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榕城的錢隆大集
第二天清早，夏傾月剛醒來，還懵懂著，就聽到院子傳來纖雲氣急敗壞的聲音。
“那個夏采鶯如果是假的，我非抽了他的皮。”
接著是劉憲壓抑的笑聲。
夏傾月把門拉開一條小縫，就看院中穿著女裝卻坐的大馬金刀的纖雲，用手敲著一摞書冊，表情憤怒至極，舉止男兒氣十足，晃著一頭金釵，畫麵違和極了。
劉憲隻是笑著，不時應和兩聲，不發表任何意見。
許是聽見了這麵開門縫的動靜，纖雲眯著眼睛看向夏傾月的方向。
“醒了就快出來，我帶你進郡王府見迢迢。”
迢迢？夏傾月扶了扶還不太清醒的大腦。
想起來了，那個嫁給蔣遂寧的“十二燕羽”嘛。
夏傾月忍不住捂嘴笑出聲來，動作飛快的洗漱更衣，這個嫁給男人的男人，有必要去圍觀一下。
自入城起，夏傾月就扒著車簾的角落偷眼向外望去，人聲鼎沸，商鋪林立，吆喝聲，叫賣聲四起彼伏，綿延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屋樓宇向前方順延。
榕城的車道很寬，可同時容下四匹馬車並行不悖，路麵鋪陳著平整的青磚，道路兩旁的店鋪、商家穿著不同的民族服飾，都極守規矩，洋溢著笑臉，不拉扯行人。
“那人穿的衣服樣式好怪！”
夏傾月指著一個賣糕點，穿著斜搭毛領長袍露出半個肩膀的漢子問纖雲。
纖雲做閉目養神狀，並不去看，聲音中滿是藏不住的驕傲。
“這條街是榕城有名的錢隆大集，有十幾個國家的人常年在此處做生意，別地的集市都是十天半個月一場，我們這集市天天都開，天天都這麽熱鬧，不僅榕城自己的人們來此采買，周邊城市、國家的權貴要想淘些異國新奇的玩意，也都來此地。這條集市最初隻劃分出半條街，還是十天一市，現在已經延長到將近三裏地，還是天天都在開市，外地來此采買的人一天都逛不下來全程。”
夏傾月咋舌，作為跨國企業家族的繼承人之一，就算癱瘓多年，對商業嗅覺也是極為敏感的。
設計這條集市的人思路非常先進，瞄準了古代通商不便，異國新奇產品有市無價的賣點。
拉攏來各國貨源，把名氣打響，做為一個各國新奇產品的集散地，吸引更多的人參與到這個市場運作中，並在商品交易獲利的同時，同時發展了本地的交通、飲食、客棧業。
而且這條街現在發展到將近三裏地，那是一千五百米的長街啊！基本是個現代大型超市的貨量了。
想到這點的古人簡直太聰明了！聰明的可怕！
“這是誰的主意？”
“這個集市最先是由頌元國的帝奕女皇設想的，但是在施行的時候收到多方阻撓，未能真正落實，夏夫人非常崇拜帝奕女皇，當年有恩於主子的時候，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主子能夠實現這個集市計劃。主子是守信之人，當年就開始運作，齊國商人們聽說後，主動要求參與到這個計劃中，再加上夏家的力量，可以說第一年的錢隆大集是由齊國商人和夏家撐起來的。”
纖雲回憶當年，嘴角凝住一絲冷笑。
那些齊國商人聽說主子要在瑞國實行帝奕女皇的設想時，紛至遝來，表示不論這集市成與不成都會盡力，隻為了紀念帝奕女皇。
可人不就是要活在當下嗎？活著的時候沒有給予足夠的尊重，現在人都死了，紀念與不紀念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們都說夏夫人對蔣遂寧有恩，這個恩是怎麽來的？”
夏傾月摸著下巴想不明白了。一個是商人婦，一個是皇子，就算定了姻親，商人婦的手也伸不到宮裏去吧？
纖雲偷眼瞧了一下夏傾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馬上轉移話題。
“你剛才說的怪衣服是什麽樣子？”
“嗯?怪衣服？哦，就是衣服上有毛邊，然後斜搭在這裏，肩膀是露出來的。”
夏傾月手舞足蹈的比劃著，纖雲點頭，表示明白。
“那是赤風國人，他們賣的是一種可以長時間保存的肉幹，非常適合行軍打仗時攜帶，還有牛、羊、馬匹，他們的馬匹腿短身矮，樣子難看，奔跑速度慢，但是力氣大，負重能力好，吃東西不挑揀，很受歡迎。”
“有意思。”
聽起來很像蒙古人，夏傾月再次掀起車簾，回頭去看那攤位，想仔細看看他的服飾是不是和現代的蒙古人有相似之處。
纖雲悄悄舒了一口氣，混過去了，幸好夏傾月是個傻白甜。
馬車在下個路口轉了方向，集市的喧鬧漸漸遠離耳邊，隻留下馬蹄踏磚，車輪碾壓的聲音。
地麵上依舊是青磚地，路麵卻窄小了很多，街邊也有幾家商鋪，生意冷清到小二都依著門打瞌睡。
聽了一旁纖雲的解釋，夏傾月大致了解這些商鋪的背景。
這裏是老城區，蔣遂寧本想把錢隆大集建在這裏，但是這裏路麵太窄，不符合他對集市架設的預期。而且這些住戶自持占地經營多年，不願意讓地拓路，更欺負他年紀小，對集市規劃指手畫腳不說，提出的合作條件極為苛刻。
蔣遂寧一怒之下，把城北原本屬於貧民窟的地域劃分了出來做了現在的集市。
當初剛劃出地段的時候，還惹了不少非議和嘲笑，笑他年少輕狂，不知深淺。
因為老城門就開在這附近，錢隆大集現在的位置在當時來說比較偏僻。
誰知他劍走偏鋒，剛建好集市就在那麵新開了個城門，還把這麵的老城門給封了，從那時起這裏就逐漸開始冷清了。
人才！雖然不待見蔣遂寧這個人，夏傾月還是要為他這種超越時代的城市規劃能力、商業操作能力點讚。
有才能，有魄力，如果不是近不了女人身，生不了孩子這個缺陷，倒會是個好皇帝。
“蔣遂寧那時候幾歲？”
“主子當年九歲！”
纖雲驕傲的回答，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
活捉到蔣遂寧迷弟一隻。
夏傾月心裏默默盤算，自己九歲的時候才剛剛意識到自己身體狀況對父母的壓力，利用自己時間比較充裕這點，學習同齡家族成員不喜歡學習的醬料基本知識，以及爺爺喜歡的圍棋、戲曲來博取爺爺的歡心，為自己的生存創造價值。
當時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機智了，結果人家蔣變態九歲的時候已經把城市建設搞得有聲有色了。
夏傾月忍不住哆嗦一下，這要是被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女人，會被削皮拆骨，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夏傾月暗自握拳，一定要在他回榕城前逃走，去鹿城的那間客棧找到祝漣漪，然後一起逃往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