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間還有我懂你
“他好像病的很嚴重，不需要請大夫嗎？”
夏傻白甜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纖雲咬牙，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麽不會看臉色的人存活於世。光是不會看臉色也就算了，記性還差，主子明明在馬車上和他提過這事。
“他沒事。”
他能有事嗎？滾那麽快都不見頭暈，還在掌握著方向感的同時沒丟下演技。
“哦，那燕七少的台本呢？”
夏傻白甜繼續哪壺不開拎哪壺的作死。
纖雲動作迅速又不失儀態的再次拎起茶壺，依主子那喜怒無常的脾氣，這次再走不成就要變成受殃及的池魚了。
“把台本給她看看。”
謫仙般的貴公子不顯喜怒，語氣淡淡的說著，纖雲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主子在該生氣的時候沒表情，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夏小兄弟，戲文台本之類的，還是不要太當真哦！”
纖雲拿出戲本，一張芙蓉麵笑的美豔又溫柔，眼神中卻含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太當真”幾個字甚至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出來。
可惜他這番表演遇到的對手是誰啊？完全不會看人臉色感受周圍氣場的夏傻白甜。
夏傾月認真的點點頭，展開戲本沒多久就笑的滿地打滾毫無形象。
“這燕七少真是個神人，八歲當眾扯爛皇後身邊的宮女的衣服欲行不軌，被皇帝發現貶斥到燕地，十歲大鬧尼姑庵調戲女尼，十二歲在自家建青樓妓館自娛自樂，真是荒謬絕倫。”
纖雲臉色發白，身體繃的像張被拉緊弦的弓，不時偷眼望向蔣遂寧，隨時準備在夏傾月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前堵住她的嘴。
“可是，居然有人信。”
夏傾月抹著笑出來的眼淚繼續說著。
蔣遂寧那雙本已眯成危險弧度的雙眼突然睜開了，一瞬間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又變回麵癱。
纖雲鬆開已經攥出汗水微微發疼的手，悄悄舒了一口氣。
“我猜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個七皇子是礙到哪個皇子的路了，被造謠中傷。二是受到生命威脅，不得以這種方式強調自己的存在，借以保命。”
看過完整的台本，夏傾月覺得燕七少的處境很可能和前世的自己一樣。
生為跨國調味品集團的家族成員，手握大權的爺爺遲遲未定下任繼承人，導致家族內部有繼承權利的家庭互相傾軋。
自己的天才味覺和調味品製作技術一不小心優秀過了頭，引起爺爺重視，為父親加分的同時，也成為叔叔伯伯們的眼中釘，紛紛下黑手欲除之而後快。
為自保，不得不製造各種吸人眼球甚至自潑髒水的新聞，引發全民關注，讓自己的存在價值與家族股價掛鉤，才絕了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點心酸，夏傾月自嘲的苦笑一下。
纖雲低頭不語，心裏卻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女孩沒有看起來那麽笨，雖然不擅長察言觀色，心思卻是通透的，看了這麽離譜戲本居然也能察覺出隱藏在背後的些微事實。
“哦？你覺得是七皇子自己到處散布這種對自己不利的故事？你是從這戲本中看出來的？”
夏傾月第一次從蔣遂寧嘴裏聽到這麽長的話，擰眉回望過去。
少年的坐姿十分端正，自帶一種貴氣逼人的威壓，表情冷硬，一雙本該多情風流的鳳眸流露出的永遠是壓抑隱忍的神色，美好的下頜線隨著說出的話語不斷的變換著曲線，粉嫩瑩潤的嘴唇開合著。
想到自己曾親嚐過那粉嫩，夏傾月老臉一紅，低頭摳書角，因為心虛，聲音都比剛才小了很多。
“因為不合理，皇室之事本該是秘史，卻被宣揚的天下皆知，其中必有深意，以此推斷，隻有那兩種可能。”
講著講著夏傾月自己都鄙視自己的沒出息了，把書一摔，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看向蔣遂寧。
“說起來，這燕七少的名字和你真像，叫燕遂寧。你說巧不巧？”
纖雲沉痛的捂臉，過了這麽久她終於發現問題關鍵了。
“是啊，畢竟皇室的國姓需要避諱。”
蔣遂寧讚許的點點頭。
“是啊，是啊，能夠理解，哈哈哈哈哈哈，說起來，咱們瑞國的國姓究竟是什麽啊？”
夏傾月拍著大腿笑的放蕩不羈。
“姓蔣，和我一個姓，你說巧不巧？”
蔣遂寧笑的像頭剛設好陷阱的大尾巴狼，但是這表情出現在他臉上，就像照射在堅冰上的第一縷春光。
纖雲被蔣遂寧戲謔的笑容晃了心神，與主子相伴這八年來，第一次見到他露出少年應有的模樣。
“巧啊！巧啊！你這不是和七皇子同名同姓，還幫他散布故事……七皇子？！你就是七皇子！”
夏傾月樂極生悲，身體後傾倒吸一口冷氣，後知後覺的用兩手捂住嘴巴，倒退到牆角跪好，流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你可知罪？”
蔣遂寧微眯鳳眸，身上的威壓感傾泄而出。
躲在牆角的夏傾月覺得自己就像被無數個明晃晃的刀尖指對著，腦洞裏出現無數個不好的畫麵：什麽小黑屋逼供審訊，滿清十大酷刑，被折磨的殘手殘腳之類。
頓時悲從心來，抹了一把臉，身子一頓，就仰著頭扯著嗓子嚎嚎大哭起來。
“吳作裏矮不係嗎？裏吉大熱巴記係熱顧……”（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每個人哭的方式都不一樣，有的梨花帶雨千嬌百媚，引君垂憐；有的隱忍壓抑剛毅自製，讓人心生拜服；有的無語凝澀默默垂淚，令人歎謂……
即使自小生活在皇宮，自詡見識過後宮女人、前朝臣子各種哭法的蔣遂寧，還是被夏傾月這種熊孩子式先聲奪人的哭法刷新了世界觀，繼而微微彎了彎眉眼，終是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出聲來。
目瞪口呆的纖雲，看著第一次笑的如此開懷的主子，又看向縮在牆角沉浸在悲傷的腦洞中不能自已的夏傾月，突然覺得有點欣慰，也許這個不靠譜的少女真的會是主子的救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