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替嫁
夢裏，天空不再是透亮的碧藍色，而是一片血色，天空下起了紅色的雨，黏糊糊的，她伸出手來一探，居然是血。
她拚命的跑，想要躲開這一片片由鮮血化作的大雨，可是那雨水卻好像跗骨之蛆，怎麽都甩不掉。
到最後，她發現，她站立的這片土地上，有一個大大的祭壇，那血雨，便是來自於祭壇。
可是其他的，卻是什麽都看不清了，好像有一層薄薄的霧，將她的視線模糊，耳畔卻仿佛有萬鬼嘶號……
黑暗中，一雙雙赤紅充滿恨意的眼睛怒瞪著她，似是想要將她撕碎，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驚恐、不安，拚命地奔跑，就在此時，一道紫雲飄過，替她遮住了那恐怖的一幕，也讓她暫時得意喘息。
“小卿卿，你醒一醒？”朦朧之間，急促的呼喚讓她的意識漸漸回籠，雲卿影睜開眼睛，第一眼便正對上一雙泛著血絲的雙眸。
“蕭夜，我這是怎麽了？”雲卿影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竟然有些沙啞，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你大概是做噩夢了，一直在冒汗，嘴裏不知道喊著什麽，不過燒倒是退了，現在感覺怎麽樣了？”蕭夜見她醒了，鬆了口氣，扶她坐起靠在大迎枕上，又吩咐人去廚房做了熱熱的粥來。
“你，一直都守在這裏？”對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雲卿影有些心疼，卻又有些歡喜，他，是不是有些在乎自己了？
“你救了我的命，我不過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罷了。”蕭夜有些別扭，他不知道怎麽說，小卿卿生病的這些天，他的心裏好似被挖掉了一塊似的，空落落的，隻要她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就心慌的厲害，隻有守著她的時候才能安心些。
“我曾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一般來說，若是一個女子被人所救，若是救她的人長得醜，姑娘就會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願來生做牛做馬，報答恩人大恩。若是救她的人長得英俊，你猜，姑娘會說什麽？”
“什麽？”蕭夜有些好奇地問。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蕭少將軍，我救了你的命，你說，你要選擇怎麽報答我呢？”
少女狡黠一笑，昏黃的燭光下，她卸下了所有偽裝，一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泛著點點星光，彎彎的好似月亮，那溫柔的笑足以驅散早春的冷。
蕭夜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再逃避。
他抬起頭，直視著少女的眼睛，“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再給你一個答案。”他對於感情一直很懵懂，但是確能感覺到他對她的感情是與旁人不同的。
隻是，他不能因為心中的一絲悸動就輕易許下承諾，他不知道自己在少女的心中是怎樣的位置，因為他們的相遇太突然，她對他的感情也來得太突然。
可於他自己來說，他必須要完全確定自己的心意，才能做出承諾，一旦做出承諾，便是一生一世不會變。這是他的堅持。
“好了，不要這麽嚴肅，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本姑娘才13歲，誰高興早早地嫁人？”雲卿影有些失落，卻又很快釋然，這樣的蕭夜才是她前世認識的蕭夜，一旦認定，絕不更改。前世他們也是偶然經曆了幾次同生共死，他才對她確定了心意，不是嗎？
“不過以後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好嗎？你若是看誰不順眼，我會為你出氣，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傷害你自己。我真的很難過，小卿卿。”
想到她這幾天因為噩夢纏身而冷汗淋漓的模樣，那雙緊皺的眉，仿佛怎麽樣都喚不醒了，蕭夜就覺得心頭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她那樣的脆弱痛苦，他隻想看她永遠笑的開懷。
“阿夜，對不起，我當時隻是想著要出氣，我想反正我不會淹死，但是想給公孫瑤一個教訓，誰讓她那麽惡毒。
我也沒想到在水裏泡了那麽久，就著涼了，所以……總之，以後不會了，但是你也要相信我，我不想做一個隻能依靠你的菟絲花，我不能一有麻煩就讓你來幫我解決。那樣的我，連我自己都瞧不起，你也不會喜歡的吧？”雲卿影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幾分撒嬌，到了最後卻聲音變得越來越低，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蕭夜看著她頭越垂越低，還偷偷的拿眼睛瞟他，一副心虛又倔強的小模樣，覺得她這個模樣實在是可愛的緊，不過想到雲卿影可能會有的身份，和現在動蕩的局勢，卻也不得不承認，以他現在的能力，還無法完全護住她。
而且，堅強，驕傲，倔強，這些都是她身上獨有的東西，他不會，也不想剝奪她真正的光彩。
二人之間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曖昧，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了一瞬，雲卿影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對了，”蕭夜強硬的轉換著話題，“你昏迷的這幾日，發生了很多事。”
“什麽事？是不是順儀大長公主和丞相來找麻煩了？”
“不是，”蕭夜遲疑著要不要開口，不過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她，他不想她以後內疚後悔。
“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她出事了。你昏迷的這三天，丞相府已經給他們家大姑娘訂了親，訂的是武城兵馬司趙安的嫡幼子，母親心裏正不大痛快。”
“丞相府大姑娘？”雲卿影有些莫名其妙，“公孫瑤？”
“不是，丞相府大姑娘是公孫丞相原配夫人留下的女兒，今年已經及笄了，名為公孫玥，公孫瑤並非嫡長女，隻是公孫玥一向深居簡出，不為人識罷了。”
公孫玥，公孫玥……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雲卿影皺著眉，腦子裏則是拚命的回憶著，半晌過後，終於想了起來，差點驚呼出聲。公孫玥？這不是那個被歹人劫持，然後不堪受辱，自盡身亡的世家貴女嗎？
前世，也是在這一年，京城裏發生了一件轟動的大事，好像是有一書香門第的小姐被偽裝成戲子的江洋大盜劫持，差點將人家小姐挾持出王都，卻最終被武城兵馬司的趙大人帶兵追上，那個江洋大盜當場被亂槍刺死，而小姐在平安返回家中後，卻也不堪受辱，上吊自盡了。
前世的時候，雲卿影對此事並不怎麽了解，也隻是聽了一耳朵，隻知道那女子叫公孫玥，卻從未想過，她竟然是公孫瑤的姐姐，丞相府的嫡長女，她一直以為是哪個世家不受寵的旁枝庶女。
畢竟，以丞相府的森嚴守衛，真的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自家小姐擄走嗎？雲卿影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小卿卿，你在想什麽？”蕭北夜頗為無語，這動不動就走神的毛病，若是被母親看見了，少不得又要說她。
“哦，沒什麽，我隻是在想，母親為何不痛快，難道她認識這位小姐？”雲卿影試探的問。
“這倒不是，母親一是覺得她可憐，二也是因為這樁親事確實和近幾天發生的事情有關。”
“這樁親事不好嗎？”
“自然不好，王都中世家的一些隱秘你也許不知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麽隱秘了，隻是圈外人不知道罷了。
趙安的幼子小時候因為一次事故燙傷了臉，容貌極為醜陋可怖，若單是容貌有瑕疵也就算了，可他因為自身容貌的殘缺，心理極為扭曲，性格乖張暴戾，每年不知道房中要死多少丫鬟，而且死狀都是極為痛苦的。
他今年已經27歲了，卻死過三任妻子了，對外說是病死的，可府裏也有消息傳出說是受不了他的暴虐自盡而死的。”
“什麽？那就沒有人管的嗎？”雲卿影很是氣憤，她最看不慣這種欺負女人的渣子。
“他的父母因為這個兒子小時候受了苦的緣故，一直對他心存愧疚，自然是縱著，至於丫鬟，都是簽過賣身契的，生死皆握在主家手裏，誰會管呢？他的嶽家，能願意將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你覺得還會管女兒的死活嗎？恐怕隻會想著怎麽讓趙家多給一點好處吧。”
蕭北夜歎了口氣，撫摸著雲卿影的發頂，語氣中帶著一絲疼惜，“小卿卿，你長於山野，雖然清苦，卻也沒看到這世間的許多黑暗，人命，有時候真的不是多麽稀罕的東西。在權勢麵前，有時候甚至連反抗都是徒勞的，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懂得這些，卻又怕你不知人心的險惡。”
雲卿影抿了抿唇，眼神晦暗，這人世間的黑暗她不是沒看到過，再多的痛苦她也經曆過，隻是，終究還是意難平。
她也曾那般的身不由己過，也曾經隻是權貴手中的一隻螻蟻，生死皆不由己，所以，對於這些無辜女子的命運，未免有些難過。
“丞相府就是要把長女嫁給這樣的人嗎？這是為什麽？”雲卿影不會忽略蕭夜方才的話，這件事，與她有關？
“你前幾日順水推舟，設計的公孫瑤失了名節，可是，當晚回去後，丞相府就放出了風聲，說那日落水的人並不是公孫瑤，而是公孫玥，為了讓人相信，第二日就請了官媒，願意和趙家結親。趙家自然歡喜，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竟然火速的交換了雙方的庚帖，所以公孫玥嫁入趙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雲卿影先是呆愣了片刻，待反應過來後，心中瞬間升騰起了濃濃的怒火。這件事，她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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