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你確定
湘兒又試了一次:“至少,謝鐵嘴的年紀很適合當你的父親,隻是如果他犯起關節痛,我們就不好辦了,老年人經常會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那條瘸腿,他還能後翻跳呢!我也不在乎那條瘸腿。他很聰明,又知道很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他待人很溫和,我在他身邊會感到很安全。我不認為應該把這些告訴他,現在他已經在竭盡全力保護我了。”
湘兒歎了口氣,放棄了,至少是暫時放棄。謝鐵嘴大約會把儀景公主看成自己的孩子。但如果這個姑娘一直都是這種樣子,他大約會記起實際的狀況,到那時,儀景公主就進退兩難了。
“謝鐵嘴很疼愛你,儀景公主。”現在應該談一些別的話題,“你確定你對楚狂的判斷嗎?儀景公主?你確信楚狂會把我們交出去,儀景公主?”
對麵的女人愣了一下,微微皺起的眉頭也展開了。
“什麽?楚狂?我非常確定,湘兒,如果我們拒絕讓他帶我們去玄都的話,那將是他惟一的決定。”
湘兒自顧自地嘟囔了幾句,從她的箱子裏掏出一件雲錦圓領袍。有時候,她覺得昊天上帝製造出男人隻是為了給女人添麻煩。
當客棧的女侍拿著女帽走進房間的時候,儀景公主正穿著一件白色的雲錦襯衣躺在床上,眼睛上蓋著一塊濕布。湘兒假裝在縫補儀景公主那件淡綠色絲裙的邊角,做這種女紅的時候,她經常會刺破自己的拇指。
她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但她確實不太擅長這種事。她穿著全套的衣服————當然,侍女不可能像小姐們那樣隨便————但她鬆開了頭發。很明顯的,她暫時還不打算離開這個房間。為了不吵醒主人,她悄聲向送帽子來的姑娘道了謝,並把另一個銀錁子放進她的手裏。然後又對她重複了一遍主人的命令:無論出了什麽事都不許進來打擾。
房門一關上,儀景公主就從床上跳起來,又從床底下拖出她們的行囊。湘兒將那件雲錦長裙扔在地上,伸手到背後去解這條裙裝的扣子,她們幾乎是立刻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湘兒穿的是綠色的黃麻料裙,儀景公主則是藍色的,行囊都已經被她們背在了背上。湘兒帶著她的草藥和他們的錢;儀景公主帶著那些被毯子包起來的盒子,女帽彎曲的邊沿遮住了她們的麵孔。
湘兒覺得,現在她們就算是從楚狂麵前走過,他也一定認不出她們。現在她的頭發隻是披在身後,而楚狂一定隻記得那條辮子,隻是清如夫人很有可能會擋住兩個扛著大包袱走出客棧的陌生女人。
客棧二樓後麵的樓梯一直通到客棧外麵,狹窄的石板階梯直接被固定在牆壁上。湘兒忽然有點同情謝鐵嘴和李藥師,昨天他們要把那麽沉重的箱子從這道樓梯一直抬到樓上,但她現在主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石板屋頂的馬廄和它的場院裏。
一條黃狗正躺在那輛馬車的陰影裏,抵擋著愈來愈炎熱的豔陽,所有馬夫應該都在屋裏。湘兒不時能看到敞開的馬廄門裏有些動靜,但沒有人走出來,在這樣的天氣裏,大家都喜歡有陰影的地方。
她們飛快地跑過院子,進入馬廄和一道石砌高圍牆之間的巷子,一輛爬滿了蒼蠅、隻比巷子窄一點的糞車剛剛過去。湘兒懷疑儀景公主四周已經出現了太一的光暈,但現在她看不見。她隻能希望那條狗不會叫,不會有人從廚房或者是馬廄裏走出來。使用上清之氣並不能讓她們無聲地溜出去,而如果詢問別人這條路的狀況,又會給楚狂留下追蹤的線索。
巷子盡頭的粗木門上隻有一個可以提起來的門閂,門外是一條窄街,街邊低矮的石頭房子大多都是用茅草覆頂,街上隻有幾個男孩在玩一種用裝著烙餅的口袋互相拋打的遊戲。
她們能看見的惟一一個成年人是正在街對麵喂豬的一個男人,頭和肩膀都探在豬窩裏。當她們關上那扇木門、盡量自然地沿著街道向前走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抬頭多看她們一眼。
她們沿著塵土飛揚的大道從山都向西走了五裏多路,才看見謝鐵嘴和李藥師。謝鐵嘴趕著的車子像極了匠民馬車,惟一的區別就是這輛車全都是綠色的,而且那些綠漆也都大塊大塊地剝落了。
湘兒很高興能把身上的包裹塞到馭手座位底下,再爬到謝鐵嘴旁邊坐下。但當她看見李藥師騎著偷懶鬼的時候,愉快的心情就打了個折扣。
“我告訴過你不要回店裏。”湘兒一邊說著,一邊發誓如果李藥師再和謝鐵嘴交換那種奇怪的眼神,她一定要用什麽東西打一下這個家夥。
“我沒有回去,”李藥師說,還不知道剛剛拯救了自己可憐的腦袋,“我告訴馬夫的頭,我的女主人想要野地裏的新鮮漿果,謝鐵嘴和我必須立刻就去摘。像這種混話,貴族們————”他閉上嘴,清了清喉嚨。儀景公主從謝鐵嘴的另一側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有時候他確實會忘記儀景公主真的是一位貴族,遠比一般貴族地位更高的貴族。
“我們必須找些理由離開那家客棧和馬廄,”謝鐵嘴說著,催起了馬匹,“我覺得你應該是用睡死貓的辦法不讓別人進你們的房間,或者至少林染小姐得裝睡。但如果我們直接就跑出去,那些馬夫一定會奇怪:為什麽我們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喝一杯淡渾酒?不過,現在他們談論的應該不是我們了。”
儀景公主偷偷地看了謝鐵嘴一眼,肯定是為了那句“睡死貓”,謝鐵嘴則裝作什麽也沒看見,或者大約他真的沒看見。有些時候,男人會自然地變成瞎子。
湘兒重重地哼了一聲,這個謝鐵嘴是不可能沒聽到的,因為他在馬匹的頭頂上清脆地抽了一記響鞭。說這些隻不過是個借口,其實他們的目的是能輪換著騎騎馬,這是男人們會做的另外一件事,為他們想做的事找借口。不過,至少儀景公主現在是在對謝鐵嘴皺眉,而不是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