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門
這也是文臣的無奈之處，若無戰事，文臣的地位自然要高於武官，武官無戰亂便無戰功，自然也別想著升遷，可是讀書人卻可通過科舉入仕為官，自然比武將來的有出路。
不過凡事皆有利弊，若是像定王府，蕭王府，忠勇侯府這樣的武勳世家，多少代人下來，軍中故舊不知凡幾，還都豢養了一大批的私軍，特別是像如今這種不太平的年代，若是真的動了這樣的人家，隻怕會引起兵變，先從內裏亂起來。哪怕是皇帝有心，卻也不敢妄動。
哪裏像文臣，名聲便是立足的根本，一旦名聲壞了，又被人拿住了錯處，縱是經營多年，在皇權麵前卻也無力抵抗。
所以，在雲卿影看來，周氏的死，客觀來分析，便是用她的一條命，換來了公孫玥的平穩人生。
雖然她們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公孫玥順利出了王都，但若是丞相府發現的早，有東太後的手諭，武城兵馬司和皇室禁軍齊齊出動，出去找人，未必就不能發現。而蕭王府為了不落人話柄，獨善其身，是不可能動用府中暗衛阻攔的，那樣，公孫玥也還是有危險的。
但是經過周氏的死，公孫誌必定會被奪權、革職，哪裏還有心情去理會公孫玥？而對於趙家來說，娶公孫玥和公孫瑤於他們而言並沒什麽區別，左右都是丞相府嫡女，麵子上過得去，在公孫誌失勢的情況下，娶了公孫瑤這個長公主的愛女，要比娶公孫玥這個喪母長女更為有利，更不會願意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頂著罵名，調動武城兵馬司的人手，去幫丞相府找人。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周氏平日裏看著不聲不響，任由兒子媳婦擺弄，臨了這一招釜底抽薪，便足以將公孫誌多年的努力化為泡影，哪怕日後還能起複，朝中他的勢力也早就被清除大半，想再如往日一般，是難了。
雲卿影歎了口氣，公孫玥當日曾因為擔心祖母，而猶豫不決，遲遲不肯離開王都，她曾向公孫玥保證老夫人不會有事，就是看中公孫誌重名聲，更不會願意此時回家丁憂，所以定會讓老夫人好好活著，但是怎麽也沒想到，卻是周氏自己了結了自己。
不過她能理解周氏的做法，她年事已高，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唯一和自己親近的孫女也被逼遠走他鄉，而且尚未脫離危險，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丞相府，晚景淒涼，倒不如一死解了孫女的危局，還能報複一下狼心狗肺的庶子，算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隻是公孫玥若是得到消息，不知會是何等的心痛和悔恨，想必定會更加恨毒了丞相府吧？
正在奔赴向南的公孫玥，突然覺得胸口一痛，差點從馬上栽了下來。
“玥兒，你怎麽了？”林逸冉連忙伸手扶住她，關切道“是不是這些日子累著了，不然到了前麵的鎮子，我們還是換個馬車吧？你的身子……”
公孫玥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逸冉哥哥，我沒事，隻是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心裏也慌慌的，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換馬車還是不比了，安妹妹說了，咱們這次隻要不到雲夢澤，就算不得安全，少不得要堅持一下，日夜兼程趕路尚且不保險，哪裏敢坐馬車？”
“可是你的身子？”
“隻是累了，若是被追上，我們倆就都沒命了，還是快走吧？”
林逸冉點點頭，雖然看著公孫玥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但是也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便隻能溫言安撫，“許是多日來心中惴惴，所以你才會胡思亂想，心裏不痛快，等過些時日就好了。”
“嗯。”公孫玥將頭埋在林逸冉懷中，靠的再近了些，才覺得安心，隻是心中依然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這廂公孫玥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而此時的丞相府，不，現在應該叫公主府，卻是繼公孫誌被罷官後，迎來了又一場狂風驟雨。
三日後的回門，順儀大長公主本打算打發個丫頭去趙家推說家中事多，說幾句場麵話，讓公孫玥不用回來了，可是公孫誌剛剛被罷了官，行事難免顧忌，不同意這樣做，順儀大長公主也就不敢再妄為了。
這次公孫誌丁憂，長孫卻也是要守製27個月的，公孫誌的庶長子已經在吏部任了官，趁此機會也被閑賦在家，兩個小兒子尚在讀書，無功名在身，指望不上，這次她的名聲懷了個徹底，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恣意了。
可待看到來人後，順儀大長公主登時立在了原地。
隻見她如珠似寶疼寵著長大的小女兒，正呆呆的站在麵如惡鬼的趙勳身邊，不過短短的幾日未見，便似蒼老了幾歲。嬌嫩的肌膚像是那風幹的花朵失去水分一般，眼下的烏青哪怕用了再多的胭脂，都遮不住，而裸露在外的脖頸，手腕處，皆是累累的傷痕，看著便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啊，我的兒啊……”順儀大長公主驚叫一聲，上前細細打量了幾遍，終於確定這就是自己幾日未見的女兒。
本來那日公孫誌上朝後，順儀大長公主繼續調派家中人手，想要外出尋找公孫瑤，可這個時候宮門外發生的事情傳來，如同晴天霹靂炸在了順儀大長公主腦子上，把她炸的外焦裏嫩，一時之間，隻顧著哭罵，竟然把女兒的事忘了。
隨後，朝廷丁憂的旨意下來，他們一家子愁雲慘淡，更沒有人有心情去想公孫瑤的事了。
卻怎麽也沒想到，再見麵卻是以這種方式，公孫瑤代替公孫玥，站在了他們麵前，以回門的名義。
“瑤兒，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其實順儀大長公主是想問，公孫玥去了哪裏，她怎麽會和趙勳一起回門？
公孫瑤自回了丞相府，一直都是呆呆傻傻的，眼裏透著茫然，對周圍的一切都沒什麽反應，直到順儀大長公主的這一聲哭嚎，方才讓她漸漸回過神來。
她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家後，終於抱著順儀大長公主，大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娘，公孫玥那個賤人跑了，她給我喂了藥，讓我說不出話，我也動不了，她把我弄上了花轎，娘，你救救我，救救我，趙勳根本不是人，趙家的人都是畜生，畜生啊……”公孫瑤語無倫次的呢喃著，抱著順儀大長公主不肯撒手。
“什麽……”順儀大長公主不是傻子，縱然大事上有些拎不清，但那是因為眼光的局限，腦子卻不笨，細細一想當日在法華寺發生的事，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回事，連日來的打擊本就讓她心力交瘁，公孫瑤的事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此時又痛又恨，登時氣血上湧，暈了過去。
公孫誌麵沉似水，打發下人將順儀大長公主扶到房內休息，回頭再看滿身傷痕的小女兒，也不由得歎了口氣。
公孫瑤是他和順儀大長公主的第一個孩子，他從沒把公孫玥當成女兒，卻將公孫瑤當成了唯一的掌上的明珠，嬌寵著長大。
這個女兒生的天香國色，才氣也高，平時在他麵前也都是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極為貼心，不像公孫玥，天生反骨，與自己生疏的很。
公孫誌早就打定了主意，定要讓她高嫁，對自家的三個哥哥也是個助力，哪怕不能嫁入皇室，也定要嫁入蕭家，林家那樣的百年世家，何況妻子早有打算，要將瑤兒定給恭王，她自己也是願意的。
可是看著眼下這光景，公孫誌知道，他多年的精心培養都落了空，對公孫瑤的疼愛便也淡了幾分，隻是到底是從小養大的女兒，見她受這般磋磨，心裏說一點不心疼也是假的。
公孫誌長呼了口氣，轉身對著趙勳道“賢婿，我們兩家定親，定的是我的大女兒公孫玥，如今卻陰差陽錯，讓我的小女兒嫁了過去，這於理不合，還請你回去告訴你父親，請他派人出王都尋找我那逆女，待尋回人你自可領回家去，往後生死，皆與我公孫家無關。”
公孫誌想一想便猜到，公孫玥一定早就逃出了王都，對這個大女兒簡直是恨的要死，恨不得立馬抓回來亂棍打死才好。可惜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若是在王都找人尚有可為，若是出了京，漫無目的，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我的小女兒公孫瑤是不能留在你們家的，你們還是自己去把公孫玥找回來吧。
公孫誌的意思傻子都能聽的明白，趙勳自然也聽懂了，他卻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看的公孫誌反胃一陣，“無妨，二小姐服侍的我甚好，既是你們家將她送了過來，也不必再換人了。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大小姐不知所蹤，誰知道有沒有失了清白，這樣的媳婦我們趙家可不敢要。
何況”，他嘿嘿一笑，“我與二小姐已有夫妻之實，正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之時，彼此難舍難分，嶽父大人還是不要棒打鴛鴦了。”
趙勳的話外之意便是，公孫玥是自己跑的，公孫瑤也是他們家親手送過去的，這錯可不在趙家，你們現在說換人就換人，哪裏有這種道理。
這話說的粗俗露骨，偏偏全王都的人都知道趙勳是個混不吝的，既然自己選擇了和趙家做親家，那也隻得捏著鼻子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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