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尖牙嗎
有什麽東西在霧氣中移動,一個灰暗中的漩渦,正朝向他移動。
子恒繃緊了身體,不知道該逃走,還是徒手與之戰鬥,也不知道該和什麽戰鬥。
一團灰影噴湧、綻開,顯出一匹狸力的影子。它的毛色幾乎和濃霧的顏色融為一體。
是尖牙?
狸力在猶豫,然後走到了他身邊。正是尖牙,子恒確信這一點。但在他站立的姿態裏,在子恒朝它凝望的黃眼睛裏,有著無聲的要求。那要求從思想和身體上表達出來。那雙眼睛要求他跟隨著它。
子恒將一隻手放在狸力背上。當他這麽做的時候,尖牙開始往前走。子恒讓自己跟著它。掌心下的皮毛濃密而蓬鬆。那種感覺很真實。
霧氣在變厚,直到隻有子恒的手還能感受到尖牙就在身邊,直到低頭時,他再看不見自己的胸口。隻有灰色的霧,一切就像是被湍急的河水淹住了身體。而且他什麽都聽不見,這讓他感到驚訝。即使是自己的腳步聲也無法傳到耳邊。他活動著腳趾,感覺到靴子的束縛,才稍稍放心一些。
灰色變得陰暗,子恒和狸力逐漸走入一片漆黑。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卻看不見那隻手。同樣的,他也看不見自己的鼻子。他試著閉上眼睛,覺得這和睜開眼時並沒有任何差別。依然沒有聲音。他的手感覺到尖牙背上粗糙的皮毛,但他無法確定自己腳底能感覺到什麽。
突然,尖牙停了下來。子恒也急忙煞住腳步,向四周看去,然後立刻用力閉上眼睛。現在,子恒能感受到這裏和之前不太一樣。奇怪的感覺讓他的腸胃抽搐、糾結。他強迫自己睜開眼,向下望去。
子恒看到不該出現的情景,除非他和尖牙正站在半空中。他完全看不見自己和那匹狸力,彷佛他們根本就沒有身體。這個想法幾乎在他的心上打了個結。但在他們下方,彷佛是被千盞明燈照亮般那樣清晰,無數排列整齊的鏡子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看上去,它們隻是懸掛在黑暗的背景中,卻像擺放在一片平地上那樣整齊。在所有的方向上,它們都延伸到了子恒視力範圍以外的地方。但就在子恒腳下有片空地,一些人正站在那裏。突然間,子恒聽見他們的聲音,清楚的程度就如同他站在他們中間一樣。
“魔尊,”其中一個人喃喃說道,“這是什麽地方?”他向周圍看了一圈,望著鏡子裏反射出幾千個自己,瑟縮了一下,急忙收回目光,定定地望著前麵。其他擠在他身邊的人看起來都很害怕。“我還在嘉榮城睡覺,魔尊。我是在嘉榮城睡覺!這是什麽地方?我瘋了嗎?”
他周圍的人群中,有些穿著滿是刺繡的華麗外衣,有些則衣著簡樸,還有一些人身上一絲不掛,或者隻穿著中衣。
“我也在睡覺。”一個赤裸的漢子幾乎是在尖叫。“在晉城。我記得我正躺在妻子身邊!”
“我在蟠螭邑。”一個穿著黃褐色衣服的漢子說,他的聲音一直在顫抖。“我知道,我在睡覺,但現在這不像是在睡覺啊?我知道我在作夢,但這肯定不是夢。這是什麽地方,魔尊?您真的召喚我了?”
麵對他們的那個黑發漢子穿著黑衣服,在領口和手腕周圍裝飾金絲繡花。他不時會將一隻手掌放在胸口,彷佛那裏有疼痛在困擾著他。下麵所有的地方都有光,卻看不到光源。隻有子恒正下方的這個人完全處於陰影之中。黑暗在他周圍翻滾,彷佛在擁抱、撫慰著它的愛人。
“安靜!”黑衣人的聲音並不大,他不需要提高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抬起了頭。他的眼睛和嘴巴彷佛是三個通向狂織烈火的窟窿,在那裏麵,灼目的火焰噴發出暴怒的光芒。
子恒這時知道是它了。百眼魔君。他正親眼看著百眼魔君本尊。恐懼擊穿了他,彷佛釘入他身體的長釘。他想逃跑,但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腳。
尖牙弓起身體,子恒感覺到他濃密的獸毛,便用手緊緊抓住。這是真實的。他希望有比他所看到的更真實的東西。但他知道,狸力和百眼魔君,都是真實的。
聚集在一起的人們都露出畏縮的神情。
“你們被安排了任務。”百眼魔君說,“其中一些,你們完成了。而另一些,你們失敗了。”它的眼睛和嘴巴不時會消失在噴出的火焰中。周圍的鏡子反射著火焰,變得更加明亮。“那些被標記上死亡的人一定要死。那些被標記上俘獲的人一定要向我施禮。辜負了百眼魔君的人不能被饒恕。”火舌從它的眼裏射出,它周圍的黑暗開始翻滾、旋轉。你。”它的手指向那個說出過嘉榮城的人。那是一個穿著好像商人的家夥,他的衣服剪裁很樸實,質料卻是一流的。其他人立刻遠遠地躲開他,彷佛他得了黑死病。人群瞬間讓出一片空地,隻有他站在空地中心。“你讓那個男孩逃出了嘉榮城。”
那個人尖叫著,淒厲的聲音如同一把銼刀正在銼磨一塊鐵砧。他的身體變得虛幻,他的尖叫聲也愈來愈微弱了。
“你們都在作夢,”百眼魔君說,“但發生在這個夢裏都是真的。”尖叫的漢子變成一團人形薄霧,他的叫聲彷佛來自很遠的地方,隨後,這片薄霧也消散了。“恐怕他永遠也醒不過來了。”魔君笑著,嘴裏噴出呼嘯的火舌。“你們剩下的人不能再失敗了。滾吧!醒過來,並遵從我的命令!”其他人也消失了。
片刻間,下麵隻剩百眼魔君了。突然,它麵前出現一個女人,全身穿著白色和牙白色的衣服。
驚駭抽擊著子恒的神經。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這麽美麗的一個女人。她曾經出現在他的夢中,勸誘他去獲取榮耀。
一把紋飾華麗的白銀座椅出現在她背後。她坐了下去,小心地整理著她的絲裙,不讓上麵有任何皺摺。“你在我的地盤上為所欲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