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什麽都不要碰
“還記得嗎,我跟你們說過,什麽都不要碰,”
??退魔師的語氣單調。他仍然穿著變色披風,似乎這裏的炎熱就跟寒冷一樣對他毫無影響,在披風作用下,他那張菱角分明的臉就好像懸浮在五花馬的背上似的。“在滅絕之境裏麵,花朵可以致命,葉片可以致殘。這裏有一種叫做傲因的小妖怪,藏在枝葉最密之處,樣子就跟樹枝一樣,隻等東西去碰它。一旦碰到它,它就會咬了。它沒有毒,但是它的唾液會開始消化它的獵物。唯一能救命的就是把被咬的手或者腳砍掉。不過,隻要你不碰它,它就不會咬。滅絕之境裏的其他妖怪卻會。”
??令公鬼猛地把手收回來,他沒有碰到葉子,他還是把手在褲腳上擦拭。
??“那麽,我們已經進了滅絕之境了?”子恒問道。奇怪地,他聽起來一點也不怕。
??這裏隻是邊緣而已,孔陽陰沉著臉回答,坐下的牡馬繼續前行,他隻是回過頭來說話,真正的滅絕之境還在前麵。滅絕之境裏有些妖怪是循著聲音狩獵的,有些可能會遊蕩到這麽南的地方來,有時候,還會翻過毀滅山脈。它們比傲因要糟糕得多。要是你想活的話,切記保持安靜緊跟著我。他的步伐仍然緊湊,並不等待眾人的回答。
??一裏一裏過去,滅絕之境的腐壞越來越明顯。樹木枝葉繁茂,可是全都被黃色和黑色粘染,葉紋呈現鉛紅色就像中了毒的血液。每一片葉子和爬行草木都似乎腫脹起來,隻需一碰就會爆裂。
??樹上、雜草上掛著花朵,拙劣地模仿著春天。花色透著病態的蒼白,帶著軟綿綿,蠟一般的東西,好像就在令公鬼的眼前逐漸腐爛。當他用鼻子呼吸時,濃烈的腐朽甜臭令他作嘔;當他用口呼吸時,卻又像吃了一滿口變質豬肉,幾乎窒息。馬蹄發出的輕微咯吱聲就像腳下不停地把腐壞的果實踩爛。
??馬鳴從馬鞍上側下身去嘔吐,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精光。令公鬼在心中搜尋太虛之境,可是平靜對於不停地翻騰企圖湧上他喉嚨的膽汁沒有什麽幫助。
??不論馬鳴的胃是否已經空了,走了一裏路之後,他又再次反胃,卻什麽也沒吐出來。之後,又重複了一次。
??半夏看起來也快要撐不住了,不停地吞咽。湘兒的臉戴上了一張決絕的蒼白麵具,下巴緊繃,雙眼緊盯著純熙夫人的後背。
??禁魘婆決不會在鬼子母表現出不適之前承認自己不舒服的,不過,令公鬼覺得她不需要等太久,因為純熙夫人也是雙眼發直,嘴唇蒼白。
??巫鹹不顧炎熱和潮濕,用一條蒙麵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包了起來。當他迎上令公鬼的目光時,黃巾力士的眼裏明白地燃燒著憤怒和厭惡。“我曾聽說他的聲音在羊毛之下顯得模糊,”他停下來扭曲著臉清了清喉嚨,“呸!這味道就像呸!我曾聽說也讀過滅絕之境的事,可沒有一樣能描述,”他做了個手勢把這裏的氣味和令人反胃的草木都包括在內,“就算是混沌妖皇也不能這樣對待樹木!呸!”
??退魔師當然沒有受到影響,至少,令公鬼看不出來。可是,令他驚訝的是,子恒也沒有受影響,或者說,不像他們其他人那樣。強壯的小鐵匠朝著他們正在穿過的汙穢森林怒目而視,就好像對方是敵人或是敵人的旗幟。他輕撫著腰帶上的斧頭,但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他夾雜著咆哮的自言自語讓令公鬼的腦後汗毛倒豎。即使是在大白天,他的雙眼也閃著凶猛的金色光芒。
??血紅的太陽朝著天地相交之處落下,然而炎熱沒有減緩。北方的遠處,聳立著比葬玉群山還高的山脈,在天色襯托下呈現黑色。有時候,從那些尖利的峰頂上會吹來一陣足夠強烈的寒風,吹到他們身上。炎熱的濕氣濾掉了山風裏大部分的寒冷,但漏過來的少許冷意跟悶熱相比簡直可算是冬寒了。
??即使隻持續了片刻,令公鬼臉上的汗珠也立刻變成了冰珠。山風過後,冰珠又化了,惱怒地沿著他的臉頰流下,回歸的悶熱比起之前更顯得嚴重。在山風包圍他們的一瞬間,它帶走了惡臭,然而,如果可以選的話,令公鬼寧願不要它。因為,它帶著墳墓的冷意,風裏的塵土必定是來自剛剛開啟的古老墳墓。
??“天黑之前,我們到不了山下,”孔陽說道,“在夜裏行走是很危險的,就算隻有退魔師一個人也是。”
??“不遠處有一個地方,”純熙夫人說道,“如果可以在那裏紮營,對我們將是個好兆頭。”
??退魔師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們總得找個地方紮營,在那裏也可以。當年我找到河陰鬼門的地方,是在過了高山關口之後。”
??純熙夫人說道:“可是要翻過毀滅山脈,最好還是在大白天的晌午進行,那時候,混沌妖皇在這個天下裏的力量最弱。”
??“您說得好像河陰鬼門會改變位置似的。”半夏問的是鬼子母們,回答的卻是巫鹹。
??“在到過河陰鬼門的黃巾力士中,沒有兩個人描述的位置是一樣的。顓頊之子似乎會在需要他的地方出現。不過,總是在過了高山關口之後,那個地方變幻莫測,有很多混沌妖皇的妖物嘍囉在那裏出沒。”
??“我們到了那裏再擔心那些妖怪吧,”孔陽說道,“明天我們將進入真正的滅絕之境。”
??令公鬼看看身邊的森林,每一片葉子、每一朵花兒都病懨懨,就連爬行草木也一邊生長一邊腐爛。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如果這裏還不是真正的滅絕之境,那麽什麽樣的地方才是?孔陽帶著眾人轉向西方,朝著落日的方向而去。退魔師保持一直以來的步速,不過他肩膀的姿勢透露著不情願。
??眾人爬上一個山坡頂後,退魔師收起韁繩停了下來。無精打采紅球似的太陽已經落到了樹梢之上。在他們眼前,是一片湖泊,湖水在斜陽之下泛著黑光,就像一串由許多條穿著隨意大小的珠子的線組成的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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