是真。
照微音的理解是,她可是一個有偉大抱負的現代人,豈能在爾耳這一棵樹上吊死!雖然他看著也順眼的,可她還有更雄偉的目標。所以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做最有效的事,那就是尋找有利的時機,以備日後的“跳糟”,殊不知即使是古時代社會還是一樣的錯綜複雜,遠非她所想的那般簡單。
這日,一大早的微音便聽聞府上的仆人私下談論著今日的市集會比平日怎麽熱鬧呀,還可能會遇見前來監管禦窯造禦器的什麽大人呀之類的。這對於初來乍到沒見過什麽古代熱鬧場麵的微音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巳時,她正在偌大的院子裏幫忙晾曬著書畫,一閑歇下來便踮起腳尖偷偷張望被層層閣樓叢叢飛簷遮掩的街角,偏不好開口央爾耳帶她出去,倒是爾耳看出了她的那點心思,便借著有事需到窯場一趟帶著微音出門去了。
這下,樂得微音屁顛屁顛的,好似那常年豢養於籠子某日終於得以出籠的雀兒,一路上歡天喜地的左顧右盼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