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太久了
丹景玉座開始在灶房裏來回踱步。她的目光掃過切槽子糕的女人們,剝洗蔬菜的女人們,在大鍋邊熬湯的女人們。所有女人都把全副精神集中在她們的工作上。她緊皺的雙眉讓端盤子的姑娘們都以最快的速度向餐廳跑去。她惱怒的目光讓初階生像看見貓的老鼠一樣來回亂竄。等她走過半個灶房時,所有人的工作速度都提高了一倍。而等到她巡視完一圈的時候,隻剩下趙嬤嬤還敢再偷偷瞥她一眼了。
丹景玉座停在烤肉爐前,雙手叉在腰上,轉頭看著趙嬤嬤。她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一雙眼睛冰冷而剛硬。
胖女人這時看起來也顯得小了一圈。她的下巴微微抖動著,雙手不安地整理著她的圍裙。過了一會兒,看到丹景玉座依舊是眼也不眨地盯著她,趙嬤嬤垂下了目光,有些吃力地將重心從一隻腳移到另一隻腳上。“尊主,請原諒我先去工作了。”她小聲說了這麽一句,做了個像是道萬福的動作,就匆匆跑到湯鍋旁,
有些茫然地把她的長柄勺伸進湯鍋裏,開始來回攪拌。
笑容浮現在湘兒的臉上,她不得不低下頭,強作掩飾。半夏和儀景公主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她們也在偷偷望著丹景玉座。而丹景玉座此時正背對著她們,就站在離她們不到兩步遠的地方。
丹景玉座將目光從她站立的地方延伸到整個蔚房。“如果她們這麽容易就會被嚇住,”她悄聲地喃喃道,“也許她們真的偏離的太遠、太久了。”
確實很容易就被嚇住了,湘兒心想。可悲的女人們。她隻是看了看她們而已!丹景玉座的目光突然轉向後方,直盯著湘兒的眼睛。湘兒這時才發現,自己轉動烤肉叉的速度已經快了許多。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她要裝作和其他人一樣,也被嚇住了。
丹景玉座的目光落在儀景公主身上。突然,她說話了,聲音大到足以撼動掛在牆上的那些銅罐鐵鍋。“有些話,我不會容忍它們從一個年輕姑娘的嘴裏蹦出來。聽見了嗎,儀景公主。如果你敢說出那種話,我會確認它們一點痕跡不留的被擦幹淨!”灶房裏的每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儀景公主看起來很是困惑。憤怒的情緒在不知不覺間爬上了湘兒的心頭。湘兒搖著頭,有些狂亂地顫動著身體。不,姑娘!管住你的舌頭!你難道沒看見她在做什麽?
但半夏還是張開了嘴,恭敬,卻毫不退讓。“尊主,她沒有”
“安靜!”丹景玉座的喝令引來眾人的另一陣顫栗。“趙嬤嬤!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教會兩個姑娘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能說什麽樣的話。灶房的主管?你能做到嗎?”
湘兒從沒見過趙嬤嬤的腳步如此淩亂,也從沒見過她這麽快速地移動過。她衝向儀景公主和半夏,揪住她們兩個的耳朵,同時嘴裏不斷地重複著,“是的,尊主。立刻就好,尊主。大人教訓得對,屬下有罪,尊主。”她揪著兩個姑娘跑出了灶房,彷佛是在拚命地躲避著丹景玉座的注視。
丹景玉座現在靠近了湘兒,一直接近到湘兒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的目光依然掃視著整個灶房。一個年輕廚師,手裏拿著一隻裝滿菜料的大碗。她不小心對上了丹景玉座的目光,尖叫一聲,菜碗從她手中掉落滾到了走道的另一邊。
“我也沒想到半夏會有這樣的反應。”丹景玉座的嘴唇幾乎看不見有什麽動作。看上去,她彷佛是在喃喃自語著什麽。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其他人完全不想聽到她在說些什麽。而湘兒也隻能勉強分辨出她說的是什麽,“但也許這能教會她在說話前需要思考。”
湘兒繼續轉動著烤肉叉,同時低下頭,盡量裝作也是在喃喃自語著什麽。“我覺得,你應該用花一點精神注意我們,尊主。這樣我們才能及時向您報告我們發現的一切。”
“如果我每天都盯著你們,孩子,就要引起一些人的懷疑了。”丹景玉座一邊說,一邊掃視著其他人。大多數人都竭力避開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生怕她的怒氣會落到自己身上。“我本來計劃讓你們在午飯後去我的書房,指責你們沒有妥善選擇你們的課程,至少我是這樣暗示桑揚的。但突然傳來了讓人無法等待的新消息。浣花夫人發現了另一名仆廝鬼,一個女人。死得像一條幾天前被撈出來的死魚。她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她被擺成了一個彷佛是在休息的姿勢,就在浣花夫人的床上。這對浣花夫人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湘兒哼了一聲,手中的烤肉叉停了一下。“浣花夫人有機會看過連翹給半夏的文稿,厲業魔母也有這樣的機會。我不是指控她們,但她們確實有機會。而半夏說荷花姐……的行為很奇怪。”
“她告訴了你這些?荷花姐是定陽人。定陽人總有一些關於榮譽和義務的奇怪想法。”地聳了聳肩,但她還是說,“我覺得,我會留意她的。有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孩子?”
“有,”湘兒冷冷地說。心中計較道:那要不要也監視浣花夫人?也許那個仆廝鬼不是她發現的呢?丹景玉座同樣應該監視厲業魔母。如果真的是荷花姐……“我不知道,為什麽您會信任葉子寧。不過您的傳信對我們很有幫助。”
利用盡量簡潔的語言,湘兒將她們在大書院下麵的儲藏室裏找到的線索告訴了丹景玉座,同時在敘述時盡量造成整個過程隻有她和半夏參與的假相。最後,她說出了她們的結論。她沒有提到半夏在夜摩自在天中的夢,半夏至今都堅持那些是真實的,不是夢境。她也沒說出連翹給半夏的那件密煉法器。她無法做到完全信任這個肩披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的女人,就像她不信任其他所有擁有法衣的女子一樣。有所保留往往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