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一章 棋子
“你受傷的心靈還輪不到我來安撫，我隻管我們家曲嶽受不受傷。”她輕嗤一聲，那傲嬌的模樣把展令元氣得不行。
“我說你這個小姑娘牙尖嘴利也就算了，還這麽愛秀恩愛，還給不給人活路了？知道你們感情好，用得著這麽反複在我麵前強調嗎？”展令元的心肝脾肺腎都被氣得生疼，好歹他也曾經喜歡過她，她不但不尊重他的心意，還成天奚落她，在他麵前大秀恩愛，也太不懂得顧慮別人的感受了。
趙晗如無語，她最不耐煩他做出這副心靈受創的樣子了，因為她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比她大了十來歲，卻依舊十分幼稚的男人。
幸好她家曲嶽比他表哥靠譜多了，她唇角微微上揚，看著展令元的眼神也沒有那麽冷漠了。
“你可別這麽笑，一看就知道是在想曲嶽，真是存心膈應我。”展令元沒好氣地說。
“我膈應你做什麽？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她無語，展令元最讓她受不了的就是他的中二，“說正事吧，你這次過來是準備把我手上的單子都買下來嗎？”
“我哪有這個魄力？要想照著你們的條件全部吃下你手上的單子，除非政府出手，”展令元收起了戲謔的表情，“不過恐怕政府很快就要出手了。”
“我知道。”她眼神微冷，在著手做這件事之前，她就預料到，美國政府一定會出手解決這些金融機構的困境，總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們一家家倒閉破產，把金融危機變為經濟危機，重現幾十年前那場令美國元氣大傷的慘痛曆史，所以出手救市勢在必行，換作任何一個國家遇到這種事，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隻看他們是否有能力製止這場劫難，當然她絲毫不懷疑美聯儲的能力，隻要他們出手了，真正的危機就鬧不起來。
“你不要太大意了，政府一旦出手，你們手上的單子就遠遠沒有現在這麽值錢了，而且……”而且還很有可能將她請走喝茶，上頭那些大佬們熱衷於找背鍋俠，替死鬼，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之前的做法有錯，她之前做空的行為已經惹怒了不少人，不找她不背鍋誰背鍋。
“這我知道，不過政府出手救市，讓你們這些銀行活下來，不管怎麽說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總比你們破產了，我們的協議成了一張廢紙，半毛錢都拿不到來得好吧？”她一臉無所謂地說。
“我好心來提醒，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破產倒閉啊？這是在我心上捅刀子啊，”展令元苦笑。
“是你太敏感了吧，”她尷尬了一瞬，隨即奇怪地看著他，“你似乎對這件事情異常關注啊……”
展令元是DC銀行的聯合合夥人，在銀行內擁有極大的權力，卻隻能算是個一方諸侯，還沒有攀上權力的頂峰，他平時的業務和趙晗如這次的做空又沒有任何交集，就算再關心她，也不大可能突然眼巴巴地跑過來和她說這些話，除非——
他升職了？！
“我是不是先該恭喜你？”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你反應挺快的嘛，”展令元笑了起來，模樣卻十分沉穩，沒有了往常的跳脫，仔細看卻多了一絲意氣風發。
“能讓你這麽得意，一定是DC銀行的新任總裁的位子吧？”她大膽地猜測，DC銀行是曆史最悠久，規模最大投行，他們的聯合合夥人太多了，各據山頭，內鬥十分厲害，以展令元的背景鬥了這麽多年都還是被壓得死死的，可見競爭有多麽及激烈，“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呢。”
“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展令元嗤笑一聲，“不過如果不是你把水攪渾，DC也不會出這麽大的簍子，十幾個高管引咎辭職，也是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
“你今天就是特地來和我炫耀的？”她的指頭輕敲桌麵，顯然有些不耐煩了，雖然他坐上DC銀行總裁的位子可喜可賀，但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現在的時間很寶貴，沒有功夫和他閑扯。
“誰要和你閑扯了，”展令元有些委屈，他剛剛坐上那個位子，也有一大堆事等著他去處理，哪裏就比她閑了，要不是放心不下，他用得著這麽眼巴巴地來示警嗎？她卻把他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還有比這更可惡的嗎？
“我們幾家銀行剛剛和財政部、美聯儲開了會，按照他們一貫的風格，一個月內將會接手兩大房貸公司。”他總算不再囉嗦，透出了幾句“幹貨”。
“一個月，”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會議室中間的白板，“如果隻單單接管‘兩房’根本控製不住局勢，還會有越來越多的對衝基金和投資銀行倒下去……”
展令元收起戲謔的表情，“是，所以這對我們而言就是一場戰爭，現在他們還沒有鬆口答應救市，但是結局是他們一定要出手，隻是不知道他們願意出手保哪幾家投行……”
就算所有的銀行都破產了，他也要拚盡全力護住DC銀行，不讓這家有著數百年曆史的大銀行倒在這一場戰爭之下。
雖說是一場戰爭，但對戰的雙方不是她和他，所以他們還能這麽輕鬆地坐在一起交換看法。
其實任何人都很清楚，說是她引發了金融危機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她隻不過是比別人更清醒，更早發覺這場山崩海嘯的前兆，從中牟利而已，真正造成今天這種局麵的是人們的貪欲，現在他們就要為這十幾年來的繁榮付出代價。
“一旦兩房被接管，市場的信心得到提振，你手上的那些單子可就沒現在這麽值錢了；退一萬步來講，如果市場真的完全崩塌，那些銀行全部破產，你手上的單子也是一文不值，所以現在是你出手的最好時機。”冷靜下來的展令元逐條分析著，和她互相交換看法。
趙晗如偏著腦袋看著他，“我記得你剛剛才說過，沒那個魄力出手買我手裏的單子啊。”
“照價買當然是沒有辦法的。”展令元笑了笑。
“看來你會給一個超過我心理預期的低價嘍？”
“就算價格再低，也比砸在你手裏好，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利。”展令元笑道，“這個提議是我好不容易促成的，由我們幾大投行共同出資吃下你手裏的單子，這交易怎麽算都不虧吧？”
趙晗如有些意動，在這個時候出手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她可以賺得盆滿缽滿，然後全身而退，而給這些大投行造成的損失也沒有那麽慘重，他們就算暫時元氣大傷，也能夠保存實力今後東山再起，這無疑是個雙贏之局。
但在這一局裏，唯一不會覺得滿意的就是鴻海集團和它身後的唐老了，他們不是衝著錢去的，而是衝著擊垮投行市場去的，那些投行這些年在國內投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產業，搞得國內唐老他們十分被動，他們這回是卯足了勁要讓美國在這件事上摔個跟頭的了。
“抱歉，我不能立刻給你答複，我需要再想想。”她回答得十分艱難。
“你連價格都不問一聲，就說抱歉？”展令元的眼中閃過異色，這樣的回答與婉轉地拒絕有什麽區別？
他認識趙晗如不是一天兩天了，她處事果斷，哪裏會需要這樣瞻前顧後，何況這個提議明顯對她有好處，除非她看中的不是錢……
想到自己那個身在鴻海集團的表弟，他頓時就明白了，她這麽做恐怕都是為了他，心裏便隱隱有些怒火，也有些失望和迷茫，曲嶽不是向來待她如珠如寶嗎？怎麽會舍得讓她涉險？難道他們不知道她被人利用了嗎？就算她再聰明，也不過是一枚扔在這裏的棋子，還是一枚廢棋。
權力果然會腐蝕人心，他笑容微冷，還以為曲嶽與眾不同，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你怎麽就這麽傻？”展令元看著向來強硬的她，臉上帶著猶豫和茫然，更是恨鐵不成鋼。
這一次，她竟是一下子就聽懂了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神色淡淡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為他說話？你知不知道你再這麽下去有多危險？他要是真愛你，就舍不得讓你淌這灘渾水！”展令元氣得牙癢癢，如果他是曲嶽，一開始就不會讓她摻和進這攤破事，別看她現在是賺了不少，可是在所有人眼裏她這就是趁火打劫，想想當年索羅斯有多不受人待見就知道了，她年紀輕，又沒有人家金融大鱷的強橫勢力可以依靠，要真遇上什麽麻煩，就是白白搭上了自己。
“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主意，整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她笑了笑，陳子珊也勸過她好幾次，但這次的機會千載難逢，不僅能夠讓她一躍成為在華爾街擁有話語權的人物，還能讓她順利進入唐老的視線之中，所以她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富貴險中求，如果她這一把搏成功了，興許報仇就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