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愛情

  殺人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比起世界上萬千生物來說，人是難得的脆弱產物。但是殺人之所以困難，是因為事後的處理極其複雜，又極容易留下被追尋的印跡，說得直接一點，那一刹那的行動交換的往往是從精神到物質上的打擊和夢魘。


  但是對於以這個為職業的人來說，不過是又一次麻木的開始和結束罷了。而對於以這個為興趣的人來說，這隻是又一次冒險的刺激開始。


  我處於何處，自己其實也不太理解。


  當我的槍口對準那個漂亮女人的下巴的時候，她眼中的驚詫隻是一閃而過，便平靜地隻說了一句話。


  “能不要毀掉我的臉嗎，我隻希望能在死的時候也漂漂亮亮地去而已……”


  這句話並沒有對我產生任何衝擊，衝擊的事實是她難得一見的平靜。無論多麽理性的人，在麵對生離死別的時候都會失去冷靜，更勿論是自己的生死。我見過無數人死前的表情，大多都是恐懼，軟弱，歇斯底裏，或者寧願貢獻一切也要活下來的可悲嘴臉，但是平靜，在這麽多次任務中，是第一次，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早已預料到會有這一天發生了吧。


  “其實我認識他的那一天，就已經開始為今天做準備了，你相信嗎……”她歎了口氣，近看下，精致妝容的臉上似乎早已有了細紋。我突然想起來，她在他的身邊應該也陪了近十年了，女人最美麗的十年……卻一直在準備著死去，該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我們認識也很久了…其實當你出現在SN的時候，我就想過，沒準就是你了，他能夠信任，願意交給的人，應該也隻有你了吧。”


  她看著我的眼神，歎了一口氣，眼神突然亮了亮。


  “你覺得他愛我嗎……”


  為什麽突然問這麽一句話……我有些提防地抬了抬槍口，卻看見她極其認真的眼神，心中的戒備也不自覺地少了一點。


  “我不知道，你也知道的，我的記憶是斷層的……”


  “是啊……我隻是想要找個人，也不是要答案，隻是想要說出口罷了。明明知道他是殺手還陪在他身邊，明明知道他就是自己親人死亡的罪魁禍首，我卻根本恨不了他，明明……”她頓了頓，眼神有些黯然，“他的微笑，他的有些傻傻的英式禮儀，他隱藏在那些死板禮儀下的真心，我本來覺得我都看到了，看透了的……可是，我還是會錯了意，我愛著他，他卻寧願利用別人的手來殺掉我。”


  “為什麽他要殺你……”


  “我是他的軟肋啊，上一次的選拔，差點因為我，他再也無法當上殺手……他是個不普通的人，而我即使再出名，也隻是個什麽都不會的拖油瓶而已……”


  “不是這樣的！”手上的槍突然轉了向，剛剛似乎就注意到那邊黑暗中的人影，因為分不清是敵是友，隻能暗暗戒備著，但是走到光下的暗影卻是安鉑鷹。難道他一直跟著我……眉頭不耐煩地皺起，我對這件事的發展勢頭突然有些在意。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累贅，我根本沒想過要殺你，我……”印象中一直彬彬有禮的男人似乎亂了陣腳，連手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要你死，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忍不下心做這件事，隻能把它推給別人，可是……”


  男人深深歎了一口氣，一把把Yolanda摟到了懷裏，似乎早已準備好的激烈交吻，唇齒交纏，兩個人的手都不自覺地緊擁著對方的身體，像是告別前最後一次的確認一般，讓觀看的人都有些心曠神怡。男人的懷抱似乎也越來越緊，好像要把Yolanda揉進自己的身體，不知過了多久，男人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又抱緊了懷中的女人，喃喃的話語像是最後的奏鳴曲。


  “我愛你……”


  Yolanda聽到這話，似乎狂喜一般地展開了笑容，滿足地閉上了眼睛。雖然她穿著黑色的風衣，但是背對著我的方向，卻依舊能看見心口方向緩緩滲透的液體，慢慢滴到了他們腳下的土地。


  死在愛自己的人懷裏，是不是這一切就能幸福很多呢……我放下自己的槍，看著對麵的男人依舊抱著已經慢慢失去氣息的愛人，眼神裏隻有濃重的絕望。


  該留給他們最後相處的時間吧……我轉過頭，準備離開這個地方，身後沙啞的嗓音卻隱隱傳了過來。


  “FK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