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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焦孜老先生流弊的青春

  您老這麽傲嬌的性子是怎麽養成的啊?


  夏傾月隨便應了聲,繼續奉茶,纖雲親自教授的茶道算是初初派上用場。


  焦孜老先生皺著眉頭,盯著夏傾月的手部動作很久,幽幽的歎了一聲。


  “我很久沒有見過茶藝像你這麽爛的人了。”


  怒啊!這焦大爺真是有分分鍾把人惹毛的本領啊!


  本來在專心分茶的夏傾月,真想就地把茶盤掀了。


  “我這門牙,是聽聞她的死訊時昏厥過去,碰巧磕到玉石桌案才折了的。”


  原來不是想損自己嗎?夏傾月摩挲了一下茶盤邊緣,頗為意外,焦孜老先生原來是個深情之人。


  “是您妻子?”


  “我倆曾經兩情相悅,可惜造化弄人。”


  這麽淒慘啊,夏傾月表示同情。


  “門戶不當對吧?”


  “她曾是我未婚妻。”


  夏傾月一怔,猶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問:“您年輕的時候,更不會說話吧?”


  “有沒有規矩了!有你這麽和長輩說話的嗎?”


  焦孜老先生吹胡子瞪眼,語氣卻還算溫和。


  夏傾月吐著舌頭,嘿嘿一樂,趕緊揀老人家愛聽的話說。


  “她一定特別好吧?”


  “她一點都不好,倔的像頭牛,總和人吵架,動不動就不理人,喜歡麵無表情的冷笑,公事永遠比私情重要。”


  夏傾月考慮了一下這個時代的大環境,躊躇道:“你未婚妻是個女人?”


  “混蛋!別把我劃入你們那破圈子!”


  焦孜老先生一拍桌案,怒不可遏。


  好吧,言多必失,趕緊順毛。


  “您老品味不俗,獨具慧眼。”


  “我當時被庸脂俗粉糊了眼睛,做了讓她傷心的事。”


  焦孜老先生扁著嘴巴,攥緊小木船,推著手,委屈的不行。


  夏傾月斟酌了一下語言:“您和別的姑娘過於親近,惹她吃醋了?”


  “我把她的馬騙來,送給別的姑娘做定情物。”


  ……


  這就是傳說中的渣男吧,夏傾月被驚得目瞪口呆。


  “她的馬是有西寧國寶之稱的汗血寶馬。”


  !!!


  這麽珍貴的東西被未婚夫騙走,還用來做和別家妹子的定情物,難怪會氣到取消婚約。


  夏傾月表示理解,穩穩地端起茶杯。


  “那馬還是當時的瑞國太子,就是現在皇帝他爹親自接生的。”


  噗嗤,夏傾月差點被一口茶嗆死,這種馬哪是一般人有資格騎的?多半是外交饋贈吧?這三角戀扯出國家大事了啊!


  “你那未婚妻到底是誰?”


  “纖雲沒提過?我本名焦文讚,未婚妻是頌元國帝奕女皇,全天下最優秀的女人。”


  夏傾月有點哭笑不得,看著焦孜老先生那副提起帝奕女皇就神采奕奕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合著這老人家的作勁,年輕時還更勝一籌。


  能在身死後還受萬民擁戴,念念不忘的女人,當然稱得上是全天下最優秀的女人。


  可再堅強優秀的女人,心也是肉長的,豈能容忍他人在感情上肆意妄為的糟踐呢?

  這些話說出來就不好聽了,夏傾月見焦孜老先生尚沉浸在回憶中,便默默的收拾了碗盤,退了出去。


  “謝謝你。”


  夏傾月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凝神望去,原來是早先被當做翻譯使用的年輕夥計。


  “我什麽也沒做啊。”


  “現在唯一能使焦先生開心的事就是談論帝奕女皇了。”


  年輕夥計低垂的目光顯得有些傷感,提著燈籠走在前麵,引著她在院中穿行。


  “焦先生這幾年過的很辛苦,孑然一身的在異國打拚,要不是惦著為帝奕女皇報仇,也許早就活不下去了。”


  “焦老他沒結婚?也沒孩子?”


  夏傾月愕然,聽他做的那些混賬事,年輕時應該是個風流不羈的性子吧。


  “曾經有過,娶的頌元左丞相幼女,當時的頌元第一大美女,還生有一個兒子,不過都死去很多年了。”


  “怎麽死的?”


  夏傾月隱隱的覺得這事不簡單,扯著夥計的袖子急急追問。


  “焦先生的兒子是第一代德居社社員,在帝九稱帝後,為了奪他家的家產,尋了個由頭,把他家滅族了。”


  夏傾月倒吸一口冷氣,這帝九真是個狠人啊!抄家滅族說來就來,也不管人家之前有沒有幫過自己,難怪不得人心。


  “你要有空多陪焦先生聊聊天,他不容易。”


  年輕夥計推開房門,點上煤油燈,行揖手禮作別。


  夏傾月打量這個房間,家具陳設倒也幹淨整潔,床鋪是新換的,被子綿軟,還帶著一股曬過陽光的味道,心下滿意,自是一夜好夢。


  接連兩天焦老先生沒有出現,夏傾月鬆了一口氣,專心理賬,把十本賬冊的脈絡按現代理賬方式理清,並從做了大數據分析,累的熱火朝天。


  纖雲擔心夏傾月完不成焦老先生布置的任務,在第三天的上午偷偷溜進來過一次,看懂夏傾月畫的圖表後立馬腳底抹油。


  氣的夏傾月追在後麵直跺腳,罵他不夠意思。


  纖雲才不怕這些,掛在窗外,嬉皮笑臉的說了句:“主子要提前回來了,你也好好準備一下。”


  要提前回來了?夏傾月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潛逃資金還留在西園呢!怎麽準備啊!

  ☆ ☆ ☆


  “他什麽時候走的?為什麽不攔住他?”


  蔣梓仁捂著咳到生疼的肺部,怒意滔天,周身的東西都被掀到地上。


  “王爺,真攔不住啊,”


  侍衛們不近不遠的跪成一片,麵露苦色。


  “皇後給七皇子下了懿旨,令他早日與夏家小姐完婚,去去江陵、燕郡兩地的晦氣,婚期就定在二十天後,他是回家備婚去了。”


  “備婚?”


  蔣梓仁眼前一陣陣發黑,怎麽他百般謀算,不但沒攪黃了這樁婚事,還讓婚期提前了這麽多年!


  “老三呢?老三那怎麽答複的?”


  “三皇子說讓王爺不必擔心,他自有道理。”


  “道理?什麽道理?告訴他現在都賜婚了,他的道理在哪呢?現在!立刻!馬上!去給我問他!”


  蔣梓仁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緒為什麽會如此失控,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緊,疼到窒息,疼到發狂,疼到想要發泄,想要毀天滅地,想要破壞婚禮。


  “王爺,可能問不成三皇子了。”


  一個跪著的侍衛硬著頭皮小聲回複著。


  “什麽意思?”


  蔣梓仁眉頭狂跳,表情抓狂到看起來馬上就要動手殺人了。


  “三皇子三天前外出狩獵時偶遇赤風國散兵,遭遇了一場激戰,被帶毒的流矢射中,至今昏迷不醒。”


  前世明明沒有這一出,蔣梓仁額頭青筋亂蹦,這麽緊要的關頭蔣中琪居然掉鏈子!沒事去狩什麽獵!


  “備車!”蔣梓仁閉了閉眼睛,下令:“七弟成親是人生大事,我要親自去燕地觀禮!”


  “王爺,可是您的身體受不住啊!”


  下頭的侍衛們慌了手腳,今年為了引七皇子到此處,晚了一天用藥,原本毒性發作的就比往年凶猛,現在又處於排毒後的休養期,強行長途跋涉的後果不堪設想。


  “咳,咳,咳,我的決定你們也敢質疑?”


  蔣梓仁發了狠,眼底泛著血絲,咬著牙關,瘦弱的手臂上鼓起道道青筋。


  侍衛們從沒見過這樣失態的河關郡王,麵麵相噓,頗為為難。


  “可要先請莫問大師來切個平安脈?”


  一個機靈的小太監眼看氣氛不對,趕緊出言轉圜。


  莫問大師出家前是齊國禦醫,尤善解毒、製毒,發現自己製的毒造成數個村落村民無辜喪命後,發願從此不再製毒,並出家為僧懺悔罪孽,飛星是他出家後唯一收入門下的弟子。


  “不必,把藥帶齊,等到了燕地找飛星幫我診斷。”


  蔣梓仁躺回床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全身都在難受,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在難受,隱隱的覺得自己丟了一件東西,一件很重要,不可替換的東西,可又想不起那件東西是什麽。


  蔣梓仁手指使力抓向胸口,心髒為什麽為這麽難受,身上第一次有比肺部更疼痛的地方,好像有個調皮的孩童正在向裏麵吹氣,腫脹憋悶的就要炸裂了。


  輾轉反側間,蔣梓仁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接連做了很多夢,每個夢都有夏采鶯,各個年齡段的夏采鶯,就像一場穿梭在她整個生命線中的旅程。


  看到她初初降生,被夏家夫婦如珠如寶的抱在懷中逗弄;看到她跟隨夏夫人讀書習字,看到她調皮搗蛋的捉弄身邊侍女;看到她與蔣遂寧為蔣遂寧誕下子嗣;看到她在燕郡王府的後宅中,帶著孩子用淡漠的眼神看著蔣遂寧和他的姬妾們離開;看到她盜走燕郡兵符後,被府兵羈押在王府私牢中暗無天日三餐不濟的日子;看到她照看病重得得自己時,幾天幾夜衣不解帶不眠不休的樣子;看到她在全府忙於籌備蔣遂寧受封慶典的時候,丟下了一身華麗的宮裝,逃出王府,不會騎馬又不認路的她,以一種難受的姿勢生生掛在馬上,耗了整整十二天的時間才找到自己。


  這些她是那麽陌生,她從沒對自己說過,也不曾抱怨過,原來她愛的那麽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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