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翻臉
“他坐牢前,他的母親得了尿毒症,長期透析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突然有一天,他的賬戶裏打進了五十萬,他撞人之後,他的母親立刻被安排住進了醫院,很湊巧地出現了一個合適的腎源給他的母親做移植手術,因為這筆錢,他的母親又活了三年,去年剛剛去世。”曲嶽不緊不慢地說著,盡可能地照顧到她的情緒。
她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張照片,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你還好嗎?”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覺得他很可憐嗎?”她抬起頭,冷漠地看著他。
“原本很可憐,但是在他殺了人的那一刻起,就不值得可憐了。”
她的肩膀微微垮下,“他殺了我媽媽,竟然這麽快就能重獲自由了?”
“五年的徒刑不算長,另外,他在獄裏還學習了車輛維修,自考了法律的學位。”他看著照片上的男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仿佛這幾年他並不是去坐牢的,而是去潛心學習的。
“他是去坐牢的,還是去學習的?他在牢裏的日子,怎麽能過得這麽舒服?”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顯然他是有人特地關照過的,不是每個犯人都能過得這麽好的。”他頓了頓,“我認識幾個朋友,可以讓他們幫忙,在他最後的這段刑期裏給他換一個監獄。”
“好,我要讓他在最黑暗最殘酷的地方,和最窮凶極惡的犯人關在一起。”她咬牙切齒道。
“現在監獄的文明程度都比較高,C市的監獄恐怕沒你想象的那麽糟糕,最多也就是挨牢頭獄霸幾頓打而已。”
“我知道,”她冷靜下來,“能查的出來當時打錢給他的人是誰嗎?”
“是這個賬戶,”他將一頁寫著賬戶和姓名的紙交給她,“戶主的C市郊外的一個農民,和你父母八竿子打不著邊,他文化程度很低,也就勉強認識幾個字,應該是為了貪小便宜,把身份證借給別人開了這個賬戶,賬戶裏的資金往來他一概不知,這個賬戶做完這筆交易後,就被棄置不用,目前是查不到其他線索。”
“我知道你請了私家偵探,凶手很快就要出獄了,我建議他一出獄,你讓私家偵探嚴密監控他的一舉一動,他剛出來舉目無親,應該會去找幕後黑手幫忙。”
“我明白,多謝。”她望著銀行卡號發了一會兒呆,一直以為人的生命是無價的,沒有想到宋瑜那條鮮活的生命隻值這區區五十萬。
簡樸而大方的會議室裏,鋪著皮革做的機織小地毯,一個看上去格外柔弱的女子臉上卻有著極不相稱的傲氣,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地充滿了鏗鏘的力道。
“鈀的供需之間存在極大的不平衡,我們相信對它的供應不足的計算結果始終正確,而且我也到了西伯利亞的一些礦山餐館過,還與一些汽車公司和牙科醫生談過,我很確定它的價格會上漲,現在的低迷隻是一時的,所以我認為應該繼續持有鈀頭寸。”
“趙晗如,我知道你在選擇股票上有自己的一套,但是期貨這種東西你玩了多久?鈀已經連續下跌兩年了,為了持有這個頭寸,損失了多少?這兩年的利潤有將近一半都用來彌補你的這個決定,你竟然還認為應該繼續?”說話的男子一頭濃密的黑發,帶著狂放不羈的桀驁和自信。
“是的,我依舊堅持我的判斷。”麵對質問,趙晗如毫不示弱地盯著他,“根據我們的合同規定,我有權決定我的投資策略,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等到資金封閉期一滿,你大可以撤資,犯不著現在對我們指手畫腳。”
“哈,這就是你對待投資人的態度?”男子失笑,“曲嶽,你就這麽縱容她?”
“她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曲嶽溫和的一笑,眼中卻充滿了警告,“她的態度也是我們的態度,展先生,你可以選擇離開,如果不離開,就請相信我們的判斷。”
展令元看看他,又看看趙晗如,忽然笑了起來,隻是這笑意並不真誠,反倒充滿了憤怒,“曲嶽啊曲嶽,你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曲嶽隻有在他的忍耐到達極限時,才會稱他“展先生”,為了一個趙晗如,他真要不顧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
趙晗如瞬間變了臉色,曲嶽安撫似地望了她一眼,“展先生,我相信趙晗如的專業大家有目共睹,你這樣說,對她未免太不公平。”
“心疼了?”男子戲謔地看著他,言語咄咄逼人,“我倒覺得你這樣縱容她的錯誤決定,才是對我們投資者的不公平,我不管你是不是想要千金買她一笑,但是請不要用投資者的錢來為你們的感情買單。”
“展令元,你要想離開,悉聽尊便,但請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們的專業,我們不僅要為你負責,還要為其他的投資者負責,我做的決定,是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而不是像你這樣鼠目寸光的投機者!”趙晗如氣得渾身發抖。
“好,這就是你們對待投資者的態度,我記住了,當初你們的基金是靠著我才成長起來的,怎麽?現在就想要過河拆橋了?”展令元並未像平常那樣反唇相譏,隻是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們,就像是一隻捉弄老鼠的貓。
“我想也許並不是我們過河拆橋,而是你欺人太甚。”曲嶽說話的聲音十分平靜,眼中卻跳躍著憤怒的火焰,“我們當初選擇做對衝基金就是希望客戶能夠信任我們,畢竟高風險才有高回報,你也是專業人士,應該知道行規。”
“嗬嗬,就是因為我專業,才看不下去你們的胡來。”展令元傲然道,身為華爾街銀行家二世祖,他自小就和這個行業接觸,有足夠的資本和底氣支撐他說這句話。
“那我們無話可說,”曲嶽攤攤手,“展先生,請——”
“好。”展令元點點頭,“希望你們今後不要後悔。”
曲嶽維持著最後一絲禮貌,將他送出門去,兩人交錯的那一瞬間,展令元悲憫地看著他,“曲嶽,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隨便你怎麽想,我說過,你為難她,就是為難我。”曲嶽冷漠地看著他,當著他的麵“砰”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