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父子
“曲總,趙小姐,”經理抱歉地在亭外輕喚一聲。
“進來吧。”曲嶽漫應一聲,順手給趙晗如盛了一碗湯。
“這是趙小姐的會員卡,”經理對她笑了笑,恭敬地將卡遞給她,“令堂令慈當年在我們這裏還存了一箱酒,已經劃到您的賬戶上了。”
“這裏竟然還有我爸媽當年的會員記錄?”她十分意外地看著這張設計簡約,卻透著精致大氣的會員卡。
“京華會的會員記錄會一直保存下去,除非我們關門停業,或者會員親自來核銷賬戶。”經理親和力十足,一言一行都讓人心裏熨帖,卻又不失分寸。
趙明偉和宋瑜是意外去世的,當然不可能親自來核銷賬戶,所以他們的賬戶便永久保留了下來,趙晗如沉默了下來,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曲總,曲先生也在這裏宴請客人,您是否要過去和他打個招呼?”經理很得體地不再提趙晗如的傷心事,轉而向曲嶽請示道。
曲嶽卻微微皺眉,“他知道我在這裏嗎?”
“暫時還不知道。”
“那就不去了。”曲嶽無所謂地說,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顯然並不想和曲從簡有更深的接觸,“那幾個開車撞我的人怎麽樣了?”
“已經請警方來處理了。”
“問出什麽了嗎?”
“說是受了薑強之子薑南生的指使,薑南生正好也在警察局。”
“讓徐陽馬上過來見我。”
經理一走,曲嶽立刻褪下了冰冷的神色,關切地看著她,“怎麽不吃了?不合胃口?”
“吃飽了啊,”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熱茶,神色有些疲倦,坐了那麽久的飛機,時差還沒有倒好,本來就很疲勞,現在吃飽了,困意就開始上來了。
“才吃這麽一點兒怎麽夠?”他皺起了眉頭,輕哄道,“嚐嚐這個香芋酥,還不錯的。”
“我困了,”她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聲音變得有些含糊。
“那先去睡一覺?”看著她那隨時有可能閉上的眼睛,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拉著她走出小亭子,穿過小橋流水。
她走著走著,聽著潺潺的水聲,竟也稍稍清醒了點兒,“那個薑南生是什麽人?竟然指使得動這些小混混?”
“薑南生是薑強的老來子,從小就被他慣壞了,仗著自己的家裏還有些勢力,在外頭當起了混混頭子,沒有什麽大能耐,不過是出了事就找他老子擺平而已。”他嗤笑一聲,滿臉不屑,雖然他在今天之前並不認識薑南生,薑強有個不成器的紈絝兒子的事情,卻是他早就聽說過的。
“你也是老來子,倒是和他完全不同。”她笑了起來。
“人和人生來就是不同的,就像你和趙雪如同為姐妹,卻性格迥異。”
她一哂,“拿她和我比?她還沒那個資格和我相提並論。”
他向來喜歡她這副囂張狂傲的小模樣,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滿眼淨是寵愛。
“為什麽不去見你爸?”她路過一間包廂,聽見裏頭清雅的絲竹聲,想起剛才經理所的話,好奇地看著他,父子兩個都在一個地方,照理是該過去招呼一聲的,難道是他們之間有了什麽齟齬?
“現在就準備好見家長了?”他停下腳步,一臉好笑地看著她。
“幹嘛扯上我啊,”她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眉頭。
“你飛了這麽久太累了,不想你再浪費精力去應酬他。”他摸摸她的臉,“下次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我很醜嗎?”她不服氣了地嗔道。
“曲嶽?”曲從簡正好從不遠處的小路經過,不可思議地叫住了兩人,眼中隱隱帶著一抹不悅,“我怎麽不知道你也在這裏?”
“爸爸,”曲嶽微微頷首示意,態度卻並不親近,更沒有想要和他解釋的意思。
“和女朋友吃飯?”曲從簡打量著趙晗如,他這個兒子情竇開得晚,一門心思撲在學業和事業上,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上心過,現在卻毫不避諱地和這個女孩子十指緊扣,看來她就是他在新聞發布會上一心維護,甚至不惜推掉和蕭家婚約的女孩子。
曲嶽自從回國後一直忙著鴻海集團的事,父子倆見麵幾乎也都在談公事,他也是看了報道才知道曲嶽交了位女朋友,而他這個兒子也從沒有想要把女朋友帶回家介紹給他們的意思。
如果換作是別人,沒帶回家的女朋友不過是隨便玩玩的路邊野花,曲嶽的性格卻不是如此,他對自己認定的東西向來就很執著,完全不會顧忌旁人的想法。
曲從簡的心裏很不舒服,他帶著女友出入京華會,卻不去和他打招呼,分明就是不尊重他。
想到這裏,曲從簡望著趙晗如的眼神就帶了幾分銳利,這個小姑娘長相倒是頗為清麗雅致,眉目中帶著楚楚動人的神色,也難怪會把他這個年輕人迷得神魂顛倒了。
曲從簡也是過來人,現在過了貪圖美色的年紀,才明白了娶妻娶賢的道理,當年他若是娶一個低調本分的妻子,也不至於鬧得身敗名裂,他悉心培養的長子曲峰也不會身陷囹圄了,見曲嶽對趙晗如這麽上心,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讚同。
他的涵養極好,哪怕再不滿也不會輕易表露於外,那些不悅的情緒立刻被他壓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依舊十分儒雅溫和,可是曲嶽和趙晗如都是人精,哪裏會看不出他那一閃而過的表情。
曲嶽捏緊了趙晗如的手,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曲從簡的唇角不自覺地抿了抿,他這是在向他挑釁!
趙晗如倒也不怯,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伯父好。”
既不過分討好,又不倨傲,不卑不亢,恰到好處,一看就知道教養極好。
曲從簡溫和地笑了笑,看上去真如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什麽時候回家大家一起吃個飯?”
“下次吧,她這一兩天就要趕回美國了。”曲嶽的態度始終是禮貌有餘,親熱不足,仿佛麵前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一個陌生的遠房親戚。
曲從簡點點頭,“裏麵還有客人,我先進去了。”
目送曲從簡的背影離開,她抬頭望著他,“你爸爸不喜歡我。”
“他覺得你是紅顏禍水。”他扯了扯唇,笑意冰冷,雖說曲從簡最終也接受了曲峰入獄的事,但這件事還是讓本來就不算特別親近的父子感情之間又多了一層隔閡,在兩個兒子之中,曲從簡的內心還是更喜歡曲峰多一些,畢竟曲峰是帶著他的期待長大的,他們倆在一起的時間長,情分自然非同一般,而他不過是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而已。
尤其是這段時間因為曲嶽大刀闊斧的改革,觸動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曲從簡三番四次在他麵前說項,都被他駁回,脾氣和涵養都極好的曲從簡,也難免有些惱怒,父子關係更是降到了冰點。
“我們家裏的每一個人都成了孤家寡人。”他突然有些感慨,曲峰入獄,李婧和曲從簡夫妻反目,他和父母的關係又不睦,三個人各自獨居,若非必要,基本不相往來,不過是在外人麵前維持著和睦的表象罷了。
剛才曲從簡所說的“家”,他都不知道是哪一個了,他們還有家嗎?不過就是一個棲身之所而已。
她握緊了他的手,心裏同樣不好受,她是被父母寵溺嗬護著長大的孩子,雖然現在失去了雙親,但他們對她的愛,她永生難忘。
反觀曲嶽,很顯然曲從簡對這個兒子的忌憚要多過疼愛,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他剛才短短的幾句話,就流露出濃烈的掌控欲,恐怕曲嶽從沒有得到過父母真心的疼愛。
她難免為他不值,曲嶽是個感情內斂的人,雖然他從沒有將對父母的感情表露出來,但當初鴻海集團動蕩不安的時候,他放下所有毅然回國,可見他的心裏始終牽掛著父母。
隻是誰都沒有料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他為了父母接手鴻海集團,卻被父母視為背叛者。
“我們走吧。”曲嶽毫不留戀地收回視線,他是一個十分理性的人,對得不到的東西不會再存著不切實際的奢望。
“他不喜歡我,那喜歡誰?難道是蕭可兒?”她促狹地看著他,恐怕曲家屬意的兒媳婦就是那位已經銷聲匿跡的蕭可兒吧,如果不是雙方家長的有意放縱,她也不可能一直癡纏著他。
“你在乎他喜歡誰做什麽?他已經結婚了,他就算再喜歡你,你們也是不可能的。”他嗤笑一聲,難得開起了玩笑,這個時候隻有這樣的玩笑,才能讓減輕他心頭的堵意,“他要是喜歡蕭可兒,那真正該操心的是我媽,你隻要在乎我喜歡誰就好了。”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才不操心你呢,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
“這話應該該我說才對吧?”望著她的時候,他的眉目中才有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