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的故事

  vivi的身後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叫好吶喊，想必那個對他出言不遜的倒霉男人已經被衝動的任傑揍得倒地不起了吧！


  但任憑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的熱鬧，她的世界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與世隔絕。


  她摸索的想要快速離開這裡，不想以狼狽的殘疾人姿態面對眾多『粉絲』。


  於是乎她走得很急，高跟鞋不小心纏住了舞台上零七零八的細線，整個人瞬間重心不穩，直直的跌了下去。


  硬邦邦的舞台摔下去很疼，vivi卻咬著牙不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想博得任何人的同情。


  很多人都不知道，『同情』對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其實是一種傷害。


  「呀，快看，vivi摔倒了！！」


  人群中有個男孩兒指著摔倒在地的vivi大聲說道。


  接著，很多人將視線的焦點從那個被打趴下的男人身上轉移到摔倒在地的饒夢語身上。


  vivi能清晰的聽到大家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雖然沒什麼侮辱她的話，可那種憐憫的語氣讓她真的難受極了。


  「哎呀，好可憐啊，vivi好可憐啊！！」


  「她真的看不見嗎？我一直以為她能看見呢，難怪每次只唱一首，原來是怕露餡啊!!」


  「你看她摔在地面的樣子，真的好可憐！那麼漂亮的一雙眼睛，怎麼會是瞎的呢？」
……

  流言可以殺死一個人，同樣的，評頭論足也可以毀滅一個人。


  vivi狼狽的摸索著想站起來，無奈自己的鞋子被那些帶子纏住，怎麼也不能掙脫成功。


  她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伸手胡亂的扯來扯去，她從來沒有那麼無助過，也從來沒有那麼無地自容過。


  不知不覺的，眼淚在那一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幸好燈光並不是那麼明朗，正好可以掩藏她那羞愧的淚光。


  「我來幫你吧！」


  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vivi覺得有些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


  不，不會的。


  vivi安慰自己道：應該只是來酒吧消遣的普通女生吧！


  從前的她早已葬身於大海，現在的她只想找個沒有人認識的角落，重新生活。


  「好像是鞋跟被帶子纏住了，我幫你解開吧！」


  那個女孩兒蹲下身，好心的幫饒夢語忙。


  不知為什麼，這個女孩兒的聲音帶給了饒夢語無盡的安定之感。


  那淡淡的聲音似乎是她曾經很熟悉的一個故人，沒有過多的話語，沒有同情的安慰，卻能讓她敞開心扉。


  「謝謝你！」


  從失明到現在，作為一個內心敏感的『殘障人士』，vivi第一次如此坦然的接受一個陌生人的幫助。


  女孩兒並沒有多說話，她仔細的將那些纏住鞋跟的帶子解開，認真的表情像是在完成一項科研項目。


  「好了，我扶你起來吧！」


  女孩兒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將饒夢語從地上扶了起來。


  借著這位女孩兒的幫助，饒夢語重新站了起來。


  她雖然看不見，卻能夠想象大家看她的目光，以及低頭小聲討論她的神情。


  她忽然不是那麼害怕，也不是那麼自卑了。


  「是的，大家看到了，我的確是個瞎子！」


  vivi睜著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朝著眾人坦然的聳聳肩，這樣說道。


  任傑停住了拳頭，放開剛剛那個侮辱vivi的男人，有些驚訝的望著女人。


  「vivi……你.……」


  「不好意思，欺騙了大家這麼久！」


  vivi說完，朝著舞台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算是一種道歉。


  然後她小聲的對身旁剛剛那個扶她起來的女孩兒求助道：「可以扶著我從後台離開嗎？拜託你了。」


  她是個不擅長煽情的女人，所以她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至於以後還有沒有人願意再聽她唱歌，她已經不那麼在乎了。


  「當然可以！」


  女孩兒連連點頭答應。


  兩人默默的從後台離開，身後卻是一片掌聲。


  人群中，不知是誰吼了一句。


  「vivi,你永遠是我們的queenv，我們永遠支持你！！」


  接著很多人一起吼道：「我們永遠支持你，我們的女王，我們的queen……」


  很溫馨很感人的場面，vivi卻始終沒有回頭回應一句，因為此刻感動的淚水早已爬滿了她的臉。


  前方一陣微風拂面，忽然感到無比釋然，無比暢快。


  出了酒吧，她不再是vivi，更不是queenV,而是沒有人認識的饒夢語！

  「呼，謝謝你了，就到這裡吧！」


  饒夢語長長舒一口氣，對身旁扶她出來的女孩兒說道。


  「你住哪裡，我把你送回家吧！」


  「不用了，從這裡到我家的那段路我很熟，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呢！」


  因為有任傑不厭其煩的幫助，饒夢語已經能夠將回家到上班的路線熟記於心。


  如果她戴上墨鏡，她其實跟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別人用眼睛在看路，而她是用心在看。


  「沒關係的，我.……我反正閑著也是無聊，你就當是陪陪我作為答謝吧！」


  女孩兒用一種大咧咧的語氣說道，可是聲音卻有隱藏不住的哽咽。


  「這.……」


  饒夢語陷入猶豫之中。


  「拜託拜託，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雖然知道饒夢語看不到，但女孩兒還是雙手合十，滿臉虔誠的祈求。


  「那……好吧！」


  饒夢語想了想，也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也就答應了。


  從開始到現在，無論是從女孩兒的聲音還是從她的話語，都讓饒夢語有種無比的熟悉感。


  「我覺得……我應該認識你！」


  她們並肩走著，忽然饒夢語這樣說道。


  身旁的女孩兒楞了楞，然後慌亂否認道。


  「怎麼可能呢？我是第一次來這裡，第一次聽你唱歌！」


  「不知道，你不要笑我啊，我覺得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饒夢語腦海中浮現出昔日好友姜培培的身影，但這個猜想很快被她否決掉了。


  那是個令人心痛的身影，帶著令人遺憾的故事。


  怎麼可能呢？

  培培現在一定恨死她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她面前，就算要做白日夢，也不能做得這麼不切實際吧！

  「朋友？」


  身旁的女孩兒停住了腳步，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


  「是啊，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饒夢語輕聲笑了笑，然後長長嘆一口氣道：「可惜.……我想她可能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也……也許不一定呢？！」


  「一定的。我了解她，她是個自尊心很強，感情很熱烈的女孩兒，我曾經傷害她很深，她不會原諒我的！」


  「你很了解她……」


  也不知這話是一句問話還是一句感慨，饒夢語忽然覺得氣氛怪怪的。


  她皺了皺眉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這些的！」


  說來，她們畢竟還是陌生人，只是女孩兒的氣場讓她無法產生防備，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什麼都說了。


  「沒關係，我……我不介意，我很願意了解你！」


  女孩兒忍住哽咽的聲音，佯裝大氣的說道。


  「謝謝你，我也很希望能和你成為朋友.……」


  饒夢語說完，又頓了頓，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個盲人的話。」


  「不，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女孩兒連忙說道。


  盲人又如何呢，除了眼睛看不見，跟其它人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比很多正常人都要優秀許多。


  「可是，我能冒昧的問你一下，你的眼睛……」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記憶中的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是她渾身上下最美的東西，可是怎麼會忽然.……

  這是饒夢語不可觸碰的傷口，曾經任傑有問過她，她都拒絕回答。


  可是今天她卻願意向一個陌生人袒露自己的過往。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沒事兒，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女孩兒握住饒夢語的手，說道：「既然我們要成為朋友，就應該了解彼此哦！」


  「好吧，如果你有足夠的耐心，我願意把我的故事講給你聽。」


  太多秘密藏在心裡，以為可以忘記，可是卻早已銘刻在心。


  既然如此，還不如大方的拿出來分享，其它不說，她的人生至少還可以被當成一出反面教材，達到警醒世人的效果。


  「從前有個女孩兒，她的出身不好，是個私生女……」


  長長的故事，長長的影子，她們一邊走，一邊說。


  從地鐵到彎彎曲曲的小巷，這是饒夢語每天都要經過的路程，以前總是覺得好漫長，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卻很快就到了。


  她停下腳步，有些遺憾道：「故事還沒講完，我卻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