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出氣
“你怕了?人都是怕死的,你愛惜自己的命,別人也愛惜自己的命,你們憑什麽就認為,自己的命比別人的貴重?你們有沒有想過明宏和宋瑜在臨死前的感受?他們隻有一個女兒,女兒的年紀還那麽小,他們一定拚命地想要活下去,可是你們就是不給他們活路……”唐老麵容悲戚,他這幾天每看趙明宏的資料一次,心裏就接受一次刀割淩遲,就算將這些殺人凶手全部淩遲處死,都無法解他的心頭之恨。
而當年孤弱無依的趙晗如卻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死去,她這些年過得該有多麽痛苦折磨。
“放心吧,殺人的事情我不會做,否則我和李婧有什麽兩樣?你認識我這麽久,難道不知道我是有底線的嗎?”唐老自嘲地一笑,“隻不過我不想再看到你和李婧這麽逍遙了,當年做了錯事,還不知悔改,曲嶽就是對你們太寬容了,才讓你們有閑心對鴻海集團指手畫腳,往我孫女身上潑髒水,你自己說說看,今天外麵那鋪天蓋地和晗如相關的醜聞,是不是你幹的?”
曲從簡臉色慘白,如果知道趙晗如的身份,打死他也不會做下這樣的蠢事,雖說今天的事情不是他一手策劃的,但是他積極地奔走,牽線搭橋,也是起了重要作用的。
“說吧,還有誰摻和了今天這件破事兒?”唐老冷冷地看著他。
“陳橋的女朋友嚴曉雯……”曲從簡囁嚅道。
唐老並不知道嚴曉雯是什麽人,但是陳橋卻在他心中的黑名單裏,本來他對這個頗有些魄力的地方大員寄予厚望,覺得他是個能幹事幹實事的人才,現在因為趙明宏的死,他已經徹底恨上了這個幕後黑手。
“陳橋的手伸得夠長的啊,當年害死明宏還不夠,現在還想對晗如下手?不知悔改!”唐老神色冷厲。
曲從簡嘴裏暗暗發苦,要是知道趙明宏是你親兒子,趙晗如是你親孫女,就算給我們一百個膽,也不敢做出這種事啊。
千金難買早知道,既然沒有後悔藥賣,那也隻能默默吞下這枚苦果了。
唐老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把當年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了,今天他們不滿趙晗如進入鴻海董事會,和嚴曉雯聯手做的那點手腳怎麽可能瞞得過唐老,在唐老看來,他們這些人就是一錯再錯,無藥可救了。
“你們年紀大了,也做了不少錯事,還是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反省反省吧。”唐老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還有晗如和曲嶽的事情,你打算阻撓到什麽時候?”
“不,不敢……”曲從簡一窒,趙晗如現在是什麽身份?和公主幾乎沒什麽兩樣了,他哪裏還敢挑剔她半句不是?
“我不是以權壓你,我現在是以女方家長的身份,和你平等對話,你不用擺出這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對她有什麽不滿你就直說,她父母雙亡,就我這個爺爺能給她做主了。”唐老冷哼一聲。
曲從簡哪裏不知道,唐老這麽說是故意給趙晗如出氣的,唐老這個人一向護短,趙明宏隻留下這麽一個女兒,偏偏他今天還故意壞了她的名聲,這讓唐老這口氣怎麽能夠咽得下去?
“唐老,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因為她姓趙,我就以為她和那個趙雪如一樣,如果知道她是您的親孫女,我怎麽可能懷疑她?別說是讓她當董事了,就算是讓她當董事長都是應該的。”曲從簡低低地說,鴻海集團雖說是曲家創辦的,但最終給誰,還不是唐老一句話說了算。
“哼,你知道就好,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麵子上,我不會對你們曲家這麽客氣。”唐老有心補償趙晗如這個孫女,恨不得一切都隨了她的心意,幸虧她和曲嶽是兩情相悅,如果她喜歡曲嶽,而曲嶽不喜歡她,他說不定會把這個孫女婿強搶過來,仗勢逼曲嶽娶她。
“唐老,我會把李婧叫回來的,我們夫婦犯下的錯,理應承擔,無從推卸。”知道唐老是有心要保曲家了,曲從簡終於鬆了一口氣,又是羞愧又是惶恐地表態。
“李婧那裏不需要你去叫了,我已經讓人把她接回來了,你好好和她談談吧。”唐老強勢地說,擺明了不再相信曲從簡,讓他去叫李婧回來,說不定就是給她通風報信,讓她逃跑的。
曲從簡知道他的意思,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唐老對他連最後的一點兒信任都沒有了,他們今後將會完完全全失去自由,留著他們夫婦這一條命,不過是給曲嶽麵子而已。
唐老朝他揮揮手,讓他離開,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見他,對這個自己已經徹底恨上了的故人,他不會再提起見他的興致。
曲從簡失魂落魄地從辦公室裏出來,對門外站著的幾人探究的眼神視而不見,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他一不小心差點撞上了趙晗如,抬起頭撞上了她那雙盈滿了疑惑的眼睛,竟然像是被蜂蟄了一樣,連忙移開視線,低著頭匆匆離開了,一向風度卓然的他竟然還心不在焉地踉蹌了一下。
曲嶽和趙晗如麵麵相覷,曲從簡剛才的眼神實在太詭異了,既像是畏懼,又像是羞愧,照理說他就算在裏頭吃了唐老的掛落,也不該對她有這樣的態度啊。
“哎,到底怎麽回事啊?你還真入了我外公的法眼了。”程子言不可思議地走了過來,一臉驚奇地看著趙晗如,“我外公要單獨見你。”
他發誓自己之前說唐老讚賞她的話,隻是隨口胡謅的,哪裏想得到,唐老竟然真的這麽看重她!
單獨見她?連曲嶽也不能陪著她進去?她有預感,唐老對她說的話絕對非同小可。
她心中一跳,不由得朝曲嶽看去,他朝她微微點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她這才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你們剛才又打什麽機鋒,合著就瞞著我一個人啊?”程子言不滿地撞了一下曲嶽的手肘,“不夠意思了啊。”
“走吧,先去會議室喝喝茶,恐怕他們的談話沒這麽快結束。”曲嶽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覺得此刻房門裏一定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趙晗如剛剛在唐老麵前坐下,他就將一張泛黃的照片推到她的麵前。
她隻看了一眼,就嚇得差點驚跳起來,這張照片很普通,像是從檔案裏撕下來的證件照,並沒有什麽稀罕的,但最恐怖的卻是照片上的女人幾乎和她一模一樣,連她自己都險些錯認了。
隻是照片上的女人紮著兩條辮子,穿著過時的白襯衫,應該是幾十年前的人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卻還長得如此相似的人,看來之前的推測沒有錯,這個女人就是唐老偏袒她的原因。
她微微放鬆下來,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有些厭惡自己太過清純無辜的長相,覺得這是軟弱可欺的象征,沒想到最後還是托了這張臉的福。
“她叫顧含之,幾十年前是個有名的才女,就讀於京城大學中文係,也許你沒有聽說過她,因為她沒有留下什麽著述,時間一久,人們就漸漸把她給忘了,如果她還活著也是個七十四歲的老人了,可是她的年紀卻永遠停留在二十歲的青春年華。”唐老一邊說著,一邊將照片小心翼翼地取回,認真地端詳著,這張照片明明已經看了無數次,卻依舊百看不厭。
趙晗如卻有些膈應,看著八十好幾的唐老這麽深情地凝望著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真的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唐老沒有察覺她複雜的臉色,自顧自地往下說著,“她剛進京城大學就表現得十分活躍,說了不該說的話,被學校開除了,發配到B省農場勞動,而我那個時候也在那個農場接受改造,我們就這麽認識了。她崇拜我,我欣賞她,在那樣幾乎是痛苦的絕境裏,她是我生命的綠洲,是我唯一的安慰……”
唐老的嘴邊浮起一絲笑容,顯然這段回憶對他來說十分美好,但很快臉色又變得沉痛起來,“後來她懷上了我的孩子,剛開始我們一直瞞著,但是肚子一天一天地變大,無論如何都瞞不下去了。她被人揪了出來,逼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為了保護我,她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他們就折磨她,如果她妥協把孩子打掉,興許可以活下來,我偷偷勸了她好幾次,可是她鐵了心要把孩子生下來。那些人變本加厲地折磨她,讓她幹最重的活,不給她東西吃……剛開始我還在農場裏,還能偷偷給她送些東西,想辦法托人照顧她,後來我被送到了另一個地方,她卻被留下來了。聽說我走以後,他們對她的虐待升級了,讓她挺著大肚子下地幹重活,時不時地將她踹倒在田埂上,他們想要她和她肚子裏孩子的命。可是她的求生意誌很強,一直努力掙紮著讓自己和孩子活下去,口糧不夠,實在餓得不行了,連棉絮、稻草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