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被打動的人
“不知姑娘可否割愛，將此物食譜傳授，我想讓我家夫婿也嚐嚐這人間美味。”
蔣夫人此時對夏傾月的態度十分和善親切，無形中提升了夏傾月在諸位夫人眼中的分量，再加上食物加分，在場的夫人除了曹氏都對夏傾月報以善意的微笑。
“做法我已在廚房詳細的交給大廚，夫人隨時可以吃到。”
人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夏傾月循著纖雲教過的禮節，端端正正的衝蔣夫人行了個女子禮。
“你有心了。”
蔣夫人含笑點頭，引著諸位夫人繼續食用丸子。
隻有曹夫人借口最近發願念經食素一口未動。
等散了場，郡尉府的劉大管家在上馬車前追上夏傾月和纖雲，旁人識趣走開。
“我家夫人知道食譜寶貴，這是一點心意。”
哎呦？有錢拿？夏傾月喜形於色，笑的見牙不見眼。
“夫人太客氣了。”
大管家使人打開帶過來的妝匣，一套紅寶石鑲翠金頭麵，晃瞎了夏傾月的眼，款式是金蝶戲花，翅膀還會微微顫動，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貴重之物。
“這是……”
夏傾月有點想哭，這蔣夫人表達心意的方式能不能俗氣點，直接折成銀子送來，這頭麵倒是值錢，可怎麽帶著逃跑啊！
“這套頭麵是夫人的嫁妝，及笄時太皇太後所贈之物，夫人說這套頭麵還是適合小姑娘，就提前做為及笄禮送給姑娘，也與姑娘結個善緣。”
劉大管家說到最後一句時，眼睛是望向纖雲的，纖雲心下明了，這蔣夫人是個明白人，已經猜到夏傾月會是燕郡王的枕邊人，於是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
媽呀！還不能當，是內造的！
夏傾月捧著這輩子得到的第一套首飾，嘴上連連稱謝，心理卻是不滿，所以也沒注意到劉大管家和纖雲之間的互動。
“另外，夫人辦此次小聚時思慮不周，曹夫人的唐突之處，還請夏姑娘海涵。”
劉大管家說著，又掏出個紅包來，塞給夏傾月。
一看是紅包，夏傾月又來了精神，也不避人，直接從裏麵掏出個金鈴鐺，顯然是郡尉府統一定造，平時隨禮的小玩意，可夏傾月喜歡啊，至少這個抵銀子啊。
拿到金鈴鐺，夏傾月的精神振作不少，連帶著看眼前的劉大管家都順眼了許多。
“哪裏的話，夫人的宴會辦的極好。”
給的金鈴鐺更是棒棒噠！
“恕纖雲多嘴一句，曹夫人如此孟浪，相必是思念林監軍之故。”
既然已經達成默契，纖雲也沒想和蔣夫人客氣，世家間的交往，不能互利互惠，又何必互相牽扯。
“老奴亦有同感。”
纖雲滿意一笑，拖著一直把玩鈴鐺的夏傾月上了車。
“纖雲，你說這鈴鐺能有幾兩？”
夏傾月笑的合不攏嘴。
“三兩，郡尉那個等級的官家製定的隨禮禮品都是三兩黃金的規格。”
“三兩！三兩黃金就是三十兩銀子！蔣夫人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纖雲斜睨了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妝匣，裏麵的頭麵又何止價值三兩黃金？三百兩都不止！這夏傾月打算跑路的意圖還能再明顯點嗎？
“你知道曹夫人為什麽針對你嗎？”
“為什麽？”
夏傾月對鈴鐺喜歡不夠，上嘴咬了一口。
纖雲眉頭一抽，想說點什麽，終是閉上眼睛克製住了。
“她的父親是主子外祖的幕僚，曾提議讓她給主子做妾。”
我去？那變態還有人愛慕？果然人類都是膚淺的！看臉的！
“蔣遂寧的外祖不知道蔣遂寧那毛病？”
“知道，所以沒同意。”
夏傾月表示理解，這種事一頭熱沒用，如果蔣遂寧是個正常人，說不定他外祖就許了。
纖雲冷笑。
“可那姓曹的父女卻是個心大的，聽聞主子沉迷女色，竟趁王府中舉辦中秋宴之際給主子下了迷藥，欲行苟且之事。但是主子當時沒有完全被藥住，還有意識，再加上她的靠近讓主子不適，當場就把晚上食用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迷藥的藥性自然就消退了。”
夏傾月憋笑，這招可真是古今通用，就是這父女倆運氣不好，遇到個奇葩。
“主子當場翻臉，把沒穿衣服的她直接踹出門去，並許給了年近四十的鰥夫林監軍。林監軍脾氣暴躁，一發酒瘋就打女人，家裏的妾室被他打死了五個，打殘了兩個，所以自二十五歲喪偶後，再沒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他，他也沒再娶妻。曹夫人嫁他後，那點破事自然是瞞不住的，林監軍沒少為此發脾氣。”
夏傾月撇嘴，爬床還下藥這事怎麽都是那姓曹的不對，該打！
纖雲見她沒再繼續追問，便也不再說話，閉目養神，留著夏傾月一個人對著車頂發呆。
蔣遂寧成為變態也是不得以啊，畢竟是塊產自皇室的唐僧肉，總有餓狼想要咬上一口。
劉大管家送走了兩人，回去回話，並把夏傾月收到禮物的舉止反應細細說給蔣夫人聽。
蔣夫人用帕子捂嘴直樂。
“她真的嫌棄頭麵，卻極喜歡鈴鐺？”
“據老奴觀察，絲毫不作偽。”
劉大管家保持著躬身的狀態。
“那就難怪了。”
蔣夫人用帕子抹去笑出的眼淚，劉大管家又複述了纖雲對曹夫人的意見，待蔣夫人頷首，劉大管家躬身退下。
蔣夫人嘴角噙著還未消退的笑意看向窗外。
對於這種女子，豈止是蔣遂寧，連自己也是會喜歡上。
皇室中人表麵風光，背地裏卻彼此傾軋，善於偽裝真實感情，習慣利益往來的交流方式，對於他人的示好都會以最大的惡意揣測。
蔣夫人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是誰，自己要做什麽，所以一直扮演著一個心思簡單驕傲的皇室女子。
劉夫人對她是忽悠哄騙，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是忽悠哄騙著劉夫人？
所以當夏傾月說已經把食譜送給大廚時，蔣夫人的心中不是驚喜，而是警鈴大作。
這樣出身低微的女子，難得見自己這種身份的人對她有所求，不趁機恃技而驕，索求財物，必然有更大的野心。
可事實上，夏傾月隻是在心智上單純到世人認為蠢的那種程度了。
一個不虛偽，不造作，心理活動和麵部表情一致，聰明卻不玩弄心機的女子，讓蔣遂寧怎樣抗拒？
畢竟，蔣遂寧年紀小小，卻經曆過後宮中最惡心，卑鄙的事件。
蔣夫人召喚侍女將自己吃剩的的半個丸子和紅燒牛肉一起裝進餐盒，她要給夫君送飯去，她要讓她全天下最好的夫君也嚐嚐這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她意識到，自家的廚子就算用同樣的配料也做不出同樣好吃的東西。
因為夏傾月做的食物除了食材、醬料本身的味道外，還有一種幸福感，單純到可愛的幸福感。
鑒於前兩天過得太過順利，纖雲準備給夏傾月找點麻煩。
不管讓她學什麽都用美食蒙混過關，這怎麽成？貴女培養計劃還要不要！那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該怎麽辦？
纖雲把所有成為世家夫人需要學會的技能列出來，然後一個個看過去，再把琴藝、刺繡劃掉，眼睛落在了管家上。
世家夫人都要學會管理後院之時，重中之重就是管賬，現在燕郡王府的賬目都掌控在迢迢手中。
以迢迢對主子的心思，繼續呆在那裏管賬顯然不合適。
那就學這個了！從看賬學起。
纖雲這次一反常態，把夏傾月丟到錢隆大集中的一家商鋪門口就跑了，連車都沒下。
正在風中淩亂時，商鋪裏走出來一位黃衫老叟，幹癟的臉，白花花的眉毛，分布著老年斑的皮膚上蓄著稀疏的胡子，嘴角自然下垂，但是耷拉著眼皮，眼白渾濁的三角眼裏閃著精明的光芒。
他斜著眼打量了下夏傾月就回屋了，夏傾月幹笑著，硬著頭皮跟他走進去。
“賣屁股的！”
我去！這老頭說話夠損的！夏傾月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麽為老不尊的人。
老叟走到最裏間給夏傾月指了張桌案，又指指旁邊的大摞賬本，壞心的露出缺牙的牙齦，說話漏風的厲害。
“不抗王不昂派寧睡覺。”（不看完不安排你睡覺）
坐在馬車上逃跑的纖雲有點心虛，那老叟叫焦孜，是齊國人，是八年前夏夫人留給燕郡王蔣遂寧的人才，多年來深得燕郡王外公複哲老先生的青睞，為郡守府，燕郡王府，梳理上下財務關係。
但是性格執拗古怪，深深的認為燕郡王蔣遂寧是個好孩子，都是被騷狐狸帶壞的。
尤其是他的得意門生迢迢成為“十二燕羽”，成為帶壞燕郡王的騷狐狸之一，入了燕郡王府後院，更是得罪了他老人家，把迢迢逐出師門不說，還放下狠話，和“十二燕羽”勢不兩立，見一次打一次。
現在，夏傾月這個由纖雲帶去的生麵孔自然會被焦孜認作騷狐狸預備軍，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大概因為帝奕女皇的關係，阿拉伯數字在齊國推行的很徹底，焦孜的賬本也采用了阿拉伯數字計數，看起來方便很多。
概因帝奕女皇不是財務專業的關係，未來的賬務計算係統並沒有被引入齊國，記賬方式還是采用傳統記賬。
夏傾月身為跨國企業家族成員，財務課是必修課，很快掌握看這種老式賬本的竅門，並把它謄纂到自己新列好的財務表格上。
唯一惹人心煩的，就是那個有事沒事喜歡跑進來，用漏風的嘴巴說兩句冷嘲熱諷的話，再晃悠出去的老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