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京都暗手
大夏繁華,京師占其五;大夏風流,文華滿京城。身處西京的百姓也給熏陶得觸覺格外敏銳,當此混亂時局,街陌裏巷之間,茶餘飯後之際,京城百姓談論的話題真是一日三遍,分不清孰真孰假。前幾日鬧的滿城皆知的國舅爺強搶民女的戲碼隻聽得人捶胸頓足,慨歎世風日下,今日倒是又有不同的說法。
原來那被強搶的民女隻是勾欄裏倚門賣笑的娼門女子!而且傳聞被打死的書生也不是什麽青梅竹馬的意中人,而是個流連花街柳巷的落第文人,尤為讓人不忿的是,根本不是豪奴打死人,而是爭婊子爭不過,活活氣死的!真是白瞎了前幾日滴下的幾滴同情淚!
倒是吳家輔國夫人為國捐軀的英勇事跡讓人肅然起敬,繼而生出一股同仇敵愾的悲壯情懷。自開國鹿鼎公始,吳氏忠勇的名義冠天下,民間多有版畫敘述其傳奇事跡,北方民居至今多用鹿鼎公畫像充作門神鎮宅,聽說吳氏一門被宣為叛逆鎖拿,大多數人第一反應都覺得是謠傳,開玩笑,老吳家的要爭天下早就爭了,還會等到如今?!
早有那逃難至京師的北地流民哭訴了蒙真韃子滅絕人性的殘酷暴行,人人慨歎時無英雄救國於危難,二十餘日來一天天傳來的都是丟盔棄甲、兵敗山倒的沮喪消息,吳氏家丁力抗萬餘蒙真騎兵、輔國夫人以下滿門三千人義烈殉國的壯舉一時間就滿城哄傳。
永定門外疾速馳來兩匹傳騎,又有戰報傳來,遠遠望見來騎,城門附近的行人趕忙奔走趨避,這可不能開玩笑,阻了傳騎,當場給馬踏死都是輕的!這次的傳騎卻和往日有些不一樣,馬上騎士雖然趕老了路,看著精神卻極為振奮,手中持著檫得錚亮的黃銅軍製旗杆,旗杆頂端,還懸掛著一塊鮮豔的紅色綢緞,是露布!露布飛捷!一定是露布飛捷!
多少年沒有見過這露布飛捷了,就有那耄耋老人指點著向後人解說著露布飛捷的來由,城門附近圍觀的人群俱都精神一振,肯定是對蒙真人的大捷,究竟是哪位名帥旗開得勝呢?
進得城門,當頭傳騎一聲清亮長音“報!”緊跟的傳騎軍士就是一聲大吼:“玉門大捷!斃敵一萬五千!”按例露布飛捷的軍士是應該要在城門口吼這一嗓子的,兩名兵士也極是享受這個過程,足足吼了三遍!圍觀百姓像是打了雞血一般,鮮血從腳趾竄至頭部,打死個狗日的蒙真韃子!打得好!傳騎所過,人群中便成為歡樂的海洋,到處都喊著“殺韃子!”“吾皇萬歲!”“大夏軍威武!”的口號。
消息傳至宮中,罷朝後枯坐於禦書房的小皇帝倒是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捷報,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定是謊報戰功。都遠遁兩百餘裏了還吳門大捷?還斃敵一萬五?薊遼、夏海林林總總和蒙真人打了十餘場的斬獲加起來也沒有一萬五!簡直是太荒謬了!這造假也造得太肆無忌憚了!攤開戰報,落款處赫然是吳意二字,還有鐵血軍指揮使黃宏和陽關知府邵兵的合署。那歪歪斜斜的“吳意”二字就像在無情地嘲笑自己。
平心而論,他對自己這位“世兄”(太祖遺訓,吳氏漢川氏約為兄弟世家)倒並沒有什麽壞印象,甚至在禦書房就學於何大學士之時還曾同窗一年多,感覺是沒什麽城府的一個被寵壞的草包,所有的反感都是來源於他的姓氏。
然而此時此刻這封戰報來的確實很尷尬,剛剛宣布了吳氏為叛逆,受了洞庭王一肚子氣又追加了格殺勿論的旨意,難道再去追回?如果是造假還好,萬一是真的呢?同黃宏合署的戰報靜靜躺在桌上,起碼證明一個超編衛兩三萬精兵已經控製在這個吳家少爺手中,那麽就很有必要重新審視這個吳氏三子了,在丟掉玉門後還能收攏鐵血軍兵馬,不管真假還和蒙真人幹了一仗,還能占據並掌控陽關城。
這就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心腹之患了,從此子赴玉門後的表現看,指望他忠君報國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如果沒有蒙真人搗亂,他手上的兵馬也翻不起大浪來,如果把他逼得狠了,轉投蒙真人懷抱。。。。。。看來西北局勢更添變數啊。。。。。。
龍圖閣直書房,何大學士伸伸懶腰,邊上侍候的吏員趕緊一溜小跑出去開路,閣老要回家吃飯了,這時卻從上書房轉來一封緊急戰報,加急戰報一般都是先送上書房,然後送龍圖閣和樞機處。何閣老精神一振,接過戰報聚精會神的審看,“啪”的一聲,案上一個玉製筆架筒滾落於地,摔了個四分五裂。“好!好個玉門令!好個鐵血軍!”按理說如此大勝皇上理應召見軍國重臣商議賞賜以及後續應對事宜,不過剛才的朝會上是個什麽情況大家心知肚明,也沒有誰主動去麵聖自討沒趣,大家夾起自己的隨身物事就各回各家。
龍圖閣老回到家中,老妻早已做好飯菜,大公子何拓任翰林院侍講,已經分家在外居住,事務繁忙,平時極少回家吃飯。二兒子何樸數次會試不中,以閣老的個性也不會允許他接受別人安排的什麽職位,就賦閑在家,去年以來一直和二兒媳鬧別扭,吃飯都分開吃,搞得家裏氣氛緊張兮兮的。
何柱石慢慢扒著飯,慣例隻吃離他最近的一碗菜,耳邊老妻又開始絮絮叨叨,慣例無視,半響回過神來,問了一句:“你剛才說嫣兒的事嗎?嫣兒沒事,吳家老三當了玉門令,把玉門城所有的官員包括百姓都轉移到了陽關城,待路上安寧一點,我安排人接她回來。”老妻手捂胸口,“謝天謝地,菩薩祖宗保佑!這次回來再不許這祖宗到處去瘋了,老大不小的姑娘家家,趕早找個婆家嫁了,省得我們淘神費力。”再看何柱石卻又老神在在想自己的事去了。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外老仆沙啞著嗓音通傳,“老爺夫人大喜,小姐回了”。嘩啦一聲,老二扔下碗筷,座椅倒了也沒人去扶,應出門去來到院內,就見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衝進來,先是委屈地叫聲二哥,兄妹四目相對,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待見到老母,母女就開始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