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她現在很冷
鄢陵女子皺起雙眉望著湘兒,問道:“鬼子母,您不知道?在古老的傳說裏,鬼子母都會使用它。它在那些故事裏是一件可怕的東西,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據說,我們已經忘記許多我們曾知道的事。”
“也許巫鬼道也忘記了許多。”半夏說。她想,自己知道,它就在那些夢裏,無論它是什麽。它都像夜摩自在天一樣真實。為了這個,我可以和馬鳴打賭。
“不對!”湘兒大聲喊道,“沒有人能這樣傷害身體!這不對!”
“她是不是生氣了?”鬼笑猝不安地問。鬼斷怨、鬼指殘和血玫不停地交換著擔憂的目光。
“沒什麽。”儀景公主說。
“比沒什麽要好,”半夏說道,“她正在生氣,這比沒什麽要好得多。”
太一的光芒突然包圍湘兒。半夏向前靠去,想看清楚些,儀景公主同樣望了過去。魅夜尖叫一聲猛然坐起,雙眼大睜。轉瞬間,湘兒向後坐倒,光芒消失了。魅夜又猛地閉上眼睛,躺倒在地,不停喘息著。
我看見了,半夏心想:我覺得……我看見了。她甚至無法確定自己能不能看清所有那些真氣,而湘兒是如何將它們糾纏在一起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了。湘兒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裏所做的在半夏看來,就像是她閉上眼睛,同時用兩隻手和兩隻腳寫字。
湘兒用染血的紗布擦拭著魅夜的胸腹,將亮紅色的鮮血和幹黑的血痂揩淨。那裏再見不到傷口,也沒有疤痕,隻有比魅夜的麵孔更加蒼白的健康肌膚。
苦著臉,湘兒拿起那堆血布,站起身,將它們扔進河裏。“把她洗幹淨,”她說,“給她穿上衣服。她現在很冷。為她準備好食物。她會非常饑餓的。”她跪到河邊,洗手。
血玫將一隻顫抖的手放在魅夜身上曾經是傷口的地方。當她摸到光滑的皮膚時,她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彷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湘兒站起身,在披風上擦幹雙手。半夏不得不承認,優質棉布比綢緞或者織金錦更適合當成手巾。“我說,給她洗幹淨,再給她穿上衣服。”湘兒喊道。
“是的,智者。”血玫飛快地說。她、鬼斷怨和鬼指殘全都開始動作。
鬼笑猝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一陣像是在哭泣的笑聲。“我聽說在胡狼泉氏族有一位智者能這麽做,在聽風岩氏族也有這樣的智者,但我一直都以為這隻是吹噓。”她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平靜。“鬼子母,我欠您的。我的水是您的,我的氏族地的陰涼歡迎您。魅夜是我的表姐妹。”她看見湘兒不解的目光,接著說道。她是我娘的妹妹的孩子。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近親,鬼子母。我欠您的血債。”
“如果我覺得要什麽血,”湘兒不領情地說,“我寧願那是我自己的血。如果你想回報我,就告訴我在銀作坊有沒有船。那是南邊距離這裏最近的村子。”
“就是那裏的士兵打著神獸帝江旗的村子?”鬼笑猝說,“當我昨天偵察的時候,那裏有一艘船。古老的故事裏有提到過船,不過看見它,還是感覺很奇怪。”
“上天派它來的,它應該還在。”湘兒將裝著藥粉的紙包二收起。“我能為這個姑娘做的都做了,鬼笑猝。我們必須繼續趕路。現在,她所需要的隻是食物和休息。不要讓別人再用刀劍傷害她。”
“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鬼子母。”鄢陵女子回答。
“鬼笑猝,”半夏說,“你們既然對河流有這樣的感覺,那你們要怎樣渡過它?我可以肯定,在這裏和荒漠之間,還有一條與漆水河大小相仿的河流。”
“穎水河,”儀景公主說,“除非你們繞過它。”
“你們這裏有許多河流,其中有一些上麵有被稱作橋的東西可以讓我們走過去,另外一些我們可以從水裏涉過。剩下的河流,血玫還記得那種木頭漂浮物。”她拍了拍身邊一株高大的白木樹幹,“這些很大,但它們也像枝葉一樣可以漂浮。我們找到死去的樹,製造了我們自己的……箱……一條小船。我們把兩三根樹幹綁在一起,就能渡過那條大河了。”聽她的語氣好像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半夏奇怪地盯著鬼笑猝。如果她像宵辰人對河水那樣害怕某樣東西,她會這樣坦然地麵對它嗎?
半夏可不認為自己會有這樣的勇氣。玄女派鬼子母如何?腦海中一個微弱的聲音問。你不再害怕她們了嗎?這不一樣,她告訴那個聲音,這不是勇氣的問題,或者是我去獵捕她們,或者是我坐在原地,如同一隻等待老鷹撲擊的兔子。她對自己引用了那句老諺語,做獵人總比做獵物好。
“我們最好現在就上路。”湘兒說。
“等一等。”儀景公主對她說,“鬼笑猝,為什麽你們會曆盡艱辛來到這裏?
鬼笑猝厭煩地搖搖頭,道:“我們並沒有走多遠,我們是最後一批出發的。智者們一直在阻攔我,就好像一群圍住一塊小牛腿肉的野狗。她們說我有別的任務。”突然,她笑了,同時伸手指向其他鄢陵同伴。“她們對智者說,落在人後讓我感到恥辱和痛苦。而且,沒有她們作伴,智者也不會讓我離開。”
“我們在尋找讖語中的那個人,”鬼指殘說。她正用雙手環抱著睡去的魅夜,好讓鬼斷怨將一件褐色的木棉中衣穿在她身上。“隨黎明而來之人。”
“他會帶領我們走出瀚海大沙丘,”鬼斷怨說,“讖語裏說,他是月禦常羲之女的孩子。”
儀景公主顯得非常驚訝道:“我以為你說過戰姬眾不能生小孩。以前給我上的課裏肯定是這麽說的。”
鬼指殘和鬼斷怨再次交換眼神,看起來,儀景公主又一次接近了事實,卻同樣產生了偏頗。
“如果一名戰姬眾懷了孩子,”鬼笑猝仔細地解釋道,“她會將孩子交托給氏族中的智者。智者們將孩子送給另一位女子,並確保不讓別人知道孩子的生母是誰。她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在告訴別人石頭是硬的。“毎個女人都想養育一個戰姬眾的孩子,她們希望也許自己的養子就會是隨黎明而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